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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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春的微风轻柔而不燥，但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使她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犹如一片脆弱的花瓣，在风中无助摇曳。

    那道尾音拉长，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慕安宁，你就不好奇本世子为什么会来到此处吗？”

    慕安宁见她眸中透出的担心，有些懊恼地解释道：“我只是出门走走，顺带采了药。”她将背上竹筐拿了下来，抱琴顺手接过。

    就在她绝望走投无路间，才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侍卫躬身领命：“是，阁主。”

    她自然是好奇的，只是她不敢问出口，不想泯灭心中那一丝寥寥无几的希望，即便她早已心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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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紧紧拽着衾被，蜷缩在床头，双眸紧闭，柳眉几近挤到了一处，似是陷入了诡谲梦境中。

    瞥见桌上的药方，她才忆起原本今日要备与抱琴一同去采些川芎，给顾淮之入药。www.cuizi.me

    罢了，他不想喝便不喝吧，左右也不是她受伤。

    她感到少年语气中的一丝不耐，将手中药碗缓缓收回，回身放到了桌上，黯然道：“采药。”

    刺耳的簌簌声响起，那部下瞬时拔出长剑，眸光警惕地一步步向她走来：“什么人？”

    然而顾淮之却是没伸手接过，反而在瞥见少女裙摆与绣鞋上的淤泥时，剑眉微蹙：“你这是去做甚了？”

    慕安宁吩咐抱琴先替她煎药，自己则是去洗手净面。

    平日里见她都是衣着整齐，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怎的今日这番打扮？

    她心中隐隐不安，不敢细想。

    她举目望去，只见两名黑衣男子正直直朝着她所在之处，大步走来。

    *

    下一刻，盖头被一杆喜秤轻柔地挑开，映入她眼帘的顾淮之那张俊美的脸庞。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她清秀的面上满是焦急：“我还以为你被劫走了，正准备去报官呢。”

    “阁主，属下已经办妥。”一道言辞敬谨，低沉而恭敬的声音清晰响起。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扫过丛边的一缕绿色衣角，舔了舔面具下的唇，神情玩味：“想来...是只顽皮的雀儿。”

    她回头望向他那双直勾勾凝视着她的桃花眸，心潮生出起伏。

    她望向雕花窗外，鱼肚白已隐约在东边浮现。

    正当她心底生出一丝疑虑，微微蹙眉间，他猝不及防地将她压在身下。

    她从前极少做噩梦，上一次还是在侯府时，那似是预言般的梦境。

    她迈步深入昨日大夫说的林子，但还没走多远，便眼尖瞧见隐在杂草中的川芎。

    自开国以来，两国便交战不断，若不是十年前安庆王率兵将楚国压了一头，只怕是连表面的太平都不会有。

    楚国的人怎会在他们梁国？

    她一时情急抓住身侧的颈枕不断拍打他，但他却仍是怎么都不肯放开她。

    他鬼使神差地将茶壶放回桌上，随即快步躺回榻上，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进。”

    那手下狐疑地扫视了草丛一眼，却不敢违背阁主命令，收起了佩剑。

    这粉末是她照着医书，一步步用曼陀花的汁水熬制而成，具有迷人心智的功效。

    屋内的少年听见少女婉约的声音，原本正准备倒茶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身子一僵，面上红晕更甚，不再多想。

    失神间，她脚下一时不慎，踩到了枝叶。

    突然间，她轻呼出声，蓦地睁眼醒来，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神情。

    她挣扎着想起身，然而那人却笑着说：“娘子这是作甚？该圆房了。”

    她松开手中皱成一团的衾被，缓缓坐直身子，背靠着软枕，深深呼了几口气，方才逐渐平复心绪。

    她自小便对药理颇感兴趣，但作为侯府千金，除了琴棋书画，便只能是三从四德。

    慕安宁垂眼看向自己的裙摆，适才她虽想沐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抱琴，便决定亲自煎药。

    这两人来头绝不简单。

    她只感心中沉闷，索性直接起身穿衣梳洗。

    她为何又梦魇了？

    眼看四下无人，她便直接蹲下身将背上竹筐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

    见少女默不作声，他摆了

    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然叫住她。

    她蹙眉思索间，那为首男子的吩咐声传来：“大理寺今日会派人来查案，切记勿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莫非是因为昨夜顾淮之突如其来的拜访？

    她心头猛地一跳，顿时回过神来。

    天才蒙蒙亮，朦胧的晨光透过窗纱洒在屋内，勾勒出榻上少女的睡颜。www.zhuomo.me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脚步沉重地端着药物，轻轻敲响了西厢房的门：“世子？”已然过去了一日一夜，顾淮之也理应醒了。

    见他面色不再如昨日那般惨白，她微微放下心来，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温声道：“世子，这汤药你趁热喝了吧。”

    上到王公贵胄下到平民百姓，无人不知现下梁楚虽表象和平，但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

    顾淮之断然不会用那样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她。

    她瞳孔猛地一缩，脑中蓦地闪过清晨那场将她惊醒的梦境。

    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要嫁给意中人的欢喜在她的心间蔓延，纤指不由得紧紧缠绕在一起。

    梦中，她穿着大红色的凤凰霞衣，金丝波纹缀着衣边，满怀期待地端坐在喜床上。

    她抿了抿唇，微微探出头。

    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野花香气，沁人心脾。

    见慕安宁淡淡点了点头，她心中不禁微微叹息，自家小姐果真还是那般在意世子，竟独身一人去林中采药，也不怕遭什么危险。

    慕安宁听见“大理寺”三个字，乍然想起芙蓉城近日发生的命案，抚在树干上的手指不由得一紧。

    这是她第一次体验采药，却并未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只是手中沾染了些许淤泥，令她有些不适。

    少年的唇缓缓贴近她，但须臾间他右眼上浮现一道不长不短的刀疤，衬得他眉目些许阴冷。

    她欲开口回应，但却注意到他那双桃花眼竟不是琥珀色，而是银灰色。

    他轻笑着唤她：“娘子。”

    慕安宁抿唇点了点头，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

    二人的声息逐渐消失，慕安宁袖中的手微微松下来，却总觉好似在哪听见过那道嘲弄的声音。

    她微微闭上眼，轻吸一口气，决心放手一搏。

    她被那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羞赧，脸颊染上绯色的红晕。

    思及此，她眸中情绪复杂，一股寒意涌上她的脊背，宛如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攀爬。

    慕安宁风尘仆仆推门入宅时，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抱琴。

    她缓缓垂下眼帘，仍心有余悸。

    慕安宁推开门，缓步走进半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她儿时曾委婉向养父表达过自己想学医的意愿，却被狠狠训斥了一番，所以只得偶尔自己偷偷翻阅一些医书。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站起身，躲到了身旁枝条柔韧婆娑的柳树之后。

    他过真不喜她，无论是从前在上京，还是如今在这芙蓉城。

    若是内力不足者，怕是在一瞬之间便会昏迷不醒，而即便是内力深厚之人，也会感到眩晕不堪。

    立在树后的慕安宁眸光微凝，心头升起一丝疑虑。

    然而那为首之人却倏尔发出一道诡异笑声，制止了手下：“且慢。”

    那站在前头的男子，面上带着一张极其狰狞的黑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的银灰眸子。

    她等了许久，等得眼眸渐显沉重，才终于有不慌不忙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此事办得不错。”被称阁主的男人阴冷一笑，一字一顿道：“是该让裘月影明白，我们大楚并非非她不可。”

    她心觉奇怪，这林间应当是廖无人烟的。

    她曾在书中读过，此类植物具浓烈香气，根茎直立如玉笔，纵条纹理分明，上部多分枝，细茎繁密，而下部茎节膨大呈盘状结节，不难辨认。

    慕安宁深深吸入一腔清新空气，只觉心里松快多了。

    “小姐，下次莫要一人出门了。”抱琴心有余悸地望着筐中的草药，恍然明白道：“这些药草是给世子调养伤势的？”

    所幸她今日身着一袭浅绿色衣裙，再加上高高的杂草庇护，倒是不甚显眼。

    见少年没回应，她步莲轻移、转身欲走。

    这梦境同那日在侯府做得噩梦都太过于真实，就像在是一步一步告诉她，她命运的走向。

    她轻屏住呼吸，保持沉静的同时，纤手不动声色地探入袖内，触及她用于防身的粉末。

    她微微皱眉，记起慕宛儿不止一次在心中说过要拯救她，莫非便是因为这些事？

    不过想起顾淮之昨夜那脆弱的模样，她便继续手中动作。

    他不是顾淮之！

    顾淮之似是有片刻怔楞，一时没说话，半晌，他才侧眸望向那碗黑漆漆的药，语气不明：“这是你采的？”

    大楚？

    待她拔下十几株川芎放入筐内垫的细布之上，准备离去时，远处传来渐渐逼近的人声。

    他往日便喜穿红色，如今他身上的喜服更是将他衬得贵气天成。

    没膝的丛叶野草随微风而动，簌簌声响间混杂着连绵如雨的虫吟，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在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