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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看向任醒:“这些日子任先生没去庄子,老爷子也时常记挂,催我来看看,这不是年底了么?顺便送点儿年货给先生。这一年来承蒙您的照顾了,好歹别推辞。”

    言双凤却已转身往马车旁走去,任醒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追了两步。

    那日乘风回庄子,虽是从前门入,但它果然竟溜溜达达自个儿回了后院,连老富贵也啧啧称奇。

    “那也不敢当,还是养身子要紧,”言双凤也是快人快语,快刀斩乱麻地道:“我还要赶紧回庄子去,就不叨扰了。富贵爷爷,把东西给先生送进去咱们就走吧。”

    她自从回了龙城,便一直都在庄子里,极少外出,那回仅有的进北镇,也是为了找赵襄敏回山庄。

    老富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能暗中安慰自己:毕竟时节不对,等到开了春儿,到了马儿的发青季,一切自然会好转的。

    山庄中唯一能招惹到乘风的,是跟着小虎子整日乱窜的那两只狗儿,乘风跟小黑和旺财似乎很不对付,一看到那两只狗子出现,便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盯着看,鼻孔里还止不住地喷气,若是那两只狗子没眼色地再叫两声,乘风便会撒开四蹄去追两只,像是打闹,又像是真个儿要踹死它们。

    任醒并不喜欢那丫鬟的刻薄,却也不能当面批驳,便道:“是我一时疏忽,这位是张守备的千金,红英小姐。张姑娘,这位是虎啸山庄的……”

    周婆子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必须要买的东西,二姑娘也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和离又不是犯了天条,总在庄子里不出门,我都替她憋屈。”

    每当这时侯,山庄便格外的鸡飞狗跳,两只狗子在前一边汪汪大叫一边狂奔,乘风则在后面穿巷过门的追逐,时常惊的小平安扔了扫帚,李嫂子扔了食盒。

    那丫鬟闻言甚是惶恐,忙向着言双凤跪地道:“请夫人恕罪,我有眼不识泰山。”

    但让老富贵再度惊奇的是,乘风虽也去其他马儿的马厩看过,但它的反应就仿佛见着人一样,仍是那副高傲不屑一顾的样子,就仿佛没有母马能够入它的眼,就算有母马主动示好,凑过来亲昵,它也把脖子一甩,昂首挺胸嗒嗒嗒地走开了,大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态。

    这会儿老富贵已经开了口:“任大夫,我们姑奶奶来看望您。”

    自从又将乘风带回山庄后,言双凤特意嘱咐老富贵等人,让他们不必特意把乘风关在马厩里,只叫它自由走动。www.zhuoxinge.com

    任醒回头看去,却没有动,言双凤了然地:“人家要走了,先生好歹送一送,说几句分别的话才好。”

    周婆子跟李嫂觉着她是该出门透透气儿了,去大集上看看热闹,散散心总是好的。

    任醒反应过来,有些急切地抛下身边的女子向言双凤走近两步,可没到马车边儿又猛然停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上不下地顿住。

    言双凤心中大为诧异,倒不是因为这守备小姐的态度,而是她的话。

    老富贵起初还颇有疑虑,过了两三日,就也放心了。

    只有老富贵私底下觉着有点儿不对头,毕竟前些日子,言双凤已经吩咐过了,叫他把年下要用的年货等物尽数置买的十有八/九,事先也并没听说她要出门散心,怎么突然就要去大集。

    任醒的脸色却慢慢淡了下来,谨慎地行礼:“言二姑娘。”

    “说什么?”言双凤不解。

    这时,张红英却轻声斥责丫鬟道:“小万,谁叫你对方夫人这般无礼的?你忒过无知,当初方夫人在京城的时候,可是四品诰命,轮得到你在此放肆吗?”

    那声“妹妹”,言双凤本是随意称呼的,听这丫鬟狗眼看人低,心中不快,可对方竟然是张守备之女……这倒是不能轻易得罪。

    原来自打客栈把赵襄敏带回山庄后,任醒便再也没去过庄子,老富贵打听说任大夫身子微恙,言双凤心里惦记着要去探望,却一再耽搁,如今借着这个时机,正好给他送点年货加探看。

    言双凤并没在意,自己下了车,满面春风地招呼:“我正担心先生的病究竟好了不曾呢,这样看来应是没事儿了?谢天谢地!”

    言双凤看出他的神情变化,心里却不晓得缘故,她看看任醒,又看看他身后的那妙龄女郎,暗忖莫非是自己来的不巧,打扰了任醒的好事?便笑道:“我是不是来的唐突?这位妹妹是?”

    言双凤感慨道:“你说怪不怪,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看上了比她快大一轮的鳏夫,还跟我拈酸吃醋,简直好笑。”

    老富贵转头看着老伴儿,片刻后道:“你最近去南院,可看见什么了没有?”

    虽说言双凤跟任醒交情不错,但任醒家里,她却还是头一次来,老富贵一路打听着来到住所,远远地却见门口停着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

    不等任醒回答,她已经上了车,头也不回地进车厢去了。

    任醒望着她:“那日,自福来客栈离开,他没跟你说过什么?”

    任醒的手握了握,却在此刻,张红英身边儿的丫鬟小万提醒道:“任大夫,我们姑娘要走了。”

    

    言双凤才探头就看见了,正猜疑这不像是任醒的,就见从任家大门口陆续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身着月白长衫,正是任醒,而他身旁的却竟是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个丫鬟打扮,另一个却生得袅袅婷婷,衣着首饰颇为考究,一看便似大户人家出身。

    老富贵一想:“怪不得,若叫我置买老爷子的衣帽,我还能勉强,可是女人家的东西我就不能了。”

    老富贵皱紧眉头:“我就是觉着,姑奶奶跟吉祥太亲近了。”

    周婆子笑道:“就知道你要说这个,都是小年轻,男未婚女未嫁,要是有情有意,我看不出什么不妥当。”

    张红英愣了愣,拿不准她的话里是否有话,脸色却有些不自在。

    言双凤道:“是啊,他又没地方去,腿也好的差不多了。”

    为这个,老富贵特意叮嘱小虎子,叫他不许把狗子往马厩这边儿领,免得惹事儿。

    任醒道:“何必如此,我本想去看望老爷子,可惜先前一直缠绵病榻。”

    置买了些年货等物,叫老富贵驱车前往任醒大夫的住所。

    周婆子不跟他理论,自顾自说道:“我别的不懂,可是我知道自打吉祥在这庄子里,二姑娘比先前开心开怀的多了,难道你不觉着?”

    那位姑娘且走且留意任醒,脸色是带几分娇羞跟欢喜的,忽看到他的脸色异样,便顺着目光看过去,顿时跟言双凤四目相对。

    言双凤知道后,越发赞叹,又听了赵襄敏所言,便信乘风的灵性,知道它不至于就抛下主人自己跑了,且也不至于就胡闹,所以索性“散养”。

    虽只是短短的一瞥,言双凤心里已犯了嘀咕:这女子看着也不像是病患,跑到任醒家里来,又是这个不尴不尬的情形,难不成……

    在言双凤将上车之时,他终于道:“那个……吉祥还在庄子上?”眼神躲闪,声音里似有些发颤。

    言双凤却不再看他,只对张姑娘道:“任先生的医术很是高明,若是小姐也有什么头疼脑热……别人不能治的症候,来寻他看看,必然手到病除。”

    周婆子听他问的古怪,不解地说道:“你说吉祥?他自然好多了呢,你不是知道的么?昨儿还跟二姑娘去看胭脂了,都不用人扶了。”

    言双凤看了个稀奇,那边任醒却跟老富贵打了个照面,才一怔,就看到马车上探身的言双凤,脸色顿时就变得一言难尽。

    言双凤一挑眉,笑道:“失礼失礼,我竟不知……”她不再理会这主仆两人,转头对任醒道:“这可是任先生的不是了,既然是守备府的千金,怎么不早同我说知,害我这般冒昧失言了。”不动声色地祸水东引。

    任醒见她连门都不进,嘴唇掀动欲言又止。

    真个儿如言双凤所料,乘风虽可如人一般在庄子里活动,但极少闹事,一则是因为山庄的人都不敢招惹它,而它也像是并没把“人”看在眼里,有时候撞见人,也只目不斜视地昂首走开,自有一股“目无下尘”似的高傲气度。

    其实周婆子也只猜中了一半儿,言双凤到北镇赶集,还为了另外一件事。

    腊月,北镇有年关大集,言双凤突然动了念,想要进城逛一逛。

    自言双凤回到龙城,是因为跟方守恒和离,世人皆知,如今这张红英不等任醒说完,竟公然以“方夫人”称呼,又说这些听着冠冕堂皇仿佛唬人的话……总不会是这张姑娘过于善忘或者愚钝吧。

    那女子没吱声,倒是她身后的丫鬟挑剔地把言双凤从头看到脚,道:“什么姐姐妹妹,我们姑娘是守备府的小姐,你是什么人,就敢来随意攀扯?”

    回程的路上,老富贵在车外,跟言双凤说起来:“上回咱们去守备府,任大夫也在那里,难不成早跟着张姑娘有交际?”

    不过,老富贵其实也懂言双凤的意思,她之所以放开乘风,也是为让乘风跟庄子里的那些小母马多相处相处,以便于春季时候的配种,毕竟留乘风在庄子里,这才是最大的所图。

    老富贵嘟嘟囔囔:“就怕现在高兴,以后……唉,谁知道!看个人的造化吧!”

    老富贵呵斥:“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周婆子正在收拢晒的香菇等干货,听他嘀嘀咕咕,便笑道:“你这老东西,总是操没用的心思。这个我是知道的。你别的东西物件虽然置办的妥当,但到了年下,老爷子跟二姑娘的新衣还没着落呢,前天我听二姑娘跟如意念叨过这件儿,这回进城,必是为这个。”

    想到方才惊鸿一瞥,看到张姑娘跟任醒的情态,言双凤心中已然有数,她便摆手笑说:“罢了,我早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了,如今不过是个下堂妇而已,多谢小姐替我脸上贴金。地上凉,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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