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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的衣物很快便洗干净,她提着木桶折返回去。

    没想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竟然是南廷玉。

    回到营帐后,她躺到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遂掀开帘子走出去。

    郁娘掬捧清水,将落叶捧起来,水顺着指缝一点点流失,落叶温顺黏着她的掌心,她想要是能有双手,也将她从这浮世中捞起来就好了。

    “没有。”郁娘连忙摇头,紧张的舔了下唇,又小声补充道:“殿下,您放心,奴婢不会乱说话的。”

    铁骑兵排列整齐,拿着碗打饭。

    几片落叶坠到溪水上,顺着粼粼月光无助晃动。

    郁娘瞥了他一眼,心道他这人每次开口说话时,桀骜难驯,不可一世,沉默时却瞧着温润儒雅,甚至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气质。

    “……”郁娘哑然。

    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是粮草所在的地方。

    眼前土灶的火越烧越旺,炉子在呜咽声中沸腾,水汽一股股往外冒,她放下汤碗,迅速撤掉木柴,打上满满一桶热水,拎进紫金营帐内。

    郁娘行了礼,轻轻退出营帐。

    出路没谋到,几次差点谋到死路。

    她放下热水,垂眉低声:“殿下,热水打过来了,您先洗漱。”

    南廷玉不悦收回手中长剑,视线掠过她身后:“有人跟着你吗?”

    郁娘只好绷着背,放轻呼吸声,化作背景板。

    郁娘捧着手里的鱼汤,看着浮在油水上的零散葱花,脑海忍不住浮出流民跟着军队的场景。

    马车内安静下去,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不知今晚,他们靠什么填饱肚子。

    她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没敢惊动放哨的士兵,自己摸索找过去。

    南廷玉没有再说话。

    现在事情闹大,民间起义不断,却要祈家军来给姚文远善后。

    他拿着竹制信笺,修长的骨节在摇动的烛火中分明,垂头看着信笺上的内容,神情平静专注,与先前那个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南廷玉洗漱时不用人伺候,她识趣去收拾干净案几上的餐盘,退到屏风后面,待南廷玉将换下的脏衣服扔到藤箧上后,她抱起脏衣服,蹑手蹑脚离开。

    南廷玉皱眉,似是在思考沈平沙的话,少顷,向郁娘冷声道:“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

    军营的伙夫已经挖好土灶,炊烟顺着风呼呼而起,不多时,饭菜的香味浮动在上空,笼罩住整个军队。

    这时,马车不知道压到什么,突然颠簸起来,郁娘整个身子不稳,向前踉跄栽倒,不偏不倚,恰好栽进对面南廷玉的怀里。

    “能!”郁娘乖乖点头。

    马车顺利驶出军营,向流民的方向赶去。

    原来有四个鬼鬼祟祟的人。

    沈平沙看了看郁娘,又看了看南廷玉,低声道:“殿下,干脆把她也带上,有个女人在,方便和那些老人孩子交流。”

    南廷玉唇间嗤笑一下,未再作声。

    军医院给郁娘单独做了小灶,今日照例加上一碗鱼汤。

    姚家肆无忌惮的背后,不仅是有赫赫军功做底气,更是有皇帝的肆意放纵。

    南廷玉和沈平沙在说着话,没有避讳她。

    南廷玉摁着右手虎口,眉目间满是肃色。马车外,风声掀动车帘呼呼作响,他瞥了一眼车帘外的景色,一片昏暗。

    堆积成列的粮草堆里,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路上放哨的士兵都被调走,张奕和涂二赶着马,车轮辚辚声在安静的夜里尤为响亮,但却没有惊醒任何铁骑兵。

    想到这,郁娘胸口闷闷的,她盯着鱼汤,一时觉得难以下咽,只好闭上眼囫囵饮下去。

    明日就要到蓟州城,这段漫长而又凶险的路途总算要结束,她心里为铁骑军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沈平沙见状,偏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起初他们还能跟得上,后来慢慢被甩开,蹒跚的身影在视线里逐渐缩小,似蝼蚁匍匐在承载万物的大地之上。

    郁娘听到那声熟悉且嫌弃的声音,提着的心瞬间放下去,转身温顺唤对方。

    南廷玉此刻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熟悉他的人,便是只看着这双眼睛也能识出他的身份。

    已是月上中梢,铁骑军大都休息了,大抵是快到蓟州城了,大家紧绷的心放缓,今晚军营里的呼噜声比往日要响许多。

    “是你?”

    “今晚看到的一切,天明后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郁娘晾晒衣物时,瞥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消失在营帐拐角处,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便没甚在意。

    郁娘心里已经猜出南廷玉他们的意图,应是要送粮草给难民,只是不懂这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做。

    沈平沙咬了咬牙,恨恨出声:“他姚家子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找个替死鬼就行了?不需要负责吗?”

    营帐内的烛火一直在摇动,郁娘守了会儿,看见烛火熄灭,估摸南廷玉已经歇息,她才离开去洗衣服。

    卑微渺小,缓慢蠕动。

    反倒是姚家那二十万平南军躲在后面,一动不动。

    “是。”

    轿内,郁娘攥着手,垂下脖颈,视线盯着对面南廷玉的靴子。

    不只是南廷玉,紧接着,沈平沙的脑袋探出来,再然后是张奕和涂二两人的脑袋。

    朝堂的赈灾粮款如果没有被姚文远贪污,如实用在蓟州城的流民身上,不会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难民,也不会逼得流民造反。

    她本想讨好太子,谋一条出路,没想到太子这么难讨好。

    皇帝分明也是站在姚家这边,才让祈家军去镇压流民,便是想趁此削弱太子的势力。

    郁娘脚步一顿,意识到有人在偷粮草,转身想要逃跑,身后一把长剑已经悄无声息架住她的脖子。

    月色不知何时暗下去,火把被夜风吹得绰约,照出朦朦胧胧的氛围,四周的士兵似乎都被调走了,没有驻守看管的人。

    未来很迷茫,现在就像是行走在钢索之上,脚下是平地还是悬崖,前路是光明坦荡还是死胡同,皆是未知。

    “昨日京城来信,蓟州城贪污一案,姚家已经帮姚文远找好替死鬼,姚文远被刑部释放出来了。”

    “太子殿下。”

    银白剑刃上,月色凛动,映出她的一截纤瘦脖颈。

    沈平沙:“姚文远那个混蛋,把蓟州城管理的一塌糊涂,实在是可怜了这些老百姓。”

    这些年皇帝对姚家越发偏爱,若不是南廷玉事事谨慎,处处小心,恐怕东宫太子之位早就被姚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取而代之了。

    南廷玉适才用过饭,餐盘还未收拾,置在案几上。

    不知道到了蓟州城太子会怎么安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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