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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辛夷接到副院长电话时,正在儿科休息区和同事张茜,胡晓玲斗地主。

    三人警铃大作。

    清洁工,只是小角色。

    三年了,他还以为这辈子很难相见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逢。看她刚刚的眼神,似乎也很意外。

    路辛夷今天赌运不佳,斗地主一直输,输一局,赢的人可以往输的人脸上贴一张贴纸。

    三年了……

    早不丢人,晚不丢人,偏偏今天丢了个大的。

    路辛夷还想追问,忽然听见送机器来的男医生激动叫了一声:“动了!”

    路辛夷松了口气。

    忽而,路辛夷手机响起,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跳动着“扣王”二字。

    还是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视线再往下,忽而定住,只见路辛夷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款式很简单,却足够刺眼。

    那头没甚耐性:“院长突发心梗,六楼会议室。”

    翟天明用胳膊肘碰了碰路辛夷,提醒她脸上的贴纸,路辛夷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见自己满脸都贴着小红花贴纸,顿时大囧。

    两张脸隔得太近,路辛夷甚至能清晰看见对方因实施急救措施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因为长期睡眠不好几乎充满眼球的红血丝。

    助理章义递过来纸巾,周止接过,没有动作,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近在咫尺的女医生。

    路辛夷绕到老院长身体另一侧,麻利地挽起袖子,对正在急救的黑西装道:“我来。”

    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记忆闸门,路辛夷低下了头,不敢耽搁,继续按压。

    黄赌毒果然一样也不能沾。

    一名心胸外科的男医生抱着一台AED风风火火跑进来,看见路辛夷正在抢救,本想叫住她,翟天明冲他摇摇头,让他别打扰路辛夷。

    更叫她陌生的是,周止居然会抽烟了。

    路辛夷草草弄掉脸上的贴纸,动作狼狈。

    刚才一心救人,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还以这副鬼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幸好,这里有人懂急救——这里虽然是医院,可这一屋子十几号人都是医院董事会的高层,要说医生,是一个没有。

    在场所有人皆是松了口气。

    也对,好好一桩买卖,价钱也合适,老东西却要反对,横生变节,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三人盘腿坐在泡沫垫上,一边斗地主,一边八卦,旁边还摆着奶茶瓜子,好生惬意。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二人皆是屏息微滞。

    周止抬起头,目光对上近在咫尺的女医生,动作一顿。

    他此时还不能让周止知道医院的真实情况,只能叉着腰,不再多话。

    路辛夷收起思绪,小声问翟天明:“什么情况?”

    怕自己的话没分量,又加了一句“吴院长突发心梗,救命,立刻就要。”

    她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变了许多,唯一叫他熟悉的只有那身白袍。

    副院长翟天明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张了张嘴,努力克制自己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对正在实施急救的男人说:“周总,我们医院的医生来了,让她来吧。”

    想到这儿,周止莫名有些胸闷,走到稍远一点的窗边,解开一颗纽扣,吹冷风,抽烟。

    主要是瘦,太瘦了。

    “让开让开,多留点空间。”

    “那位,纽约来的繁星资本周总。小张总想把医院卖给他,院长不同意,呛了几句。”

    脸上的贴纸,莫非连孩子都有了?

    “那么简单就好了。”

    嗓音嘶哑,像是感冒后的声音。

    伴随着极片一次次震动,躺在地上的老院长终于动了一动。

    她余光瞥见远处吞云吐雾的周止(离很远!不影响救人!),只是三年未见,他竟变了个人一般。原本温润的少年,如今气质内敛,眼神冰冷,若是大马路上遇见,她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无名指,结婚了?

    张茜:“扣王现在不是应该在接待那位帅绝人寰的ceo吗,他给你打电话干嘛?”

    是周止身上的香味。

    那头毫不留情地拆穿:“我知道你每天这个点都在儿科休息区斗地主!”

    虽然春山医院濒临倒闭,可现在到底是上班时间。

    脑子里闪过三个字,资本家。

    群里立刻有人应了。

    不过谁会把前女友的话奉为圭臬呢。

    小张总不再说话,他看一眼不远处的周止,见周止亦心情不佳,似有烦恼,更加不耐,却又不好当众发作。

    “不是,你谁啊你,春山医院心胸外科没人了吗?上哪儿找的路人甲。”

    头发留长了,还戴着一副很不符合她气质的黑框眼镜。

    路辛夷一个激灵,正色:“你把他放在地上,窗户打开透气,周围人散开,我马上到!”

    还有周止……

    挂了电话,来不及跟张茜和胡晓玲解释,路辛夷直奔电梯间,路上还不忘给心胸外科的小群发了条语音:“我是路辛夷,谁有时间送一台AED到六楼会议室!”

    可路辛夷,也只是个小角色啊。

    从前她说过,心胸外科的医生最讨厌的就是抽烟的人。

    十几双眼睛此刻全都盯着地上正在被抢救的老院长。

    胡晓玲:“不会是来查岗的吧?我听说扣王上个月还以消极怠工为由开除了两个清洁工。”

    这回真是社死了。

    还有她救人时的样子。

    路辛夷用随身携带的剪刀剪开老院长的衬衫,将两片极片放在正确位置,起身远离。

    说这话的是小张总,今天收购洽谈的负责人。

    难怪翟天明看见她,会是那副见鬼表情。

    全院都知道春山医院经营不善,要易主是迟早的事,之前是价格谈不拢,可周止千里迢迢从纽约亲自来谈,显然是诚意满满。

    出了电梯,路辛夷直奔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推开大门,副院长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将人群疏散开来,窗户也都开着,保证了空气流通。

    路辛夷熟练地打开仪器电源,根据指示操作。

    路辛夷:“…… ”

    何况,两人当时分手实在不体面。

    说出去,谁信呢。

    他看起来不像是来收购春山医院的,倒像是来宣布春山医院死期将至的。

    翟天明正在气头上,只能隐晦解释了一句:“老院长之前突发心梗,就是路医生救了他的命。路医生是全院最了解院长身体状况的外科医生,老院长也很信任路医生。”

    路辛夷细看薄烟笼罩下的那张侧脸,轮廓比从前硬朗不少,脸上的少年气早已荡然无存,眉眼冷峻锋利,配上那身质感极好的黑色西装套装,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路辛夷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营造一种自己很忙的假象:“喂,副院长,我正在整理我们心胸外科的…… ”

    “为什么不同意?价钱谈不拢?”

    路辛夷犹豫着要不要接。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跪蹲着进行急救措施,按压的位置和动作都很标准,嘴里还在数着数。

    还有那若有似无的熟悉的橙花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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