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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虽没生炭火，但也没开窗，冷月却觉得后背上凉意阵阵，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许虚飘了，“这些，都是慧妃教他的？”
“我可以承认你休了我。”冷月银牙一咬说下这句，又紧接着补道，“但你得答应我，等京里这事儿平息了，你要立马把我娶回来。”
冷月又舀起一勺汤，送到景翊嘴边，“太子爷也跟我说了，你托他办的事他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景翊微怔了一下，没去接这口汤，只看着眼前难辨心绪的人，一时竟有些语塞，“小月……”
这事情要跟他俩推断的一样，景翊怎么会在这里被人弄成这副样子？
冷月一时还真觉不出萧昭晔这手已被人玩烂的伎俩有什么绝的。
景翊眉眼间的笑意更苦了几分，淡声道：“你兴许愿意陪我出生入死，但这回的生死不只是你我两个人的事……我若是没熬住这番折腾，被他们栽个畏罪自杀，景冷两家就都要遭殃，景家有多少在朝为官的人连我都数不清，冷家男丁全在军中充任要职，冷大将军还守着北疆要塞，一旦景冷两家出了闪失，整个朝廷就要四面楚歌了……我改不了我的出身，起码还能保住冷家周全。”
“不对……”冷月怔怔地看着一个哈欠之后倦意满满的景翊，“先皇要是为了召儿子们去交代后事，还找你去干什么？”
“对！就是他房里墙上挂的字！”冷月心里一亮，也顾不得问那个满脑子弯弯绕的人是拐了多少个弯才拐到了这个上面，急道，“他好不容易逃了，为什么要给太子爷写这样的信？”
冷月一愕，默然琢磨了须臾，到底不得不点了点头，带着些许不情不愿和些许愤愤不平，沉声道：“所以……萧昭晔就在时候差不多的时候找了个机会跑得远远的，然后安安稳稳地等到先皇驾崩之后就干干净净地跑回来了？”
她早该明白，这人生在景家，便是为了朝堂而生的……
看着景翊这副明明狼狈不堪却安之若素的模样，冷月心里微微疼了一下，一疼之间倏然想起自己似乎从头到尾都忘了一件事。
打她进京城城门开始，这十来个时辰的心惊肉跳的折腾都是拜这俩字所赐的，如今一听见这俩字冷月就忍不住的头疼，“又关朝政什么事儿了？”
景翊懒得把手从温软的被子里伸出来，便用舌尖舐了一下嘴角的汤渍，有点儿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可能是他成天喊我小兔崽子喊惯了，末了就真把我当他自己的崽子了吧……”
的那抹苦笑里掺进了几分自嘲的滋味，“慧妃教萧昭晔做的最绝的一件事就是借她的丧事把萧昭晔打扮成了天下第一孝子……”
冷月觉得，她终于有一回隐约明白点儿所谓的圣意了。
冷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想啊……”景翊缩在被子里耐心十足地道，“如果那天先皇不是被成记茶庄的茶叶毒死的，而是喝着成记茶庄的茶交代完后事，再躺回到床上安然辞世的，那这一段经由各位皇子的金口传出去，成记茶庄的茶叶就成了先皇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茶，你猜猜，这茶叶的价钱能翻上几翻？”
不知是因为那满脸乱糟糟的胡茬，还是久经折磨后略带沙哑的声音，景翊虽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竹筒粽子的模样，冷月却觉得眼前的景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肃认真，沉稳老成，以至于他说什么，她都觉得其中必有道理，哪怕她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道理在哪儿。
冷月眉梢微微一挑，景翊已摇头道：“他玩这一手跟讨先皇欢心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想嘛，孝子要想尽孝尽到点子上，就得把孝敬的那个人的习惯嗜好摸得透透的吧？”
萧昭晔是真孝还是假孝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但装孝子争宠这种事儿别说是在帝王家，就是在寻常百姓家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因为就算装到末了落不到最大份的家产，起码也落个好名声，立业成家什么的都能顺当许多。
景翊仍是摇头，“先皇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你当他真喝不出来那茶叶有多难喝吗，都病到那个份上了，谁还没事儿给自己找罪受啊……我猜萧昭晔花那么大心思把冯丝儿送进成府，应该不只是做那些查探的事，还有些事儿兴许是连画眉都不知道的。”
景翊温然一笑，笑容温柔得好像冷月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这也是朝政。”
景翊有点儿受宠若惊地把那口汤收进口中，顺便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冷月把端在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撂，叶眉一挑，“你是觉得我只能跟着你享福，不能陪着你受罪吗？”
想到萧昭晔母子合伙给先皇摆的道，冷月蓦地绷直了腰背，“不对，就算他有本事猜得出来先皇的这些个安排，他身在京外也没法保证先皇在那天的那个时候就一定能喝到那罐有毒的茶叶……那天给先皇备茶的那个宫人跟他是一伙儿的？”
“为什么？”
“不对，”动容一过，冷月立时蹙起了英气十足的眉头，看在景翊眼里，倒还丝毫不觉得白瞎了那身柔婉妩媚的裙装，“我还是觉得宫里有个跟他一伙儿的人才对，这毒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要是先皇在那天之前误喝了怎么办？”
“你我是三辈子的结发夫妻，只要这三辈子还没过完，你休我多少回，就得娶我多少回，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冷月毫不犹豫地把这些话撂下，不待景翊再开口，已抢先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件要紧的事，太子爷前些日子收到一封匿名的信函。”
景翊微微摇头，“太子爷说了什么？”
“唔……没准儿呢。”
景翊刚犹犹豫豫地开口，就见冷月丢下汤勺，一眼瞪了过来，“休我的事儿你就别惦记着了，你家老爷子说了，只要我不愿意，这事儿就不算数。一封休书连个字都不写就想把我赶出门去，你想得倒挺美。”
“所以啊……”景翊轻声叹道，“一个出了名的孝子无论是跟大夫打听他爹的病情，还是跟他爹身边的人打听他爹的一举一动，大家都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为了尽孝做的功课，心里面一热乎，自己知道的那点儿事儿就甭管能说还是不能说的全都说给他了……只要他不傻，把各处打听来的零碎消息拼拼凑凑，先皇这番心思就一定能被他拼凑出来。”
景翊蹙眉许久没有出声，一出声便说了一句差点儿让冷月拍着脑门儿跳起来的话。
眼见着那双美目中的怒意渐渐被惊愕之色取代，景翊的声音禁不住轻软了些许，温声叹道：“这些事那会儿还不能摆明了讲出来，我又不想写些乌七八糟的话给你添堵，只能把定亲的信物退还给你了。”
冷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那先皇预先拟好召我回来的密旨，也是把我当成崽子了吗？”
动容归动容，冷月到底不是以绣花喂鸟为己任的闺中少女，动容和动摇这两样东西是可以分得一清二楚的。
冷月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温热，这往后谁再对她说天家没有父子只有君臣，她一定忍不住把那人瞪出个窟窿来。
冷月见他不再提方才那事，心里微松，把声音放低了些，才道：“信上说皇城探事司的头儿只有在登基大典之后才会自己冒出来拜见新主子，新主子手里要有先皇传下来的信物才能使唤探事司，否则探事司就会反了这个新主子……太子爷给我看了那封信，那字迹有点儿眼熟，好像从哪儿见过似的。”
“是不是在神秀的禅房里见过？”
景翊刚被她那句“说定了”听得百感交集，忽听得末了一句，一时反应不及，不禁反问了一声，“匿名信函？”
成家的茶叶价钱翻得越高，那些钱多了烧的没处花的富贵人家的银子流入国库的就越多，历朝历代最让皇帝脑仁儿疼的赈灾一事也就越容易，说白了，先皇这最后一分力气还是打算用在为太子爷铺路上的。
景翊轻轻点头，低头凑到碗边，吞了一口微凉的汤。
“不是……”这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景翊兴许真会这样想，但他娶的冷家的小姐，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想得一点儿也不美……”景翊看着这人浮上眉眼的怨怼之色，不禁苦笑着轻道，“我想的是萧昭晔为了一个张老五闷不吭地折腾那么多事儿肯定不光是为了自保，先皇一旦撒手西去京里必生大乱，我和太子爷太近，又得罪过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结果不就被我猜对了吗。”
景翊毫不犹豫地摇头，“要真是那个公公干的，为保万无一失，他满可以在临退出去之前抓把毒茶放到杯子里，否则别人沏茶的时候要是一时兴起非要拿那些放得远的茶叶罐子，他不就白忙活了吗……其实压根就用不着找什么同伙，先皇那天在那个时候一定会喝那种茶。”
“他说可能是萧昭晔在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自己挪地方……神秀不就是萧昭晔的人吗？”冷月说话间把眉头蹙紧了些许，竟蹙出了些不知所措的味道，声音里也隐约少了几分底气，“你说，萧昭晔是不是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像先皇一样，行动就差那么一个日子了？”
景翊牵起一道浅浅的苦笑，“兴许是吧，眼下朝里没有哪个人是跟他近到这个份上的……要不是因为他跟谁也不近乎，弄得好像真的丧母之后就万念俱灰无欲无求了一样，先皇英明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被他摆这么一道？”
冷月不得不承认，这人考虑的这些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实情，但他若没有考虑这些，恐怕真到这些恶果全都应验的那天，她也未必能醒悟过来这个朝廷究竟毁在了哪里。
这解释在冷月这里显然是交不了差的，但看景翊这副疲倦已深的模样，冷月一时也不忍再逼他什么，只好帮他添满了汤碗，舀起半勺微热的汤，给他送到嘴边，“对了，你家老爷子让我告诉你，你托给他的东西他找地方安置好了，让你别再挂着了。”
景翊没有立即点头，犹豫了须臾，才牵起一丝极勉强的笑容，有些惴惴地问道：“我要是告诉你，这样的事兴许以后还会发生，你还愿嫁我吗？”
] 屋里虽没生炭火，但也没开窗，冷月却觉得后背上凉意阵阵，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许虚飘了，“这些，都是慧妃教他的？”
“我可以承认你休了我。”冷月银牙一咬说下这句，又紧接着补道，“但你得答应我，等京里这事儿平息了，你要立马把我娶回来。”
冷月又舀起一勺汤，送到景翊嘴边，“太子爷也跟我说了，你托他办的事他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景翊微怔了一下，没去接这口汤，只看着眼前难辨心绪的人，一时竟有些语塞，“小月……”
这事情要跟他俩推断的一样，景翊怎么会在这里被人弄成这副样子？
冷月一时还真觉不出萧昭晔这手已被人玩烂的伎俩有什么绝的。
景翊眉眼间的笑意更苦了几分，淡声道：“你兴许愿意陪我出生入死，但这回的生死不只是你我两个人的事……我若是没熬住这番折腾，被他们栽个畏罪自杀，景冷两家就都要遭殃，景家有多少在朝为官的人连我都数不清，冷家男丁全在军中充任要职，冷大将军还守着北疆要塞，一旦景冷两家出了闪失，整个朝廷就要四面楚歌了……我改不了我的出身，起码还能保住冷家周全。”
“不对……”冷月怔怔地看着一个哈欠之后倦意满满的景翊，“先皇要是为了召儿子们去交代后事，还找你去干什么？”
“对！就是他房里墙上挂的字！”冷月心里一亮，也顾不得问那个满脑子弯弯绕的人是拐了多少个弯才拐到了这个上面，急道，“他好不容易逃了，为什么要给太子爷写这样的信？”
冷月一愕，默然琢磨了须臾，到底不得不点了点头，带着些许不情不愿和些许愤愤不平，沉声道：“所以……萧昭晔就在时候差不多的时候找了个机会跑得远远的，然后安安稳稳地等到先皇驾崩之后就干干净净地跑回来了？”
她早该明白，这人生在景家，便是为了朝堂而生的……
看着景翊这副明明狼狈不堪却安之若素的模样，冷月心里微微疼了一下，一疼之间倏然想起自己似乎从头到尾都忘了一件事。
打她进京城城门开始，这十来个时辰的心惊肉跳的折腾都是拜这俩字所赐的，如今一听见这俩字冷月就忍不住的头疼，“又关朝政什么事儿了？”
景翊懒得把手从温软的被子里伸出来，便用舌尖舐了一下嘴角的汤渍，有点儿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可能是他成天喊我小兔崽子喊惯了，末了就真把我当他自己的崽子了吧……”
的那抹苦笑里掺进了几分自嘲的滋味，“慧妃教萧昭晔做的最绝的一件事就是借她的丧事把萧昭晔打扮成了天下第一孝子……”
冷月觉得，她终于有一回隐约明白点儿所谓的圣意了。
冷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想啊……”景翊缩在被子里耐心十足地道，“如果那天先皇不是被成记茶庄的茶叶毒死的，而是喝着成记茶庄的茶交代完后事，再躺回到床上安然辞世的，那这一段经由各位皇子的金口传出去，成记茶庄的茶叶就成了先皇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茶，你猜猜，这茶叶的价钱能翻上几翻？”
不知是因为那满脸乱糟糟的胡茬，还是久经折磨后略带沙哑的声音，景翊虽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竹筒粽子的模样，冷月却觉得眼前的景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肃认真，沉稳老成，以至于他说什么，她都觉得其中必有道理，哪怕她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道理在哪儿。
冷月眉梢微微一挑，景翊已摇头道：“他玩这一手跟讨先皇欢心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想嘛，孝子要想尽孝尽到点子上，就得把孝敬的那个人的习惯嗜好摸得透透的吧？”
萧昭晔是真孝还是假孝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但装孝子争宠这种事儿别说是在帝王家，就是在寻常百姓家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因为就算装到末了落不到最大份的家产，起码也落个好名声，立业成家什么的都能顺当许多。
景翊仍是摇头，“先皇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你当他真喝不出来那茶叶有多难喝吗，都病到那个份上了，谁还没事儿给自己找罪受啊……我猜萧昭晔花那么大心思把冯丝儿送进成府，应该不只是做那些查探的事，还有些事儿兴许是连画眉都不知道的。”
景翊温然一笑，笑容温柔得好像冷月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这也是朝政。”
景翊有点儿受宠若惊地把那口汤收进口中，顺便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冷月把端在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撂，叶眉一挑，“你是觉得我只能跟着你享福，不能陪着你受罪吗？”
想到萧昭晔母子合伙给先皇摆的道，冷月蓦地绷直了腰背，“不对，就算他有本事猜得出来先皇的这些个安排，他身在京外也没法保证先皇在那天的那个时候就一定能喝到那罐有毒的茶叶……那天给先皇备茶的那个宫人跟他是一伙儿的？”
“为什么？”
“不对，”动容一过，冷月立时蹙起了英气十足的眉头，看在景翊眼里，倒还丝毫不觉得白瞎了那身柔婉妩媚的裙装，“我还是觉得宫里有个跟他一伙儿的人才对，这毒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要是先皇在那天之前误喝了怎么办？”
“你我是三辈子的结发夫妻，只要这三辈子还没过完，你休我多少回，就得娶我多少回，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冷月毫不犹豫地把这些话撂下，不待景翊再开口，已抢先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件要紧的事，太子爷前些日子收到一封匿名的信函。”
景翊微微摇头，“太子爷说了什么？”
“唔……没准儿呢。”
景翊刚犹犹豫豫地开口，就见冷月丢下汤勺，一眼瞪了过来，“休我的事儿你就别惦记着了，你家老爷子说了，只要我不愿意，这事儿就不算数。一封休书连个字都不写就想把我赶出门去，你想得倒挺美。”
“所以啊……”景翊轻声叹道，“一个出了名的孝子无论是跟大夫打听他爹的病情，还是跟他爹身边的人打听他爹的一举一动，大家都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为了尽孝做的功课，心里面一热乎，自己知道的那点儿事儿就甭管能说还是不能说的全都说给他了……只要他不傻，把各处打听来的零碎消息拼拼凑凑，先皇这番心思就一定能被他拼凑出来。”
景翊蹙眉许久没有出声，一出声便说了一句差点儿让冷月拍着脑门儿跳起来的话。
眼见着那双美目中的怒意渐渐被惊愕之色取代，景翊的声音禁不住轻软了些许，温声叹道：“这些事那会儿还不能摆明了讲出来，我又不想写些乌七八糟的话给你添堵，只能把定亲的信物退还给你了。”
冷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那先皇预先拟好召我回来的密旨，也是把我当成崽子了吗？”
动容归动容，冷月到底不是以绣花喂鸟为己任的闺中少女，动容和动摇这两样东西是可以分得一清二楚的。
冷月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温热，这往后谁再对她说天家没有父子只有君臣，她一定忍不住把那人瞪出个窟窿来。
冷月见他不再提方才那事，心里微松，把声音放低了些，才道：“信上说皇城探事司的头儿只有在登基大典之后才会自己冒出来拜见新主子，新主子手里要有先皇传下来的信物才能使唤探事司，否则探事司就会反了这个新主子……太子爷给我看了那封信，那字迹有点儿眼熟，好像从哪儿见过似的。”
“是不是在神秀的禅房里见过？”
景翊刚被她那句“说定了”听得百感交集，忽听得末了一句，一时反应不及，不禁反问了一声，“匿名信函？”
成家的茶叶价钱翻得越高，那些钱多了烧的没处花的富贵人家的银子流入国库的就越多，历朝历代最让皇帝脑仁儿疼的赈灾一事也就越容易，说白了，先皇这最后一分力气还是打算用在为太子爷铺路上的。
景翊轻轻点头，低头凑到碗边，吞了一口微凉的汤。
“不是……”这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景翊兴许真会这样想，但他娶的冷家的小姐，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想得一点儿也不美……”景翊看着这人浮上眉眼的怨怼之色，不禁苦笑着轻道，“我想的是萧昭晔为了一个张老五闷不吭地折腾那么多事儿肯定不光是为了自保，先皇一旦撒手西去京里必生大乱，我和太子爷太近，又得罪过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结果不就被我猜对了吗。”
景翊毫不犹豫地摇头，“要真是那个公公干的，为保万无一失，他满可以在临退出去之前抓把毒茶放到杯子里，否则别人沏茶的时候要是一时兴起非要拿那些放得远的茶叶罐子，他不就白忙活了吗……其实压根就用不着找什么同伙，先皇那天在那个时候一定会喝那种茶。”
“他说可能是萧昭晔在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自己挪地方……神秀不就是萧昭晔的人吗？”冷月说话间把眉头蹙紧了些许，竟蹙出了些不知所措的味道，声音里也隐约少了几分底气，“你说，萧昭晔是不是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像先皇一样，行动就差那么一个日子了？”
景翊牵起一道浅浅的苦笑，“兴许是吧，眼下朝里没有哪个人是跟他近到这个份上的……要不是因为他跟谁也不近乎，弄得好像真的丧母之后就万念俱灰无欲无求了一样，先皇英明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被他摆这么一道？”
冷月不得不承认，这人考虑的这些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实情，但他若没有考虑这些，恐怕真到这些恶果全都应验的那天，她也未必能醒悟过来这个朝廷究竟毁在了哪里。
这解释在冷月这里显然是交不了差的，但看景翊这副疲倦已深的模样，冷月一时也不忍再逼他什么，只好帮他添满了汤碗，舀起半勺微热的汤，给他送到嘴边，“对了，你家老爷子让我告诉你，你托给他的东西他找地方安置好了，让你别再挂着了。”
景翊没有立即点头，犹豫了须臾，才牵起一丝极勉强的笑容，有些惴惴地问道：“我要是告诉你，这样的事兴许以后还会发生，你还愿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