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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狱关押的除了金吾卫送来的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最多的还是犯下重罪的朝廷钦犯,尤其是需要重审的死刑犯。

    狱里鬼气森森的,一丝丝寒气渗入骨髓,犹如踏进往生之境,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青年瘫倒在干草堆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紧闭双眼,无动于衷,即便来者是送他上独柳树砍头的,他也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臭德行。

    “我是来帮你洗脱冤屈的,当然啊,前提你是真的没杀罗都知,”她把筷子递给他,“不过事已至此,你先吃饭吧,罗都知遇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慢慢聊。”

    她使劲压低嗓音道:“公仪嘉你拦他做什么,我出门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这是我的小厮阿绪吗。”

    “我在郡主府等你出门的时候就想问了,你本就是冒充他人潜入大理寺,还带个小厮在身边做什么,你看大理寺有几个官员会带小厮婢女上值,少卿也就算了,齐司丞办公时便甚少有人在身边伺候,连个端茶水的都没有。”

    沐阳蓦然想起家中尚且年幼的小妹,猛地睁开眼睛,一屁股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一位穿黑袍的开了锁,走近跟前,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勉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行了行了,”公仪嘉瞥了一眼牢狱的方向,咳嗽两声,“郡主你快些去吧,如若能从大理寺狱平平安安地归来,我也算是积福积善了。”

    “是劳狱史吗?”

    沈云裳抬起胳膊,晃动着毫无知觉的半截前臂,声音里透着哀伤。

    沐阳长久呆在幽暗无光的牢房里,不分昼夜,一时被灯火刺得眯起眼睛。

    一回头正想嘚瑟两下,公仪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早已不见踪影。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突得冒出一团火光,守门的两个狱卒原本昏昏欲睡,被这光亮一震,重新打起精神。

    沈云裳对着角落里一直沉默着的第三个人扬了扬下巴,那人提起地上的灯笼,背上书笈,正要跟去她身后时,被公仪嘉陡然伸出的手臂拦下。

    三人隐藏在角落里,公仪嘉探头观察了片刻,确认无人靠近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鱼符,正是沈云裳求了半天的大理寺令,符面锈得发绿,刻着持鱼符者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沐阳……沐阳?”

    沈云裳推开挡板,从书笈里端出三菜一汤,摸摸碗壁,还是温热的。

    沈云裳见他一脸肃穆,连忙正经了神色。

    公仪嘉只觉得头皮都紧了些,“郡主,我借鱼符帮你冒充大理寺官员混进大理寺狱这事,已经万分逾矩了,若是再出什么岔子,我能不能过吏部铨选不说,这位狱史的差事约莫是保不住了。”

    《清冷男配为我疯狂崩人设》最快更新 [lw77]

    公仪嘉冷不丁地提醒一句:“大理寺令只有一个,狱卒不见得会放你俩进去。”

    亥时一刻,月黑风高夜。www.meilun.me

    “劳狱史,”他垂下眼皮,犹豫道,“这么晚了还来审问,真是辛苦。”

    普天之下,皇城内外,唯有东宫之主才使得动白玉制成的鱼符,沈云裳要是在大理寺狱暴露了身份,惊动了东宫乃至整个大内,太子殿下脾气上来了,恐怕要问罪大理寺上下一干人等,到时候受牵连的,可不只一两个小吏了。www.youzhi.me

    沈云裳把灯笼拎得高一些,往他那顶比鸡窝还乱的头发下一照,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往他面上刮下的油,估计能把所有大理寺官员的乌合靴擦得锃亮。

    “既是不便,那也只得有人陪同,伺候笔墨了。”

    脚步停留在一间牢房前,钥匙一把把试过铜锁,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为了处理这些污糟事,官员们恨不得提前埋在案牍里,更无暇顾忌其他事,让一高两矮的三道人影有了可乘之机,顺着墙角根,悄么声地蹭进了府衙,离牢狱仅剩几步之遥。

    沈云裳感动不已,重重地一拍公仪嘉的胸膛,“状元郎,你可真是我的妙妙工具人。”

    牢狱里哪里来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公仪嘉差点被沈云裳拍出一口老血,把鱼符塞进她手里。

    沐阳握着沉甸甸的筷子,彻底傻眼了。

    眼见劳狱史身受重创,如此难为情了,狱卒只好作罢。

    沈云裳一拱手,亲亲热热地把鱼符递上:“两位兄弟辛苦了,罗都知命案有了进展,我奉齐司丞的命令,前来问犯人沐阳几句话。”

    *

    沈云裳拉住身后人的手腕,眉开眼笑道:“多谢,改天请你们吃酒。”

    沐阳尚未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及意图,只管陪她演戏,“嗯……劳狱史又来审问了?”

    “是谁?”

    沈云裳一惊,险些被监狱大门站岗的两名狱卒察觉异样。

    这人不是男身女相的劳狱史,是个货真价实,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沐阳关押的牢房里,仅仅摆了一张供犯人吃饭的食案,上头的几样剩饭菜冒出一股馊味,都长绿毛了,沈云裳忍住恶心,将碗盘扫到地上,放下书笈。

    “我前几日去大慈恩寺烧香,下台阶时摔坏了胳膊,连笔都抓不稳,这孩子是在食堂帮忙洗菜的杂役,我一时找不着帮手,便唤他给我背下书笈。”

    以女儿身假扮大理寺官员进了牢狱,如此通天的本事,过人的胆量,料想这女子的来历肯定不简单。

    沈云裳笑嘻嘻地说:“这鱼符我阿耶也给了我一个,是玉做的,温润细腻,触手生凉,如果我在大理寺狱装不下去了,便高高举起这白玉鱼符,叫他们开开眼。”

    “劳狱史自然去的,只是鱼符仅有一个,后头这位咱们十分眼生,冒然进去怕是不妥。”

    沐阳瞄了一眼候在门外的另一位访客,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狱卒知道他经常过来,扫了一眼鱼符,做了个请的手势,却又紧盯她身后那个多余的来客。

    沈云裳不想同他拌嘴,扯开他的手臂,把这小厮带过来,接过小厮手中的灯笼,从腰间取出火折子,一吹气把灯给点着了。

    “你多虑了,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就算事情败露,我也绝不会连累你跟那位狱史,若是真的被人看穿身份闹大了,保不住你俩的功名和官职,便尽管来找我,我在东宫给你们谋个好差事……”

    位于义宁坊的大理寺仍旧灯火通明,近来长安城内屡有偷鸡摸狗之事发生,负责治安的金吾卫忙前忙后,自个的金吾狱快塞不下了,又给大理寺押送了不少“人才”。

    “这位狱史身量矮小,面容又有些女气,时常被别人误以为是女扮男装,”他上下打量她一圈,“就像你现在这样,想必也能蒙混过关。”

    “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不是那个劳狱史,我也不想和你演戏,一句话说清我来的目的——”

    厚重的狱门轰得一声打开,两位狱卒后退一步,请他们进去。

    “这块令的主人是大理寺狱丞手下的一位狱史,这位狱史是我同乡,与我家祖上有点交情,他年轻时家里穷,没钱给妻子治病,是我家替他付了好几年的药钱,所以他一直都欠我们家一个人情,我又欠你扶风郡主一个人情,便向他借了这半边鱼符,把人情账一并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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