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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母亲房中的灯灭了,赵斯年也欲到床躺下,只一打眼瞧见窝在花厅里的乘黄,赵斯年索性径直过去枕在了乘黄的身上。

    日头在一丝一丝地消沉下去,除天色渐暗,其余并无异样。

    抛出去丹砂仙索急念咒语,再见万红牡丹千丈藤,飞红漫天作雪飞,正绚烂简介:大荒之中,有山名曰 日月山,天枢也。

    因想到没有傍晚探病的道理,花清洛至郭外南桥时便止住不再前行。

    连着下了八天的雨,缠绵、潮湿在这些夜里挥之不去,压抑与灰暗成了这初秋的主色调。

    就此穗禾的丧事,凤凰台的丧事成了天民国的丧事。

    只见林子郁郁葱葱,斜晖脉脉落叶悠悠。

    正是如这穗禾出任师婆时,万众皆朝拜,她独居尊位,高贵不可一世。

    有十六人各自举着草龙,又有八人各自举着铭旗,又不知几多孝灯、天灯、放生笼尾随其后,再加上铭旌、香亭、相亭,便排出去了一里地还要多。

    再看一眼李星禾的住处,花清洛便不再留恋,径直往成衣局的方向去了。

    积雪草上总积着水,细碎的白色小花较之前更零散、焦灼,血草明目张胆地红下去,发了狠似的驱赶霸占了一整夏的绿,带着萧瑟在林间蔓延、传递,一直延伸到成衣局里。

    自己默默躺平到死就可以了。                        ……

    日渐渐西落,几近地平线。

    花清洛仍在沉思嫁与不嫁的美事,嘴角不自觉地带出几丝笑意,映在晚霞中,竟丝毫没了之前的尖酸刻薄,于水上,竟也温婉起来。

    楼下的油灯跳动一下,正攫取赵斯年的注意,他盯着那豆大的光圈看了好一阵子,渐渐生出困意。

    

    花清洛微皱眉头,嘴里咒骂两声后抬起右手捂住左脸。待缓缓拿下方知脸颊已被抓伤,渗出点点鲜血。“该死的,这家伙还活着!”花清洛咒骂,冲着那“类”疾奔追去。

    因为天降诅咒,且世人皆知!

    赵斯年和李星禾是日月山下成衣局中的缝工。

    

    《大荒西经·卜居》全本免费阅读

    香炉里的檀香烧了一天,仍旧是难以散去的浓郁,直叫人昏昏欲睡。

    

    乘黄将手垫在脑袋下边。

    为飞升天界的神灵裁制衣服。

    

    

    芦苇中的雀鸟喈喈而鸣,喜鹊在林间只嘲哳两声,传至花清洛耳边时,竟如她内心一样冷漠。斜晖晃水波,水波含情过。

    所以“没出息”一直按按伴随着赵斯年。

    连雨不知夏逝,一晴才知秋深。

    乘黄窝花厅的地毯上,赵斯年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忽闻身后有猫叫的声音,花清洛猛然睁开眼睛,急扭头往身后望去。

    不知几时,雨细细密密又在这暗夜里交织起来。

    魂轿、纸桥都是民众自己亲手糊的,行于乐队前方,若仙官出府,好不气派!单单随行的僧道就有四五百人之多,送葬的亲眷更是不必多说,如此几乎是全国出动,绵延十余里。

    芝麻油灯摇曳璀璨,仍旧是外祖母在时的热闹场景,院子里人群熙熙攘攘,议论纷纷,甚至比之前更热闹一番。

    越是瞧下去越是心烦意乱的很,且近来赵斯年的胸口总是胸闷难耐,又找不出发病的原因来,这便难免想到自己与树神的劫难,几次都想,怕是自己气数已尽。

    

    不过在旁人眼中,赵斯年的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风声过处窸窸窣窣,四周的鸟鸣突然停止,只留下风卷着波浪撞击着石桥的噌吰声。

    正自嘲自己幻听时,忽感觉左肩处有风吹过,耳后根陡生凉意,花清洛便知这事情不简单,遂往左边猛回头,忽有一黑影倏忽闪过。

    但赵斯年出身贵胄,两家地位悬殊,所以旁人皆以仆从身份看待李星禾。

    高耸的三角屋山遮住半个太阳,鸟宿在上面若雕塑般。

    李星禾把赵斯年看得比自己的亲兄弟还亲。

    花清洛近来一直都睡在成衣局里,花钿有喊她去自己家,被花清洛奚落一阵便没了下文。

    

    只留一盏芝麻油灯亮着,昏黄跳动。

    本以为有李星禾这知冷知热的师兄开路,

    已经熟睡的赵斯年枕在已成人形的乘黄胸前,两人额前的朱红火焰在这暗夜中愈发的明显,高鼻血唇,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到傍晚时天阴沉沉的,停了雨。赵斯年这才见乘黄从后院的灌木林中钻出来。

    因师出同门又从小一起长大,

    摄人心魄的眸子盯着天花板上的莲花祥云目不转睛。

    花清洛坐在桥墩上,痴痴望着李星禾家的屋檐。

    礼生读完祭文,由师婆带领着八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绕棺木三圈,这才听到礼生呐喊道,“起灵——”

    因穗禾生前确有保天民国太平,所以平日里虽然会与一众生出龃龉嫌隙,但死者为大且大多民众都对穗禾抱有愧疚,于此吊唁的莫不是在灵前放声痛哭,全然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方转过楼梯的拐角,赵斯年见四下无人这便开口道,“我见过你,所以你不必躲。”

    可到了第三天,仍旧找不见乘黄的踪迹时,赵斯年这便有些许记挂的情绪。围着凤凰台找了几圈,硬生生的耗去了一个下午却仍找不见他的任何行踪。

    日月山是天地枢纽。

    窗外唏嘘惊呼一阵便安静下来。

    

    

    不料,还未等她下桥,这便又听到猫叫的声音。只是似有若无,像是缱绻在风中,被吹得东南西北各自飘着。

    花清洛原地旋转一周,却仍旧未发现什么可疑迹象。

    待赵斯年也带着乘黄回家,花清洛再仔细对一遍账,便换件大红色的交领襦裙,过去李星禾家去。

    灯光莹莹,并不明亮。

    

    林子隐约透出白墙,苍白洁净。

    当夜,长乐坊、太平坊、永宁坊......甚至城郭外的各家都挂起了白灵、白帆。

    赵斯年招呼他过来自己身边,帮他清理了身上的落叶,又摘下几个已经发黄的苍耳。乘黄抖落毛发上的碎屑,这便凑到赵斯年的身边嗅嗅,一路跟着赵斯年朝他的房间里去了。

    “类”两三步跃到树上,伏在枝干轻蔑地望着花清洛,满是挑衅的意味。

    前两天赵斯年总找不见乘黄的踪迹,他倒也不怪这家伙,一来这凤凰台里忙忙碌碌,没这家伙添乱倒还放松些;二来,赵斯年也实在是没心思再去搭理乘黄的事情,只由着它自己去疯。

    出山那日,转棺至门外时,围观看热闹的及各家派来帮忙的无不跪拜哭泣。

    ——《山海经》

    “若是嫁过来,走与不走就只能是自己说了算。”花清洛陡生出这样的念头,一时觉得好笑。

    师婆接幡,墨江抱着灵牌哭哭凄凄,一路朝前去了。

    那些槐树的叶子是何时开始黄的,又是何时骤然落了一地,无人注意,司空见惯的事,都是寻常。

    迟疑片刻,再回神反思自己方才的痴想,花清洛忽觉得自己十分不孝。想,“外婆这才入葬多久,自己竟只想着谈婚论嫁的事情。”一时责骂自己下贱。

    “上天有好生之德,才叫你多活这几日。现下老天都不眷顾你,将你送到我手中。”花清洛恶狠狠地对着树上的“类”叫骂道。说罢便掏出金梭,信手一挥变成一柄金色权杖。细看,上面雕刻着待放的金牡丹,周遭金光熠熠,尽镌刻些不懂的符咒。

    只有几分惊讶,待稍稍平静些,又跟着赵斯年进了房门。

    乘黄似是听懂了,停在原地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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