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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具小棺材被抬进土坑。杨采薇喊:“等等!”

    杨采薇完成要做的事,默默转身,走到山崖边远眺。青山层峦叠嶂,云雾缭绕,潘樾走到她身边,柔声问:“你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啊?大堂主,他血口喷人!我跟李堂主情同兄弟,怎会做出这种不义之事!”

    “虽然现在只有零星几枝,但再过一个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漫山遍野会开满粉色的桃花……”

    “是啊,小时候看……”杨采薇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话音戛然而止,潘樾已成竹在胸。

    案几上燃着一炷香,婢女们端着脸盆、铜壶、带血的毛巾进进出出,屏风之后,一个红衣女子仰面躺在榻上,身上敷满花瓣,纱帐半掩,看不清面容。

    “你……你耍我!丑八怪,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一旁的婢女凌儿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屏风之上,画的正是潘樾,玉树临风,手揽一个身段飘逸如仙的女子。

    此时,在一座雕金镂玉的精致绣房之内,垂悬着数十张潘樾的画像,每一张都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朔风野大,纸钱飞舞,杨采薇满脸震惊,潘樾目光笃定。

    “方才说了,凶手就在这里,在你们之间。”潘樾从人群中走过,目光玩味地扫过每一个银雨楼侍从。

    她拿出长命锁,放在小棺材上。

    潘樾笑道:“陈香主这番苦心,实在令人感动。如果李堂主知道,连他几处私宅都已过户到你名下,不知还能不能安息。”

    潘樾看着她的侧脸,会心一笑。

    杨采薇见潘樾有危险,情急之下插话:“我有证据!”

    一道血痕出现在他脖子上,瞬息之间,陈香主鲜血喷涌,倒地毙命。

    潘樾意外地看向杨采薇,陈香主松了一口气,得意笑笑,将手掌举起:“怎么样,黑了吗?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杨采薇依然镇静,提问:“陈香主,请问你胳膊上的抓伤从何而来?”

    潘樾也看向陈香主,说:“我来之前已经查过你,发现你现在承担了已故李堂主的帮务,而且,待丧事办完,你就会荣升下任堂主,是与不是?”

    孙震缓缓收剑,说:“你坏了家法。”

    杨采薇诧异,终于问出了最想问他的话:“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一炷香烧完,巫医打开竹筒,吸饱血的水蛭爬了回去。

    上官芷纤臂伸出纱帐,凌儿赶紧过来扶她起身,花瓣纷纷飘落,纤纤玉足落地。她拖着红裙摆,走到那扇纸做的屏风前。

    那皮屑残留,正是来源于李堂主手臂上的刺青。

    “银雨楼在禾阳一手遮天,要杀人何必黑衣蒙面?这只能说明他不敢暴露身份。而银雨楼中,与李堂主有直接利益关系的,无疑就是……

    孙震瞥了一眼陈香主,没有回话。

    乱葬岗上,杨采薇和潘樾肃立一旁,看着银雨楼的人安葬李宅死者。

    *

    “我看过太多抛在乱葬岗的尸体,活的时候风风光光,死了却毫无尊严。我曾想过,如果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一定要提前找一片桃花林把自己葬了。那片就不错。”

    上官芷放开凌儿的手,她的身形堪堪如同画中女子。

    她指向一处长满桃树的山坡,此时桃花还未全开,显得有些许萧瑟。

    水盆里漾起波纹,颜色却并无异样。

    上官芷眼眸流转,完美面庞上,挂着迷人又诡异的微笑。1

    “你买通丫鬟,让她在牛肉中下毒,事后将她灭口,她抵死挣扎,抓伤你的胳膊。这皮屑上的青红墨汁,是银雨楼特有,诸位都熟悉得很,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陈香主,你杀害李家九条人命,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孙震却冷冷道:“试。”

    陈香主叫喊起来:“荒唐!你算什么东西,你说试就试?”

    孙震思忖片刻,向丫鬟的尸体走去。只见她的指尖缝里有一些青红色的皮屑。

    烟雾缭绕下,巫医手持竹筒在火盆上炙烤,嘴唇翕动,无声地念动咒语。榻上的上官芷发出略带痛苦的呻吟,巫医打开竹筒,几只黑黢黢的水蛭爬到了上官芷的小腿和手臂上。

    她伸出白皙手指,抚摸画中的潘樾,喃喃道:“潘郎,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又如何?李堂主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帮中事务,我是为了让他在天之灵能早早安息!”

    “因为,夏钟草遇水则黑,本就是我随口编的,你手臂上的抓伤才是我真正要找的证据。诸位,可以去看看丫鬟的指甲。”

    杨采薇面向众人继续说:“方才我验尸的时候,发现只有她的胃里没有牛肉,她是被人杀死,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李家众人陆续吃下,夏钟草入腹之后,会有五脏俱焚之痛,他们不堪痛苦折磨,渐渐失去了理智,才会选择一死了之。”

    孙震表情平静,说:“我不关心你的推理,我只问一句话——凶手是谁?”

    “凶手将货郎鼓和一只老鼠藏在房梁中,用货郎鼓的传言,将杀人现场伪造成鬼魂索命。我本怀疑凶手是银雨楼的仇人,但昨夜验尸时被蒙面人刺杀,我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当众亮出银雨楼的令牌,扔在大堂主脚下。

    陈香主飞身杀向杨采薇,潘樾正要出手,只见银光一闪,陈香主突然定住不动了。

    “姓潘的,你敢污蔑老子就拿出真凭实据来!要不然,老子才不管什么御史狗屎,我一刀杀了你!”

    陈香主还左右转头看别人,众人的目光已经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

    陈香主脸色惨白,孙震和帮众都已认定他是凶手,再无抵赖可能。

    “手上但凡沾过夏钟草之毒,遇水则黑,陈香主敢不敢当众一试。”

    “增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我终于拥有这世上最完美的身段。”

    陈香主下意识地缩回手臂,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潘樾拿出自己那半块玉佩,两块玉佩拼合,正是一个“好”字。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杨采薇身上。

    “先皇赐婚,潘杨之好,杨采薇,我的第二个条件是——我要娶你!”

    吸饱血的水蛭身体鼓胀,上官芷疼得脚趾蜷缩,大汗淋漓,咬紧下唇,手揪紧身下的床榻,极力忍耐着。

    *

    “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喜欢桃花。”

    落棺,入土,生命归位,纸钱飞舞。

    陈香主恼羞成怒,一把拔出刀来。

    “你不要再掩饰了,我早已调查清楚:十年前,你父亲获罪流放,路上强盗劫财,你爹娘遇害;你流落禾阳,被姜仵作收养;八年前,你开始为姜仵作做助手;五年前,姜仵作疯病越来越严重,被县衙辞退,你在义庄搬尸体照顾他至今……还用我再说下去吗?”

    “因为,我想让你做回真正的杨采薇。”

    不久后,侍从奉命把水盆置于台面,陈香主故作镇定,草草撸起衣袖,将双手放于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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