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之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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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完全出不去，我出去过几次。“江墨明显不是很明白这件事对她来说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灼热的温度以极快的速度褪去，晚星爬上来了。褚诚将三脚架和照相机架好，将镜头对准了天空的方向。

    夏夜总是离去得更快一些，林青河和江墨踩着黑夜从nightre离开，等到达青河家楼下的时候，地平线上晨曦已经开始泛起微光，粉红色逐渐蔓延，将整个天空染上了一层飘渺的薄纱。

    在这之间江墨始终都在平静地望着她，“如果你真的向往自由的话，那么就别让那些身份和规矩束缚住你。”在青河终于停下脚步后，他说道。青河抬起头望着江墨，他站在晨光里，身影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两人隔着光芒久久地相望着，最终，江墨率先转身离去。

    “恩。”江墨回答她“我要去一趟外面。”

    但林青河的激动心情超出了他的预料，听到他这么说，她又立马追问道“那江墨，你见过真正的海吗？”

    江墨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彼此对峙，直到他再次开口：“我觉得，在‘守林人’之上，你首先应该是林青河这个个体。如果你想要走，就没什么能阻拦你。”

    “时间刚刚好。”褚诚举起相机时这么说道。

    “真正的海？”江墨听到她的问题，有些疑惑地反问。

    青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炽热的火球正在划过城市的屋脊与高塔。这座山位于中心城的边界，余晖将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渲染成热烈的色彩，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熊熊燃烧。而在头顶上方，黑夜正在追着太阳的脚步，几颗稀疏的星宿点缀在那里、安静地等候着独属于它们的舞台。

    “外面？”青河对他的回答有些惊讶，‘外面’这个描述实在有些陌生“你是说，这座城市的外边？”

    暑假远比想象中要更加漫长。

    在某个艳阳高照的夏日里，正当青河坐在阳台上对着空调将冰可乐注进血液中的时候，褚诚的越野车如一阵暴风一般吹到了大门口。

    出发时褚诚背了一个巨大的登山包，青河则只斜挎了一个装了些温水的水瓶。他们走得很慢，一路走一路聊着独属于他们的那些说不完的话题。

    “青河，重要的始终都是沿途看到的那些风景，还有此刻的这片星空；至于照出来的那些相片，不过是附带品而已。”褚诚靠坐在一块石头上冲青河笑着说道“在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截然不同的风景，你只要把握好当下就够了，至于结果如何，不要去管它。”他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另一台相机对准青河并按下了快门键“正是你耗费在这些

    学校的生活给了青河可以堂而皇之翘掉祭礼的理由，但这个理由在暑假期间很明显行不通。青河无可避免地忍受着被长老们拉去做每周祭礼上吉祥物的命运，每天都在幻想着天降救世主来带她脱离这片苦海。

    幸好的是，也许是因为他们家的宅邸离诸神足够近，所以他们很快就对青河的诉求给了一个满意的答复。

    “您打算拍什么？”青河看着褚诚刚刚调整好的相机屏幕问道。

    江墨接过她递给自己的纸片，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他注意到那是一张在海岸上拍下的照片，湛蓝的天空与深邃的海洋交融，天海相接处消失的分界线让蓝色在那里连接在一起分不清界线。

    “落后，贫穷，更多的苦难。除此之外就和这里没什么两样吧。”江墨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对外面世界的定义，但这很明显并非是青河想听到的答案。

    夏日的山道格外郁郁葱葱，一切都散发着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傍晚的风带走了些许燥热，却仍旧说不上凉爽；所幸山并不算高，他们出发时太阳已经偏斜西边，登到山顶时也还未落入谷底。

    “什么？青河反问道。

    “那么那些山川、原野与河流呢？它们在现实中真的那么壮阔美丽吗？就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青河抓住了江墨的手，晨曦洒落在她的身上，明亮的眼眸中闪耀着名为憧憬的光。江墨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滚烫的温度正在融化他身体上的坚冰，一如她热切的心，而这颗心脏的主人此刻好像正准备将它捧在手中塞给他一般。

    “落日啊。”他指向远处笑她明知故问。

    林青河抬起头看向他，这句话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太过于晦涩难懂；又或者说，是她身体里分裂出的另一半正在紧紧捂住她的耳朵。不知是自我意识的驱使还是无形中的手在拖拽着她，青河不知所措地再次向后倒退着，直到因为地上的石子而趔趄停步。

    “就像是城市正在被淹没一样。”青河眯起眼望着远处的高楼林立，晚霞将她的瞳孔染成了另外两轮不会坠落的太阳。

    “不，是更外面的地方。另一个更合适的称呼应该是‘无神之地’吧。”

    “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拍？”青河反问道。

    刚刚从对这辆夸张越野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的青河回想起上次爬山的经历，脑内净是些糟糕透顶的回忆。于是她站起身，像是逃难一样躲进了凉爽干燥的空调房里。

    “现实中看到的就和这张照片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江墨将照片还给林青河，他的确曾看到过大海，但却从未为海停留过。在他看来，这并非是一件值得称奇的事情，他无法理解林青河为何会对一块大面积的咸水体念念不忘。

    “就算我告诉你那些真实存在，又或者我告诉你它们都是虚假的，这些话对你来说也都毫无意义。”江墨波澜不惊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自己去看一看吧。“

    “那江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是说，诸神不存在的地方…”青河听得到自己胸膛中鼓动的心脏在极速地鼓动着，那阵心跳声在万籁俱寂的清晨时分听起来格外清晰——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褚诚和林青河在山脚民宿的空调屋里躲着炎炎夏日，直到傍晚时分才开启了旅程。青河对此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她在民宿的餐厅就着特色菜吃了满满两碗饭，美美地睡了一下午，登山本身就成为了这趟旅途的添头。

    “你暑假已经有安排了吗？”青河没有直接回答，用一句反问接过了他的话。

    褚诚将相机从登山包里拿出来，青河这才注意到原来那里面都是些设备仪器，她不禁感叹对方的身体强健。

    “咦...？”听到他的话，青河猛地愣住了，在她的答题卡上也许从来都没有过这个选项。

    青河侧过脸看他，夕阳的一半已经沉入遥远的天际，谷底逃出来的光芒仍旧将她烧得滚烫。她抬起手，遮住面前依旧刺眼的光芒沉默不语，直到夜色彻底将整片天空占据。

    “自由。”她侧过脸望着初生的朝阳轻声重复着江墨临走时说过的词语，光是从舌尖将它吐露出来，青河都感觉是那么遥远、那么触不可及，就如同太阳与永远隔空相望的月亮那般。

    林青河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对她而言，就在不久前她现在所在之地都还算是‘外面的世界’这个概念。‘外边的外边’这个形容太过于遥不可及，就如同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你原来...去过外面吗？”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有些手足无措，无处安放的手在空气中摆了两下又慌张地揣回兜里“我听说，光是离开中心城都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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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给你看，这个是老师给我的照片。老师说，真正的大海是十分广阔的，比森林、甚至比世界上任何东西还要宽广包容。“林青河小心翼翼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展示给江墨”可是我只在照片和视频画面里见过，我一直都很想去亲眼看看真正的大海，想自己去确认一下它是不是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

    “月的轨迹和夏季银河，虽然到最后往往都会变成城市夜景。”褚诚用两根手指在天空中比划了一下对青河说“这里距离城市太近，光污染和空气污染太严重，拍出来的效果远不够好。”他抬起头看看夜空，又将目光投向远处“只有远离城市才能拍到最美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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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吗，青河，和我一起去爬山不？”褚诚从车门里蹦出来，隔着大门冲青河喊道。虽然是疑问句，可他的架势看起来好像根本就没有准备对方会拒绝自己的方案。

    “可是我...我去不了。”青河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热烈退去后是潮水般的寒意，她抬起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另一边的手臂、掩饰着内心的慌张与怀疑对江墨说“我走不了，江墨，‘守林人’是不可以离开森林的...”

    青河站在原地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她就想要开口叫住他；可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青河也只是孤身一人地留在了原地。

    “下周开始就是期末周了，再然后是暑假。”分别之前江墨看了看手机日历对青河说“我暑假期间有些事情要忙，你应该也要回家吧？”青河点了点头。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在祭拜典礼上憨笑更糟糕的情况了，更何况还是和老师在一起；窝在副驾驶舱里的青河抱着冰凉的可乐瓶在心中默默想道。

    五分钟后，换好衣服的林青河背着包从楼上的房间冲回院子，临出门前还不忘从冰箱里又拿了两瓶可乐。

    “那调查就先暂且搁置一段时间吧，也许我们之前都有些太急功近利了，所以才会被人盯上，如果再继续下去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其他危险。”江墨给出了一个合理的提议“等回来之后我们再讨论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城市是不会被吞没的。”褚诚再次举起漆黑的镜头，这一次他对着站在山边的林青河按下了快门键“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出生又离去，但城市会永远在那里，始终等候着这日升月落，周而复始。”褚诚走到青河身边对她说道“城市与森林共享着同一轮生命。”

    “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去看一看呢？”两人对视着，等江墨终于将青河这份温度化解了一些后，他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