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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老爷子像是看出了冷月欲哭无泪的心情，颇为体贴地让了一步，“你既然自称刑部捕班衙役总领，刑部的牌子总该有吧？”
连景老爷子也是一样。
外面已然是满城风雨，草木皆兵，无论是太子府还是软禁景翊的那处宅子，如今都是冷森森的一片，与之八竿子打不着的老百姓都人人揪着一颗心，捏着一把汗，而这最该人心惶惶的地方却像是与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异域番邦似的，一切安然如旧。
冷月禁不住脊背一绷，小心地反问了一句，“先皇？”
“先人已逝，还祭拜他们干什么？”
难不成景翊还没来得及告诉景老爷子休她的事儿？
萧昭晔再怎么急功近利，也不至于把那些连醉得乱七八糟的景翊都能看出有假的姑娘带来糊弄神志清明的景老爷子，她都把家门报到这个份儿上了，景老爷子怎么会是这般反应？
景老爷子登时眉头一舒，悠然摇头笑道：“那就不算。”
景老爷子带着满面循循善诱的微笑，意味深长地道：“假如有一天……不，一定有一天，你也被人摆到祠堂里面，时不时的有些孙子重孙子什么的对着你拜拜，你能想象到这种感觉吧？”
冷月心里一阵发毛，抓狂之下目光不知怎么就落到了牌位前的供桌上，登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两步上前，端起一盘绿豆糕，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了一块。
（一）
冷月差点儿一脑袋栽到地上。
冷月忙抱拳颔首行了个官礼，规规矩矩地唤了声“景太傅”。
不过，要真有那么一天，不远，就几十年之后，她的在天之灵当真看到她那皮得像猴一样的小孙子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错被他爹拎到她牌位前饿着肚子罚跪，就算那孩子不去碰桌上的供品，她怕是也会忍不住显灵来拿给他吃吧。
冷月稳稳地应了一声，刚把手伸进怀里，触到质地陌生的衣料，才想起来未免在齐叔那些人前露出什么破绽，任何能证明她真实身份的牌子信件统统都没放在身上，也包括那张扯得乱七八糟的休书信封。
景老爷子满目宽容地望着她，又让了一步，“刑部的牌子没带，安王府的牌子带了吗？”
冷月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景老爷子颇为不悦的声音截住了，“叫爹。”
见景老爷子这般睡眼惺忪却依然和蔼可亲的模样，冷月只当他是一时眼花，没认出自己这身广袖长裙的装扮，便又走近了些，拱手沉声道：“卑职刑部捕班衙役总领冷月见过景太傅。”
“你信死人能保佑活人吗？”
“……是。”
景老爷子就用这道震惊里带着半信半疑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温和中混着些严肃地问道：“有休书吗？”
冷月一愣抬头，正对上景老爷子一张和善的笑脸，像是看出了冷月难以置信的心情，景老爷子又笑眯眯地补道：“他娘本不愿意你成亲之后继续给衙门办差，是他跟他娘说的，你们家的事儿全都是你说了算，你愿意的事儿谁也不许拦你，你不愿意
“我……”冷月有些发窘地把手收回来，实话实说，“我没带。”
冷月差点儿给景老爷子跪下。
“你的马进出刑部衙门的牌子也没带吧？”
景老爷子满目慈祥地看着她，微微含笑，毫不犹豫地道：“你说的这人是我家儿媳妇，早几个月前就改口喊爹了，呵呵……”
冷月抿嘴摇头，小声道：“我不愿意。”
（二）
冷月噎了一下，一时想到景家撒谎必罚的规矩，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
冷月小心地看着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景老爷子，依旧毕恭毕敬地道：“景太傅，卑职怎么撒谎了？”
直到景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冷月才猛然意识到那种从一进门起就如影随形的奇怪感是哪儿来的了。
“你是这么想，我也是这么想。”景老爷子眯眼笑着，朝那堆牌位扬了扬长髯飘飘的下巴，缓声道，“他们也会这么想……包括先皇在内，但凡是有子嗣的人都会这么想。”
这种感觉一听就不怎么美好，冷月索性不去细想，只管点了点头。
“景太傅……”冷月红唇微抿，带着浓重的不情不愿定定地道，“景翊已把我休了。”
景老爷子像是眼睁睁看着菜贩给自己短了称似的，带着一丝不悦轻轻挑了一下眉梢，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别在我家祖宗面前撒谎，否则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看见些奇怪的东西，呵呵……”
冷月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儿哭出来。
这事儿早晚是要说的，虽然由她来说多少有些不妥，但眼下要是不说个明白，天晓得一向心思莫测的景老爷子会怎么处理一个胆敢自己送上门来的假儿媳妇。
冷月一时间觉得有双爪子在自己的心里一下一下地挠了起来，但被景老爷子这样和善地看着，冷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有，没带……”
冷月狠狠愣了一下。
景老爷子看着她已硬如磐石的头皮，终于放弃了提点，会心一笑，“呵呵……”
景老爷子的这句先皇好像并不是随口一提，而是话里带着话的。
景老爷子似是把冷月这一拜当成了不得不吃下供品之后的致歉之举，冷月刚刚跪直身子，景老爷子就笑呵呵地问了她一句，“你知道供品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我也不信。”景老爷子坦然地说着，笑眯眯地抬手指了指供桌后的一堆牌位，“不过现在守着这些牌牌呢，咱们先假装信一信，呵呵……”
祭拜先人的目的多了去了，随便数数十个手指头就不够用了，冷月到底还是选了个最中规中矩的回答，“求他们保佑。”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有没有资格再吃一口景家的供品，但如今也只有这件事才能有力地证明她是当过景家媳妇的人了。
冷月听得后脊梁有点儿发凉，脑子有点儿发蒙。
死都死过了，谁还会跟自家子孙计较那一口根本就吃不到自己嘴里的瓜果点心呢？
“没……”
景老爷子满面鼓励地微笑着，继续循循善诱地道：“如果你这些孙子重孙子什么的在你面前跪饿了，吃你一口供品，你飘在天上看在眼里，会是什么心情？”
冷月轻轻抚上小腹，嘴角眉梢漫开一抹为人母者独有的温柔，淡淡地答道：“吃就吃吧，别饿坏了身子就好。”
她拜景家列祖列宗，倒不是求他们什么，而是谢谢他们，谢谢他们无论贫富贵贱安稳动荡都努力地活了下来，并将自己的后代抚养长大，以至于后代再有后代，代代努力下来，才轮到景翊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今又轮到了这个还没有丝毫动静的小东西。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活儿，从容不迫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里到底是景家祠堂，供奉的到底是景家祖宗，想到这是第一次带着肚子里这小东西来到他家祖宗面前，冷月没有盘膝而坐，而是搁下那盘绿豆糕，抹去嘴边的渣子，在蒲团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冲着众多牌位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冷月被这声“爹”噎了一下，不禁目光一黯，又郑重颔首，重复了一遍这件很不情愿说出来的话，“景太傅……景翊已把我休了。”
冷月一个“吃”字刚到嘴边，到底觉得从没出生起就这样熏陶孩子委实有些不妥，便改了个口，中规中矩地答道：“祭拜先人。”
冷月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景家列祖列宗牌位前面专心致志地打瞌睡，呼噜声响得快把房顶震塌了。
前几句把冷月听得明白了几分，可最后这句又把她听糊涂了。
景老爷子定定地看了她须臾，微微眯起眼睛，和颜悦色地问了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教你念书的那位先生已过世多年了吧？”冷月不知道这句话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但景老爷子问了，她便如实答道：“是。”
“景太傅……”
景老爷子紧了紧眉头，仍有些不悦地道：“他休你这事儿是你愿意的？”
“有。”
冷月一连清了三回嗓，清得嗓子都疼了，景老爷子才栽了一下脑袋，揉着差点儿晃断的脖子悠悠地醒过来，抬起那双和景翊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睡意朦胧地看向这个扰了他清梦的人。
景老爷子欲言又止，挪挪屁股向冷月靠近了些许，又招招手示意冷月附耳过来，冷月赶紧猫着腰凑过去，才听到景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道：“先皇，就是那个已经飘在天上的皇帝。”
冷月咬牙回道：“没有。”
果然，景老爷子看着被仓促之下塞进嘴里的绿豆糕噎得直瞪眼的冷月，毫不遮掩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亲切地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来来来，坐下，坐下慢慢吃，呵呵……”
“怪不得。”景老爷子笑意微浓，“功课没做就说没带，这样的心眼儿是太子爷在念书第二年的时候使的，呵呵……”
实话实说，冷月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且不说她死了以后能不能飘在天上，就算是能，她也从没想过她飘在天上的时候看到的会是这幅画面……
景老爷子微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晌，才露出一个慈祥和善的微笑，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声，“你是谁啊？”
多半时候她是不信鬼神的，三法司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信，因为在人的范围内抓奸除恶已经很忙了，要是把鬼神也考虑进去，三法司官员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景老爷子当真像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似的，细长的狐狸眼倏然瞪得滚圆，满目都是如假包换的难以置信。冷月一阵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竟觉得鼻尖有点儿发酸。
冷月总觉得景老爷子这恍然中似乎还带着点儿别的滋味，可嘴里塞着景家祖宗的口粮，一时间百感交集，也分辨不出那浅浅的一丝滋味是什么了。
] 景老爷子像是看出了冷月欲哭无泪的心情，颇为体贴地让了一步，“你既然自称刑部捕班衙役总领，刑部的牌子总该有吧？”
连景老爷子也是一样。
外面已然是满城风雨，草木皆兵，无论是太子府还是软禁景翊的那处宅子，如今都是冷森森的一片，与之八竿子打不着的老百姓都人人揪着一颗心，捏着一把汗，而这最该人心惶惶的地方却像是与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异域番邦似的，一切安然如旧。
冷月禁不住脊背一绷，小心地反问了一句，“先皇？”
“先人已逝，还祭拜他们干什么？”
难不成景翊还没来得及告诉景老爷子休她的事儿？
萧昭晔再怎么急功近利，也不至于把那些连醉得乱七八糟的景翊都能看出有假的姑娘带来糊弄神志清明的景老爷子，她都把家门报到这个份儿上了，景老爷子怎么会是这般反应？
景老爷子登时眉头一舒，悠然摇头笑道：“那就不算。”
景老爷子带着满面循循善诱的微笑，意味深长地道：“假如有一天……不，一定有一天，你也被人摆到祠堂里面，时不时的有些孙子重孙子什么的对着你拜拜，你能想象到这种感觉吧？”
冷月心里一阵发毛，抓狂之下目光不知怎么就落到了牌位前的供桌上，登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两步上前，端起一盘绿豆糕，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了一块。
（一）
冷月差点儿一脑袋栽到地上。
冷月忙抱拳颔首行了个官礼，规规矩矩地唤了声“景太傅”。
不过，要真有那么一天，不远，就几十年之后，她的在天之灵当真看到她那皮得像猴一样的小孙子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错被他爹拎到她牌位前饿着肚子罚跪，就算那孩子不去碰桌上的供品，她怕是也会忍不住显灵来拿给他吃吧。
冷月稳稳地应了一声，刚把手伸进怀里，触到质地陌生的衣料，才想起来未免在齐叔那些人前露出什么破绽，任何能证明她真实身份的牌子信件统统都没放在身上，也包括那张扯得乱七八糟的休书信封。
景老爷子满目宽容地望着她，又让了一步，“刑部的牌子没带，安王府的牌子带了吗？”
冷月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景老爷子颇为不悦的声音截住了，“叫爹。”
见景老爷子这般睡眼惺忪却依然和蔼可亲的模样，冷月只当他是一时眼花，没认出自己这身广袖长裙的装扮，便又走近了些，拱手沉声道：“卑职刑部捕班衙役总领冷月见过景太傅。”
“你信死人能保佑活人吗？”
“……是。”
景老爷子就用这道震惊里带着半信半疑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温和中混着些严肃地问道：“有休书吗？”
冷月一愣抬头，正对上景老爷子一张和善的笑脸，像是看出了冷月难以置信的心情，景老爷子又笑眯眯地补道：“他娘本不愿意你成亲之后继续给衙门办差，是他跟他娘说的，你们家的事儿全都是你说了算，你愿意的事儿谁也不许拦你，你不愿意
“我……”冷月有些发窘地把手收回来，实话实说，“我没带。”
冷月差点儿给景老爷子跪下。
“你的马进出刑部衙门的牌子也没带吧？”
景老爷子满目慈祥地看着她，微微含笑，毫不犹豫地道：“你说的这人是我家儿媳妇，早几个月前就改口喊爹了，呵呵……”
冷月抿嘴摇头，小声道：“我不愿意。”
（二）
冷月噎了一下，一时想到景家撒谎必罚的规矩，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
冷月小心地看着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景老爷子，依旧毕恭毕敬地道：“景太傅，卑职怎么撒谎了？”
直到景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冷月才猛然意识到那种从一进门起就如影随形的奇怪感是哪儿来的了。
“你是这么想，我也是这么想。”景老爷子眯眼笑着，朝那堆牌位扬了扬长髯飘飘的下巴，缓声道，“他们也会这么想……包括先皇在内，但凡是有子嗣的人都会这么想。”
这种感觉一听就不怎么美好，冷月索性不去细想，只管点了点头。
“景太傅……”冷月红唇微抿，带着浓重的不情不愿定定地道，“景翊已把我休了。”
景老爷子像是眼睁睁看着菜贩给自己短了称似的，带着一丝不悦轻轻挑了一下眉梢，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别在我家祖宗面前撒谎，否则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看见些奇怪的东西，呵呵……”
冷月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儿哭出来。
这事儿早晚是要说的，虽然由她来说多少有些不妥，但眼下要是不说个明白，天晓得一向心思莫测的景老爷子会怎么处理一个胆敢自己送上门来的假儿媳妇。
冷月一时间觉得有双爪子在自己的心里一下一下地挠了起来，但被景老爷子这样和善地看着，冷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有，没带……”
冷月狠狠愣了一下。
景老爷子看着她已硬如磐石的头皮，终于放弃了提点，会心一笑，“呵呵……”
景老爷子的这句先皇好像并不是随口一提，而是话里带着话的。
景老爷子似是把冷月这一拜当成了不得不吃下供品之后的致歉之举，冷月刚刚跪直身子，景老爷子就笑呵呵地问了她一句，“你知道供品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我也不信。”景老爷子坦然地说着，笑眯眯地抬手指了指供桌后的一堆牌位，“不过现在守着这些牌牌呢，咱们先假装信一信，呵呵……”
祭拜先人的目的多了去了，随便数数十个手指头就不够用了，冷月到底还是选了个最中规中矩的回答，“求他们保佑。”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有没有资格再吃一口景家的供品，但如今也只有这件事才能有力地证明她是当过景家媳妇的人了。
冷月听得后脊梁有点儿发凉，脑子有点儿发蒙。
死都死过了，谁还会跟自家子孙计较那一口根本就吃不到自己嘴里的瓜果点心呢？
“没……”
景老爷子满面鼓励地微笑着，继续循循善诱地道：“如果你这些孙子重孙子什么的在你面前跪饿了，吃你一口供品，你飘在天上看在眼里，会是什么心情？”
冷月轻轻抚上小腹，嘴角眉梢漫开一抹为人母者独有的温柔，淡淡地答道：“吃就吃吧，别饿坏了身子就好。”
她拜景家列祖列宗，倒不是求他们什么，而是谢谢他们，谢谢他们无论贫富贵贱安稳动荡都努力地活了下来，并将自己的后代抚养长大，以至于后代再有后代，代代努力下来，才轮到景翊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今又轮到了这个还没有丝毫动静的小东西。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活儿，从容不迫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里到底是景家祠堂，供奉的到底是景家祖宗，想到这是第一次带着肚子里这小东西来到他家祖宗面前，冷月没有盘膝而坐，而是搁下那盘绿豆糕，抹去嘴边的渣子，在蒲团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冲着众多牌位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冷月被这声“爹”噎了一下，不禁目光一黯，又郑重颔首，重复了一遍这件很不情愿说出来的话，“景太傅……景翊已把我休了。”
冷月一个“吃”字刚到嘴边，到底觉得从没出生起就这样熏陶孩子委实有些不妥，便改了个口，中规中矩地答道：“祭拜先人。”
冷月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景家列祖列宗牌位前面专心致志地打瞌睡，呼噜声响得快把房顶震塌了。
前几句把冷月听得明白了几分，可最后这句又把她听糊涂了。
景老爷子定定地看了她须臾，微微眯起眼睛，和颜悦色地问了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教你念书的那位先生已过世多年了吧？”冷月不知道这句话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但景老爷子问了，她便如实答道：“是。”
“景太傅……”
景老爷子紧了紧眉头，仍有些不悦地道：“他休你这事儿是你愿意的？”
“有。”
冷月一连清了三回嗓，清得嗓子都疼了，景老爷子才栽了一下脑袋，揉着差点儿晃断的脖子悠悠地醒过来，抬起那双和景翊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睡意朦胧地看向这个扰了他清梦的人。
景老爷子欲言又止，挪挪屁股向冷月靠近了些许，又招招手示意冷月附耳过来，冷月赶紧猫着腰凑过去，才听到景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道：“先皇，就是那个已经飘在天上的皇帝。”
冷月咬牙回道：“没有。”
果然，景老爷子看着被仓促之下塞进嘴里的绿豆糕噎得直瞪眼的冷月，毫不遮掩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亲切地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来来来，坐下，坐下慢慢吃，呵呵……”
“怪不得。”景老爷子笑意微浓，“功课没做就说没带，这样的心眼儿是太子爷在念书第二年的时候使的，呵呵……”
实话实说，冷月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且不说她死了以后能不能飘在天上，就算是能，她也从没想过她飘在天上的时候看到的会是这幅画面……
景老爷子微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晌，才露出一个慈祥和善的微笑，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声，“你是谁啊？”
多半时候她是不信鬼神的，三法司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信，因为在人的范围内抓奸除恶已经很忙了，要是把鬼神也考虑进去，三法司官员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景老爷子当真像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似的，细长的狐狸眼倏然瞪得滚圆，满目都是如假包换的难以置信。冷月一阵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竟觉得鼻尖有点儿发酸。
冷月总觉得景老爷子这恍然中似乎还带着点儿别的滋味，可嘴里塞着景家祖宗的口粮，一时间百感交集，也分辨不出那浅浅的一丝滋味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