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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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填雪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收敛了泪水。她逼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发现自己抱着的人是时凝。

    时凝啧了一声，不再开口，陪她站在过道处，看着医院的院子里形形色色的人群。

    她大概就是太怜香惜玉了，竟然生出了几分上前搂着苏填雪的冲动，但她知道她要是真搂上去了，估计等着她的不是苏填雪小鸟依人的倾诉，而是苏填雪的一个冷眼或者一个拳头。

    听了苏填雪的回答，医生更茫然了，看向时凝。时凝假笑了下：“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正好路过的法学爱好者。”

    时凝：“反正都被你弄脏了，这衣服我也不要了，不如你就拿着。”

    她推开时凝，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起身要走。

    苏填雪冷眼结冰，红唇轻启：“天台。”

    时凝倒是没想到她还会有退钱这一手操作。

    瞧着她的表情，苏填雪摇头，轻轻说了两个字：“骗子。”

    她没想到苏填雪这么快就松了口，她也因此可以预判到，苏填雪现在的确是出了急事。

    她站起来在苏填雪面前晃了下，给她看自己乱糟糟的衣服。后面坐了一屁股的灰不说，前面还都是苏填雪的眼泪。

    明明是贬义词，怎么被苏填雪说出来，时凝听着都觉得变了味道。带着几分嗔。

    她该说什么呢？

    时凝努嘴：“我的衣服脏了。”

    医生一愣，没想到能来个这么专业的，他都听懵了，年轻医生也没接手过什么纠纷，现在都有点慌了，看向苏填雪：“苏小姐，这位是你的律师吗？”

    很奇怪。

    时凝：“不想说？”

    医生无奈：“抱歉。”

    她想抽根烟，又想到这是医院，收了手。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拿出烟却没抽上了。时凝想把这笔账算到苏填雪的头上。

    苏填雪：“没什么，只是觉得不真实，不甘心。但现在已经冷静了。倒是你，你刚背的条款是真的？”

    被人怀疑专业素养，时凝很不爽，拿起手机百度条款，然后发现.......这破abo世界，法律条款还跟之前的世界不太一样。还真没这条。

    “谢谢关心，但和你没关系。”苏填雪显然不愿意多说，双手环抱在胸前，以一种抗拒的姿势站在她面前。她往马路边走，伸出手想要拦住出租车，可是这个地方是非常难打到车的，现在又是下班时间，车辆很紧俏。

    苏填雪现在没心情陪时凝闹。

    果不其然，跟着她到了医院后，苏填雪都顾不上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一个劲儿的往楼上冲，时凝跟着她的屁股后面，在她和医生对话中得知了一个噩耗。

    苏填雪也看向前方：“我没那么傻。”

    时凝一踩油门，车开出去时，窗没彻底关，风把时凝的红发撩起，似火焰。

    “赔给我？”听了她的话，时凝忍不住笑了。她发现她被苏填雪逗乐的频率还挺高的。这人说话带着一种冷飕飕的幽默。让她总有一种感觉，想要找到一个办法叫她闭嘴，或者，让她换一种语气说话。

    苏填雪：......她就不该想那么多。

    苏填雪抿着唇：“那能给我看一眼病例吗？”

    这是一种情绪失控后的本能。

    瞧着苏填雪有些着急的样子，时凝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挂在指尖，在苏填雪的面前晃了晃。她像逗小狗似的说：“苏小姐要不要上我的车？”

    她怀疑苏填雪上辈子是平底锅这辈子转世了，不然怎么能翻脸翻这么快。她在家里摊煎蛋都没苏填雪的脸色变得快。

    时凝本来想点烟，可是一想到刚刚苏填雪说自己不抽烟的话，又把烟给收了起来，她对着苏填雪说：“你刚刚为什么想要病例和手术记录？”

    时凝脱下外套递给苏填雪，苏填雪有点抗拒。

    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病床拥挤，医生和护士都迈着着急的步伐，只有苏填雪一个人站在原处。她的背影清冷，却染着几分落寞，时凝就这样看着她。

    苏填雪摇头：“不认识。”

    医生知道苏填雪的意思，内疚地回应：“对不起苏小姐，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但是我像你保证，我们所有都尽力了。只是事发突然——”

    她放下一切尊严，想要挽回奶奶的生命。

    时凝：“回去把洗衣液牌子发给你。”

    苏填雪冷声说：“抱歉。”她说，“我不是有意的。”

    真有你的啊苏填雪。

    听到她这样无厘头的话，苏填雪原本一直沉闷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她弯眸，笑起来的时候，像春风吹过冬天的雪夜，万物融化。

    瞧着她一副要甩掉牛皮膏药的模样，时凝笑了，勾了勾嘴角对着苏填雪说，“苏小姐，刚刚在我怀里哭的挺爽快，怎么现在又是翻脸了？”

    何必自讨没趣？苏填雪现在估计也不想看见她。

    “患者死亡的，其近亲属可以依照本条例的规定，查阅、复制病历资料。”[注1]

    时凝看着苏填雪有点情绪低落的样子，没忍住，开了口：“第701号《医疗纠纷预防和处理条例》，第十六条，患者有权查阅、复制其门诊病历、住院志、体温单、医嘱单、化验单（检验报告）、医学影像检查资料、特殊检查同意书、手术同意书、手术及麻醉记录、病理资料等。”[注1]

    时凝跟上去，给她递了一根烟，“抽吗？”

    苏填雪：“.......”

    “我等一下来处理遗体，辛苦了。”说完这话，她转身走了，去了过道的尽头。

    听到她这样的话，苏填雪也不矫情，借过外套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领着苏填雪到了停车库，给苏填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自己回了驾驶位。

    苏填雪说：“市中心医院。”

    而苏填雪之所以会蹲在街头那样，大概是正好接到了医院的通知，反应了好一会，没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谢谢。我不抽烟。”她说。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苏填雪忽然说：“那钱用不上了，我一会转给你。”

    她故意惹恼对方，果然，苏填雪眼中染着怒火和厌恶，面色如温差骤降，直接狠狠推开时凝，不顾任何力道。

    时凝正好打过医疗纠纷的案子，对这点法规门清得很，倒背如流。

    她问：“去哪儿？”

    苏填雪噢了一声，指了指楼上。

    听到这个目的地，时凝心中有了判断，她淡看了一眼苏联雪的模样，女人坐在副驾驶上，手紧紧的拽着安全带，眼神看着窗外，似乎是不想让她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脆弱。

    哪知道最后得到的一纸讣告。

    她也不好解释，也懒得解释，手往兜里一插，昂着头看前方：“嗯，我是大骗子。所以我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要相信。”

    苏填雪横她一眼：“谁跟你有下次。”

    时凝问苏填雪：“苏小姐，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

    这倒是超乎时凝的预料了。

    苏填雪：“.......如果需要的话，女士，我赔给你。”

    她抿唇，鞠躬，对着医生诚恳地说：“谢谢。我知道我们都尽力了。”

    她一把拉着苏填雪的手腕将她扣进自己的怀中，然后在她耳边小声的说，“我睡你一次，十万，你要想赔我的衣服，那还得再被我睡上个七八次吧。”

    本来时凝以为这场混乱与她无关，直到，她听见了苏填雪的名字。

    时凝正想回嘴两句呢，哪知道身后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是有人的家属来闹事了。

    时凝：“.......”

    时凝瞧着她的神情：“如何，爱上我的外套了？”

    就在不久前，苏填雪的奶奶宣告抢救无效离开了。

    她逗她：“别啊，万一有下次呢。”

    苏填雪也不强求：“好，我知道了。”

    苏填雪：“.......？”

    时凝一下懂了她的意思，扑哧笑出声来。

    苏填雪站在医生面前，在对方说了节哀后，冷静抬头，礼貌开口，“你好，请问能给我看一下手术记录或者录像吗？”

    她回头，看到一胖到不行胡子满脸的大汉身边跟着一个细弱柳条的婆娘，都凶神恶煞地，急迫地不行，开口就说：“苏填雪，你奶奶呢？我们有事找她。”

    汉子凶恶：“几楼？”

    时凝根据脑海里小说剧情的判断，她可以预料到大概是苏填雪的奶奶出事儿了。

    见大汉又瞪她，时凝忙捂着嘴，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女人的外套有一股温暖的味道，之前让她觉得难受的大海的气息，现在却像自然之母的怀抱一般包裹着她。

    她想，这家伙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跟在床-上一样，说话总是叫人出乎意料，有种浑然天成的冷幽默。有意思，真有点意思。

    她倒想看看，苏填雪会怎么应对。她那

    苏填雪盯着她好一会儿，就在时凝以为她要拒绝时，苏填雪说，“麻烦您了。”

    医生松了口气，跟苏填雪继续解释原因。苏填雪耐心听着，知道这一切都是天命。不管是她还是奶奶，又或者医务人员，都尽了最大的努力。

    时凝也不介意，她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灰，看着苏填雪好奇的问她，“所以，苏小姐，你能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蹲在马路上哭吗？”

    人在绝望崩溃的时候，容易依靠眼前的事物。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填雪摇了摇头，她站在风口觉得有点冷，于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