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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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我和朋友见面，聊得久了一点。”她随口编了个假话，林曜森便丝毫不怀疑地跑去给她接水了。

    “林青河、林青河！求求你不要再问了，有些东西不要去问...弄懂那些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有的时候无知反而能带来幸福。我只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离开这里，离开中心城，离开神在之地，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才能自由...”她松开抓着青河的手，从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一边用急切的语气说道：“青河，一切都不可信，别相信他，也别相信我...别相信任何人…”在暴雨中，巨大的雨声让梨世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但她癫狂的样子却让青河看得真切。

    青河捂住了嘴，她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直到冲到水池边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空后才缓缓跌落到地上。她用袖子擦着自己生理性的眼泪，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想要找到那仅剩下的一枚药片，却无济于事。

    -不要打开，不要打开。也许一旦你将它打开，你就会彻底失去她了。

    而在那下面一行则是贴了几个显眼的标签：“’守林人‘，’知更鸟‘，’精神疾病‘。”在更下面，则是一行被划掉的名字，透过划去的痕迹，她仍旧能认出原本的文字。

    在午夜时分魔法消失的灰姑娘，朝阳升起就会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鱼，梨世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一切就好像是个华而不实的梦，她含糊其辞的话语，她指尖残留的温度，这些都伴随着她的离开而迅速消散。

    林青河，她的名字。

    她不再抑制自己的悲伤，像是在惩罚自己的无能为力一般用力捶着自己的腿和一旁的大理石地面来宣泄心中的痛苦，直到手侧被击打得通红一片也不肯停手。

    心里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发出警告，她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身体就先一步迫使她将手伸向了文件袋。脑内那根紧绷的弦被轻轻扯断，一如推动了最初的多米诺骨牌。直到堡垒轰然倒塌的之时，筑起高墙的提线木偶们依旧尚不可知，那双在黑夜中始终凝视着他们的眼睛究竟属于谁，又是什么人将要将一切推向万劫不复。

    “不良症状：嗜睡、口鼻流血，产生幻觉；程度：中等；是否有危及生命的可能性：待观察”

    将门死死关上后青河背靠着门坐下，低头看着那个文件袋，原本伸出的手想要拆开，却停在半空中又重重地垂下。就好像她体内有一根弦在紧绷着一样，那根弦拉着她的心和身体，阻止着她将文件袋打开。

    而我是他的观察对象f。

    “通过观察发现服用者f在使用药物后经历了明显的疼痛缓解，但与此同时，该观察对象也出现了嗜睡、鼻腔出血等症状，且对药物产生了明显的依赖。通过对该实验对象的深入观察，发现该药物引发了一种缓解效应，通常以梦境的形式呈现。同时，观察对象还出现了心脏跳速过快和精神难以集中等精神异常状况，暗示这种药物可能对该实验对象的神经系统产生一定的影响。”

    在更下面，看起来像是换了一支笔的字迹补充了一行：“初步判断此药物会对观察对象的神经功能产生不可逆的伤害，并对观察对象的精神状态产生一定影响。据观察推测，该对象在昏迷后曾出现严重的梦魇状况，甚至会出现类似产生其他人格的状况。”

    “来，喝点水吧。”他把杯子递给青河说：“你胃不好，少喝酒啊。”

    青河将文件袋里的一叠纸取了出来。那是几份病历单的复印件，上面写在病历单上的试用药物观察报告，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些简述。她这上面的叙述，那应该是关于一种精神药物的研究。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用什么东西将她从头顶整个裹了起来，在那一瞬间，恐惧多于震惊，她的脑海里闪过江墨对她的警告，还有那句‘在nightre，所有道理都是行不通的’的话语。她慌张地想要挣脱，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似乎不是在绑架她。她挥出的拳头扑了个空，一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毛毯和一把雨伞一起掉落在了地上，可除此之外这里空无一人，就好像刚刚只是一场幻觉。青河捡起那条毯子，那上面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温度，精美的做工和手工缝绣的的奢侈品标志都透露着它的昂贵。但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只让青河觉得满头雾水，今晚发生的离奇事让她的胃痛难以自抑，几乎是依靠本能就冲向了卫生间，打开一个隔间就吐了出来。

    ‘为什么要把我当作你的实验对象？为什么要将我蒙在鼓里？为什么只是给我了一个最普通的编号f？可这些问题问出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又在期待着他能给我什么样的答案呢？‘

    青河抱着文件，冰冷的水滴顺着她的额头向下流淌，nightre里不间断的空调吹得她感觉彻骨地寒冷。她靠着墙蜷缩起来瑟瑟发抖，一股没由来的悲伤突然间就占据了她的思绪，她的情感几乎失去了控制，就这样抱住自己的手臂哭了出来。

    只有那个留下的文件袋在轻轻诉说着这并不是一场梦。

    当她在摇晃的大巴上靠着他睡着的时候，当他在灯红酒绿的夜里替她喝下杯中的酒的时候，当他们分享彼此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并聊以慰藉的时候，甚至是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小巷里将她挡在身后的时候，他的脑海子都在构思着要如何把她的一切写在实验报告里。

    呕吐物夹杂着酒精的气息让她浑浑噩噩的大脑涌出了更多的反胃感，在坐在地上抱着马桶边缘将整个身体都掏空得一干二净后，她终于忍不住靠在隔间的门上放声哭了起来。

    江墨，他是我的战友，我的同盟，我的后盾。

    /// ///

    不是a，也不是z，而是最普通的f；跟在e后面的f。

    林青河点点头，酒精的作用让她有些站不稳，她脱鞋的时候左脚踩住了右脚，险些摔倒在地上，林曜森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她。

    /// ///

    “你还没睡啊...林青泽不在吗？”青河眯着眼在客厅里看了一圈问道。

    青河扶着岛台站起身，像是逃难一样冲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在自己的每一件衣服口袋、包的每一个夹层里寻找剩余的药，可那片药此刻偏偏就不在任何地方。林青河顿时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一般，扶着架子缓缓瘫倒在了床边。

    她见过那个字迹，她认识那个字迹；熟到不能再熟悉。那些借给她参考的试卷，登记表上签下的名字，还有在她的习题集上写下的答案，每一个字都在告知着对方的身份。

    青河怔怔地挂断了电话，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自顾自地守着那块坚冰，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的体温足以将他融化。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坚冰之下是锋利的玻璃，尖锐的棱角随时都在跃跃欲试地准备着划破她的喉咙。

    青河感觉到自己的胃里就如同有几十台高频率的搅拌机转叶在极速工作、想要将她彻底打散成一滩烂泥；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将手里的报告团成一团，然后如同受惊吓的昆虫一般弓起身子，将额头死死顶在地上来回碰撞着想要减轻胃部的疼痛。几滴生理性的眼泪落在地上，她死死咬着牙根，还不让自己因为胃痛而昏厥过去，甚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梨世、oleander！等等！别走！”青河奔跑着追上去，可在内部布局错综复杂的nightre中，她很快就失去了方向。

    青河觉得这些内容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梨世会把这个给她，只是木讷地将复印纸往后翻，直到看完前五个观察对象后，她的目光停在了第六份上：一份名为‘特殊对象观察报告’的记录。

    “什么谎言…梨世，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地拉住梨世，向她抛出自己脑子凝成乱麻的问题，只希望对方能够施舍她一个回答：“梨世，求求你告诉我，这座城市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不能留在我身边呢？为什么你要我离开这里可自己却又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青河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你喝酒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林曜森见她看着有醉意，起身走了过来，一边疑惑地询问她。

    患者信息上名字的那一栏写着一个冰冷的‘观察对象f’，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后、而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f，跟在e后面的f。

    “知道了，我回屋休息了，你早点睡啊。”青河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心里还惦记着梨世给她的文件袋，敷衍地对林曜森说了一句便跑回了房间。

    “恩，他今晚有事，晚点回来。”曜森见青河站着说话没什么大碍，便松开手将她的手提包挂在了衣架上“你怎么搞的，这么晚回来，还喝酒了？”

    “梨世…？”青河有些慌张地抬起手想要捧起她的脸颊，梨世却在她指尖接触到的一瞬间就慌忙躲开。她把一碟装在塑料文件袋里的复印纸塞到青河的手里，却迟迟没有松手，仿佛仍旧在内心深处暗暗纠结，直到青河举起手臂想要拥抱她时梨世才猛地松开了双手，猛地推开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跑走。

    梨世说得越多，青河就愈发困惑。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连成的话语却只会扰乱她的思绪。青河觉得自己此刻正身处于一座迷宫之中，不见天日的高墙包裹着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一条，而她只能深陷其中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寻觅着梨世的身影。

    “初步推测会对观察对象的生命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暂定停药观察是否会出现进一步幻觉症状。”

    等稍稍缓解后青河拿出手机，她几乎无法按耐住自己那颗想要与江墨对峙的那颗急切的心。可就在她按下拨通键的刹那，她的脑海中却突然一片空白：我要问他什么呢？

    青河打开江墨的聊天框，在上面打下了一行又一行的字，然后又偏执地将它们全部删除。就这样周而复始了几次，她重新把被自己揉成一团的纸展开，看着上面工整清秀的笔迹，然后将它们重新塞回了文件袋里。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想找的人此刻就在她旁边的隔间里，努力压抑着自己难以控制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