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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寒枝,江意轻声打了个呵欠,收起案上散乱堆放的书卷,自窗前的木椅上站起,打算进到屋内休寝。

    “今日帝都落了雪,夜里便听闻殿前的梅枝簌簌。吹灭了灯,月辉与雪光也不愿从窗上离去,我朦朦胧胧地坐起,还以为天色已然明了。”

    他垂下眸,目光正对上仰面躺着的云珏。

    烛光未灭,窗外便隐隐传来一道呜咽笛声。冬日的晚风寒凉砭骨,江意起身的动作微顿,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犹豫了瞬,她还是吹熄了灯,披上外氅,推门朝院里走去。

    “全在你心。”

    “宫内一切都很好,安阳待我如同家人。巡守的侍卫并不常来,他们走了,我便能跟着阿沅出门逛逛。”

    “……我不知道。”

    他吹奏的声音不大,簌簌落雪声便是最好的遮掩,只刚好够面前的江意听清。江意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氅,不在意自己冻得微微泛红的鼻尖与脸颊,只抬起那双盈盈的水眸望着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屋里只她一人住着,安阳宫内的其他宫人皆不敢轻信,平日便只有纪沅带着扶云时常过来看她。灯已然灭了,伴着窗外映来的雪光,江意将人磕磕绊绊地按在了朱椅上,自己则扶着桌案摸索着坐下。

    天色昏暗,阶前少人来往,还铺着层雪色的绒毯。江意推开屋门,小心地迈步出去,抬眸便见檐下斜倚着墙的一道身影。

    晏玦自然看得清屋内的陈设,见她险些将自己绊倒,忙探身伸手扶了一把。屋内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江意便呼出一口白气,枕着双臂趴在了桌案上,低声嘟囔道:“……你怎么才来呀。”

    “睽违日久,时切葭思。”

    “给,你的‘好东西’。”

    “你想做谁呢,云珏。www.biyun.me”

    院外雪势渐疾,江意便伸手扯住晏玦的衣袖,将他带进屋来。

    “所以……何时何日,会来一趟?”

    帝都冬日的第一场雪,连带着世间万物仿若都悄无声息。笔落簌簌,日头渐渐升起,映着江意微蹙的眉,将她端坐执笔的身影拉得很长。

    早冬晨起,昨夜落了雪,纷纷然飘零香砌。www.chunlu.me天色尚未明敞,江意便和衣下了榻,到殿前折了枝带雪的红梅。

    寒风凛冽,他并没久吹,不多时便将竹笛从唇畔移开,目光看向仅与自己一步之遥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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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内日子应是富足闲适,小公主的双颊却并没变得更丰腴些。他答应了时常来看她,却渺无音信地一别一月。直至今夜,料理完晏府的琐事,他总算有功夫去江珩府上取走小公主的一应衣裳玩意儿,给她送进宫来。

    这些时日劳顿已久,归来见她仍是这般作态,晏玦便不自觉地弯起唇角。他收回了那只为非作歹的手,从怀中将江意的布包取出,搁在桌案上,推给了对面的小公主。

    江意闻言便抬起头接过包袱,垂眸仔细查看了番。夜色深沉,她也看不太清,只翻了两下便失了耐性,索性将布包往旁边一推,抬起眸看向对面的晏玦

    最令她忧心的并非此处的百无聊赖,而是明知外界暗潮汹涌,自己却一无所知,无能为力。

    深宫内无人能为她们带来外界的消息,只有时不时潜进来的一两名暗卫,能为她将信笺传送出去。

    纪沅面上神情微怔,随即垂下眸,露出个泛着苦涩的笑意来。

    江意垂眸敛下心间的忧虑,抬起头来,向着纪沅弯了弯唇:“没有的事。梅花自有梅花福,我若擅作主张,替红梅拂去枝头落雪,于它们也未必是好事。”

    晏玦提起太阿,剑刃在月色下映出秋霜一般的惨白。他手腕轻翻,那柄剑便如同他的一臂,灵巧地挽了个剑花。

    “只要你……不再需要它的锋芒。”

    梅枝插在瓶中,江意微微揽了青丝拢在耳后,铺开案上一张空白的纸笺。

    “天渐凉了,陛下赐给安阳宫的锦缎,皆被阿沅拿去给我裁制衣裳了。我那件霜叶红的团花百蝶斗篷还在哥哥府上,你什么时候拿了给我送来?”

    “只是身在此间,才能真的理解你。”

    手下的脑袋不大高兴地动了动,哼唧了几声什么,晏玦动作微顿,约莫听见了句“那可都是我的好东西,才不是什么杂物件”。

    “我只是……”江意抿了抿唇,轻叹一声。

    江意闻声望来,眸光明净温和,带了些盈盈的笑意,叫人不忍出言拒绝。纪沅双睫微颤,掩下了眸中暗淡,低声喃喃:“我不知道。”

    “暮岁,江意书。”

    “可这里,没人在意你怎么想。”

    她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劝说纪沅加入他们的阵营。哪怕是为了日后相见不与纪沅反目,眼下虽然不忍,也需得同她说清。

    那身影许是踏雪而来,衣袂发丝都沾染了点点白花。落雪纷纷扬扬,他却全不在意,只微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竹笛,迎着漫天风雪凑到唇边。

    这里洇了些墨痕,想是落笔者在此踌躇了一会儿。另起一列,那娟秀灵动的字迹又写道:“说好了来看我的,重之哥哥,已然一个月没见过你人影了,你莫不是忘了?”

    殿外栽着几株红梅,梅枝被雪压得直不起身。纪沅给她带了早膳来,嘱咐扶云搁在一旁的桌上,自己则莲步轻缓走到她身侧坐下,侧过眸打趣她:“怎么一大早小脸便皱巴巴的?莫不是瞧着昨夜落雪,替院里的红梅忧心?”

    “无人在意我想不想做晏府少主,也无人在意你想不想做云珏。剑在手上,能为我舞得如臂使指,却终究并非我身的一部分。只要愿意抛下,随时都可以转身离开。”

    “你不来倒也罢了,只可怜我在这儿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连日日的簪钗脂粉都要借安阳姐姐的来用。”

    上一次暗卫入宫已然是半个月前了,这半月来,她对外界近乎一无所知。哥哥如何了?晏玦如何了?如若无事,他们又为何不来看望自己?

    江意见她伤感,便侧过身朝着她凑近了些,轻声问道:“阿沅,上次我同你说的……你考虑得如何了?“

    对面那人则轻叹一声,一只手在夜色中准确无误地揉上了她的脑袋:“靖水晏府有些杂事绊住了脚。我前两日刚收到你送来的信,还要赶去江珩那搜罗你的杂物件,一回帝都便到你这儿来了。”

    “阿意……”

    雪后放晴,没几日朔风渐起,便又下起了大雪。檐下的冰挂总也不得消融,那一日她睡前将信笺搁在枕边,醒来时,信笺便已被人取走了。

    笛声悠悠响起,江意被晏玦突然的来访吓得一惊,但待认清是他,便又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临近年关,宫内的守备也森严了几分。纪沅来寻江意时,便正见她倚着窗往殿外瞧,一双柳眉蹙起,水眸中似是还蕴着些许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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