第一章：我飘过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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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儿，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这些粗人来解决，你还是回去吧。”邓延低声劝道，梁耀能有这份心他便已经知足了。

    海水的咸味从从甲板的缝隙中渗透进狭窄昏暗的船舱内。

    “梁耀，弗兰克船长找你。”

    说到此处，吴大器等人的笑容终于僵住，开始咀嚼梁耀的这番话。

    “我呸！你个癞皮狗！”

    梁耀掂了掂钱袋子里的13先令，心里也清楚剩下的钱自然是进了弗兰克这位大善人的腰包。

    13先令和8枚西班牙银元，这便是梁耀身上所有的财产，他的第一桶金。

    “给我二舅和表妹赔罪，否则的话......”

    满清中后期虽然科考舞弊成风，但一旦事发，能保住全家老小的命都算是幸运的了。

    “三哥儿，你脸色不大好.....”

    梁耀十分认真地说道，随即传入耳中的是一片哄笑声，显然吴大器他们并没有把梁耀的话当回事。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开普敦号将会抵达巴拿马的科隆港，这是明天出货的清单，你到货舱核对一下货物。”

    梁耀想要挣点钱买点物资，现在的加利福尼亚还是蛮荒之地，物资极度匮乏。就算有，受淘金热的影响物价也是奇高无比，就他手里的八块西班牙银元到那里估计也就只能勉强吃几顿饱饭。

    一个将发辫盘在脑袋上的中年人如履平地走到梁耀身边关切地问道。

    “上个月鬼佬怀疑陈阿伟染瘟，鬼佬二话没说就把他丢进了海里，我们在那些鬼佬和引水人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

    对于巴拿马这个地方梁耀并不陌生，只是现在巴拿马运河连影子都没有。这条运河竣工通航的时候大清都亡了，一战正打的如火如荼。

    见邓延这边没几个人，而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吴大器的底气便更足了，两手叉着腰肆无忌惮地狂笑了起来。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弗兰克对梁耀非常放心，他甚至提出过要雇佣梁耀当船员的想法。毕竟他经常走中国航线，船上要是有个精通英语和当地语言的人对他也大有益处。

    后世之人对美国历史并不是不了解，而是他们的了解重心是二战以及战后那个成为世界

    自大而无知，这是弗兰克对这个时期清国人的看法，眼前这个清国少年居然对巴拿马这么了解，倒是出乎弗兰克的意料。

    换在以往，他万万是不敢以这种口气和眼前的这个官绅子弟说话的。想到此间，吴大器的腰杆子都不由得直了三分，洋洋得意起来。

    梁耀不习惯乘坐海船，一路上多得邓延照顾，自己的表妹被欺负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梁耀撂下一句狠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船舱。

    “小丫头片子生的如此水灵，屁股蛋子摸起来比窑姐还舒服，也难怪张千户相中了你们邓家的种。不如到了三藩爷娶你做婆姨，爷不介意你们邓家是逃犯。”

    只是这一次邓延因不满上官要强纳他女儿为妾打杀了上官，举族逃往海外。而梁家则因在广东乡试舞弊，祖父丢了官不说，就连全家的命也是变卖了家产才保了下来，梁家也就此家道中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破产的命运。

    见梁耀晃悠悠地起身走近，吴大器不屑地说道。

    开普敦号上的过磅员在途经马六甲时就病倒了，弗兰克不得不把他就近留在了新加坡。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有限，长途航行的不确定性因素太多，船员减员是常有的事情。

    青皮地痞们跟着哄笑起来，丝毫不把梁耀放在眼里。

    早年大哥伦比亚的总统玻利瓦尔就有过开凿巴拿马运河的想法，随后的新格拉纳达共和国也有让英、法、美、西等国合力开凿运河的提议，不过最后因为种种因素都不了了之。

    “是赔罪还是死了也不能留个全尸，你自个儿看着办。”

    “从新加坡到巴拿马，你一共为开普敦号服务了五十七天，我这人一向慷慨，为你五十七天的服务支付了两个月的报酬，这是你应得的13先令报酬。”

    突然间，船舱内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将梁耀的思绪从飘渺的幻想中拉回现实。

    “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虽然他有着来自后世三十多岁的脑子，但身体却是一个十八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秀才的身体，吴大器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肯定是他们这边吃亏。

    梁耀心里盘算着怎么花这笔钱，他对于加利福尼亚淘金热这段历史的了解也十分粗浅。

    梁耀望向四周，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张张蜡黄虚弱，骨瘦嶙峋的脸。

    “怎么说我也是半个梁家人，自家的人受欺负岂能不管？”梁耀掷地有声地说道。

    望着自己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外甥，邓延的眼中满是怜惜之色，替外甥鸣不平，当然也是替他在梁家为妾的姐姐鸣不平。

    邓延勃然大怒，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船舱内除了五个一起亡命天涯的邓家子弟上前帮忙外，其余平时的邻舍同乡们皆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把头侧到一边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引水人张炳良跺了两脚甲板，探出脑袋对船舱里的梁耀喊道，旋即嫌恶地捂着鼻子离开了，片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

    “就凭你？”

    “对，明天的事情做完，你的工作就结束了，这是你的工资。”弗兰克船长早有准备地拿出一袋钱币丢在桌子上，眯着眼睛，嘴角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关键是这个清国少年实在太便宜了，办事又利落漂亮，雇佣他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划算买卖。

    梁耀的这句话赢得了几个邓家子弟的好感，吴大器依旧是一脸的不屑:“管，你拿什么管？”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的话有没有这分量，能让鬼佬把他丢进海里，但鬼佬把陈阿伟丢进海里却是真的，想到当时扑通的落水声，吴大器仍旧心有余悸。

    “明天就到巴拿马了啊，要是巴拿马能够开通一条运河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们现在早就能到加利福尼亚了。”

    不过梁耀无意也无力和弗兰克计较，只是顺势提出了明天要上岸采购一些物资到加利福尼亚的请求。对于这个合理的请求，心情正好的弗兰克爽快地答应了。

    这是梁家的痛处，但并不是梁耀的痛处，来到这个令人绝望而又窒息的时代，离开故土前往加利福尼亚闯荡出一番事业对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们梁家也是，正妻生的儿子是儿子，妾生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听说花旗国发现了一座金山非让你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去三藩挖金，怎么就不让老大、老二去？你也是中了秀才的，论读书的本事不比老大、老二差......”

    随之而来的便是连续不断地起伏颠簸，梁耀捂着嘴巴差点没把刚刚吞咽进胃里的面包和煮菜给翻出来。

    船尾的船长室宽敞明亮又干净，和下面所谓的“客舱”虽然在同一艘船上，但却宛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二舅，我没事儿。”

    上一世他为了脱离内卷的苦海，也是从国内的一线城市前往美国的华尔街闯荡，当起了最底层的股票交易员。

    说话的是猥琐青年吴大器，是香山当地的地痞，由于名声太臭，加之世道艰难在本地混不下去了，听说花旗国发现了座金山遂而和十几个同伙凑了些银钱买了船票到花旗国搏一搏。

    梁耀循声望去，只见他的表妹邓莹惊魂未定，蜷缩着身子依偎在周氏身边抹着眼泪。邓莹的身后则是几张丑陋的笑脸。

    不曾想没有最卷，只有更卷，工作强度有增无减，到了华尔街后工作时间更是从996变成了007，直到最后他猝死在前往曼哈顿上班的轮渡上......

    “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来凑热闹讨打？”

    谈及科考，邓延的妻子周氏急忙朝邓延使了个眼色，示意邓延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这是梁家的痛处。

    起初弗兰克是拒绝雇佣没有任何经验的梁耀当过磅员的，尽管梁耀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英文水平和做账能力时弗兰克还是依旧nonono地直摇头，直到梁耀开出了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他只要过磅员一半的薪水，弗朗克这才绽放出久违的笑容，点头吐出了久违的yes。

    而整条船上，能和鬼佬搭上话的除了给鬼佬办事的引水人之外，就只有这个毛头小子。

    毕竟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临行前他母亲塞给他的八枚西班牙花齿鹰洋，而这艘船上普通船员的每个月的工资都比这个数字要高的多。

    或许这一世，在这片遍地黄金机遇的资本处女地，他能够一展身手，有所作为，成为一代传奇大亨，过上上一世他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弗兰克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他们签订的合同可是全航程含短期津贴的每月26先令的合同，也就是正常过磅员的合共。根据合同这些钱也是由开普敦号所属的大英火轮公司支付。

    弗兰克船长找他所为何事，梁耀自然是心知肚明。

    这个时期的清国人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懵懂无知的状态，能说出几个主要西方国家的国名和首都的人都寥寥无几。

    1849年末，一艘从香港驶向加利福尼亚的商船开普敦号在广袤的南大西洋上飘荡。www.erpingge.com

    弗兰克本来打算在新加坡招募过磅员，梁耀自告奋勇表示他可以胜任过磅员。

    而梁耀的家世比起邓延就要显赫许多了，梁耀的祖父曾官至正五品的兵科给事中，梁家在香山也算是书香门第的望族。而邓延不过是渔民出身，就连邓延的这个把总，也是梁家疏通关系帮忙从外委把总扶正成了把总。

    “否则怎样？”

    梁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这个中年人姓邓名延，曾是广东水师的一名小把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