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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他的所作所为通通是恶行。

    怀疑她说不忍心敷衍他,是欲擒故纵,目的是让他上赶着。www.zhiruo.me只要他上赶着,后果他自负。

    独居时,叶漾是邋遢的,在这里,她是出于公德心才会每次都把水渍擦得干干净净。今天她偷懒,地面只大概拖了拖,离开时,脚下一滑,人没摔倒,但把门上的插销连根拔起……

    “天天喝?”

    她拍了张插销的照片,在租房APP上联络了房东。

    不过三五秒钟,叶漾的眉心舒展开来。

    叶漾不得不把嘴更咧向耳朵根。

    骗不了叶漾,也就骗骗他自己。

    叶漾回房间拿了洗漱包和换洗的衣服,先去一楼厕所洗了澡。

    后来,手腕带着手掌和五指被无形地往上拎,像是在龙卷风中失去了能抓住的唯一一棵树。

    徐通达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十年前,她的好看是光芒四射。如今,她不再是让多少人觉得耀眼的太阳,她是一颗坠落在他一个人面前的星星,暗淡,却魅惑,睫毛湿答答地打了绺,上唇微微张着,狂欢后的脖颈不知道干了几层的汗水,涌动着酒精和女人的味道。

    “又不是什么好酒。”

    同方向和迎面偶尔有车辆经过,都会投来一瞥。没人想得到一辆面包车停在应急车道上,只因为叶漾嘴上说着泽园,你别走,却要和他郁森手拉手。

    十分钟后,叶漾从窗口看到一个矮墩墩的男人斜挎着工具包来了,片刻,听楼下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没一会儿也就消停了。她从窗口没看到男人出来,听到房间门被人大力地敲响。

    他要忍住不碰她,忍得太阳穴和别的什么地方突突直跳。

    他记了她十年,绝非念念不忘,但没忘就是没忘。

    郁森一打方向盘,把面包车驶入应急车道。

    下车前,叶漾问郁森:“今晚能喝到十点吗?”

    的确。

    妈妈丁月吟问女儿带没带防晒霜,又问“穷乡僻壤”有没有卖防晒衣的。爸爸叶安龙插话,说是谁让女儿多晒晒太阳的?这又是防晒霜,又是防晒衣,晒得着吗?

    只有郁森一个人坐在吧台后玩橡皮泥。

    好看得能要了他半条命。

    除了骂脏话之外,郁森说不出他的感受。www.xianqing.me

    想一套,做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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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漾习惯性地看了看她的老位置,转而走向了吧台:“你给我包场了吗?”

    是他用一车的空纸箱又提醒了她:论诡计多端,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不上她,但“算计”徐通达之类绰绰有余。他的提醒无非是对她说:放马过来。

    只因为女儿晒了太阳,看上去健康了一点点,当妈的谢天谢地。

    只能是房东让修锁的男人捎来给她的。

    比如亲爸和亲妈离婚时,他沉默。

    比如后爸和后妈都对他视如己出时,他也沉默。

    叶漾欠身,看郁森手里的橡皮泥虽然是雏形,但能看出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手真巧。”她就事论事。

    “记得炸薯条要焦……”

    想敷衍就敷衍,不想敷衍就叫停。

    佩服?叶漾之前不觉得房东是阴阳怪气的人,在沟通中,她甚至觉得他太一板一眼。

    “那晚,徐通达走之前跟我说你是个美女,我看看。”

    他又在怀疑她了。

    如今,郁森也说不出他对叶漾的感受。

    “别走……”叶漾被困在梦里,左手一抬,抓空。

    走了个神,叶漾看丁月吟红了眼圈。

    后来,叶漾是觉得晃眼,才皱着一张小脸缓缓醒来。

    她发给房东的照片,是她拿着插销拍的,发了才注意到有一小块血迹,不细看,看不出来。没想到房东注意到了。更没想到房东有阴阳怪气的一面,也有代表温水镇的镇民无微不至的一面。

    叶漾问房东修理费和药一共多少钱,房东没有回复。叶漾等了一会儿,说从她的押金里扣除,附加了一句:「多谢。」房东也没有回复。

    叶漾:「多谢。」

    父母离婚时,没有鸡飞狗跳,他谈不上伤心或愤怒。后来,父亲娶了初恋,母亲嫁了个法国人,明明是两家人了,逢年过节却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合家欢——说是为了他。他谈不上庆幸或感激,只想好好吃完这顿饭,不想辜负了谁的良苦用心。

    大家都说他心里有数,伤心、愤怒、庆幸、感激,他心如明镜,只是不善表达。

    她回头,没出声,更不敢贸贸然开门。

    怀疑……她在勾引他。

    从他六岁,他就有两个家庭——亲爸和后妈,亲妈和后爸。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但都是好人。别的孩子有父爱和母爱,他也有,每样两份。

    房东:「十分钟。」

    食指最先逃离了控制,在方向盘上一下下轻点着。

    他却想继续。他剖析不了自己的底线、动机,和代价,只知道他想继续。有条件,要继续。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继续。

    她损坏的,她赔,但得让房东尽快找人来修理,不然这一幢三层小楼里住着她和至少两个男人,这厕所她还用不用了?

    叶漾先看了和郁森交握的手,也就不用问他滨市和温水镇的距离只有一百公里,为什么还没到了。她再看郁森,他醒着,看不出喜怒地目视前方,倦色是有的,面包车停了一夜,他大概也一夜没合眼。“怎么不睡一会儿?”她问他。

    丁月吟说晒太阳不等于晒紫外线,紫外线你懂吗?SPF和PA你懂吗?

    郁森打断叶漾:“你再敢放我鸽子试试看。”

    她也就不用不忍心了。

    她把插销连根拔起时,手指划破了。

    “老样子。”叶漾的目光落在台灯上,“那晚,你为什么用台灯照我?”

    “你以为你是谁?”郁森对叶漾不用客气。他发觉了,他的客气和不客气都碍不着她。她铁打的一样,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碍不着她。

    怀疑她装睡,举着左手装作一副要快淹死了的样子,哭也是装的,利用他的同情心。怪不得还没哭瞎,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她睡着,郁森肆无忌惮地看她眼泪还没干,嘴角就往上扬了,齐肩的头发仍是一把扎在脑后了事,在座椅上蹭来蹭去的缘故,散了大半。多疑。她说他多疑,没说错。

    他觉得大家抬举他了……

    “不会。”叶漾不觉得郁森是撒娇,或威胁,退一步说,撒娇和威胁对她都没有用,她只是今晚不会有更好的去处罢了。几小时前,她要和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郁森划清界限,不是欲擒故纵,是真心。

    十年后重逢于温水镇,她认不出他,对他的另眼相待,完完全全建立在把他当作另一个男人的基础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他唤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不是迎面的车灯。

    两只十指相扣的手落在叶漾的大腿上,隔着一层棉麻,郁森用手背也能感觉出她太瘦了,若是他用两只手去掐她的大腿,不知道有多少的余量。

    她戏弄他、奚落他。

    房东:「佩服。」

    虽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她真心做不到在一张白纸上涂涂抹抹。

    晚上,叶漾来到“就这样吧”的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

    螳螂大姐也不在。

    郁森把台灯关上,洗手,准备给叶漾调酒:“老样子?”

    大概在忙,几条消息都未读。

    “药,”男人是本地口音,“我挂门把手上了。”

    “我从昨晚就一阵阵闻到理想型的味道。”

    郁森的回答半真半假。真的是,徐通达有约,来不及“搭讪”叶漾,急匆匆地走之前,真跟他说了这样的话。假的是,他对客人是不是美女没兴趣,他是因为她莫名其妙地做算术才对她有了兴趣。

    郁森抽回手:“睡了。”

    父母的爱最是无条件,但有时候,叶漾会觉得吃不消,会想难道人活着一定要笑吗?难道她不能悲伤地过余生吗?悲伤是十恶不赦吗?难道她过得好不好,一定要由别人评判吗?

    眼泪又盛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溢了出来。这么能哭,怎么还没哭瞎?郁森的右手扒在方向盘上,人性中的阴暗面倾巢而出,巴不得她哭瞎。

    “修锁的。”男人消失在楼梯口。

    诡计多端,却又不设防地坐在他的车里。

    叶漾寄给爸妈、朋友,和同事的水果,他们陆续收到了。

    半小时后,郁森把叶漾送回金沙路22号。

    另一个爱整洁的住户,似乎比她还神出鬼没,她至今不知道他是方是圆。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他不善表达。

    叶漾笑盈盈地看爸妈斗嘴。她一直觉得爸妈的样子,就是爱情和婚姻最好的样子。她一直以为她和蒋泽园,也会是这个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拱叶安龙,拱出了镜头才算完。

    是日出。

    叶漾开门,看男人急匆匆地都要下楼了:“您是房东?”

    终是要白白送上门去地握住叶漾抓空的左手。

    效率倒是高。

    他沉默,只是因为说不出个所以然。

    叶漾看门把手上挂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小瓶酒精和一盒创可贴。

    她给爸妈打了一通视频,给他们展示手臂上晒出来的分界线。

    她终会自己说服自己,父母不是“别人”,她爱他们,她终究要在他们的眼中活得朝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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