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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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然会问，用不着你在这里油嘴滑舌。”宇穹看了他一眼，把青宁交给青河搀扶着、然后在浑身伤痕的女孩身前蹲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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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宁努力站起身点了点头，刚刚那一脚对于这个幼小的身躯而言重得过头，即使是作为男孩的他一时间都无法缓解，更不要说天天要挨这种毒打的梨世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幽暗的森林，庄严的屋邸，沾血的绞刑架；还有上面被吊起的女孩。

    “西家，求求您、请开快一点！拜托！”她焦急万分地说。

    青河感觉就像有千万根针在自己的嗓子和肺部吹奏管弦乐一样痛，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她不能停下来。

    “请问您有没有电话？”青河问道。

    比看到离开家门的青川还要更加真实的梦境，青河猛地坐起身，满脸汗水地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有，在这里。”

    “青河大人…”被吊绳勒住脖子的梨世用

    “我…我没事…”青河有些说不出话，只能继续大口吞咽着空气。

    “车只能开到这里了，青河小姐，需要帮您和西家的人联络吗？”他把车停在了西家领地范围的边缘，再往前就需要认证身份才能进入了。

    青河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宇穹知道这些对一个孩子来说还为时尚早，只是站起身牵起两个孩子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梨世抬起头，她想要把自己挨过的打和经历过的苦难全部都告诉面前的女人，可余光却瞥见自己的叔叔恶狠狠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没有人能帮助我，只有诸神才可以…她想起祖训，下意识闭上眼睛疯狂地摇了摇头。

    “喂？老师？老师、我是青河！”西家大门距离住宅区还有一段距离，她一边跑着一边拨通了自己最熟悉的号码，对着电话那头大声喊道“他们要吊死梨世，救救我们，他们要杀了她！”

    祷告仪式终于到了尾声，她跟着人流向外走，她和原本坐在旁边的监护人在拥挤中被其他参加祭礼的人冲散，等人终于散去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站在不远处在等什么人的男孩。

    但青宁给了她答案，他走上前，将一张手帕递给她问道“你看起来很害怕，怎么了吗？”

    当绳索套在了梨世的脖子上的时候，比起对死亡的恐惧，她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青宁大人，我是西家的孩子，我叫林梨世，我来是想请求诸神的怜悯，我...”她拼尽全力说出了一大段话，可就当她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一张手掌将她扇倒在了地上。她听到耳朵里嗡地一声，眼前飘起了黑白的雪花。

    “你好…！请等一下！”梨世鼓起勇气叫住了面前的男孩。男孩也转过身看向她，也平淡地说了一声“你好。”

    “不，这没有任何的不妥。”宇穹无奈而又不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冷地说道“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我皆在诸神的注视下，你所做的一切必将付出代价。”

    终于，她看到了院落，看到了远处的森林：她守护的森林、守护着她的森林、将一切给予也将一切吞噬的森林。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力量再次涌现了出来，她仰起头，更加用力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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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开，臭小子！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说罢他一脚踹在了青宁的身上。也许是没控制好力道、又或者他本来就想向本家的孩子撒气，这一脚让青宁后退了两步跪在地上猛地咳嗽了几声。

    跑起来，跑起来，青河无数次告诫自己要用尽全力跑起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依靠这根紧绷的神经推动身体。

    太阳尚未落山，她也身处自己的房间，但刚刚见到的一切都好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青河一个翻身下了床，没时间打理，甚至没反应过来要叫上什么人，脑子一热就跑到门口随便拦下了一辆一直在那里候着的家族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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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请您住手。”青宁挡在了梨世的面前举起了手臂阻拦着“您不该对一个孩子这么残暴。”

    她转过头麻木地望向森林，曾经她真切地相信诸神将会给予她一些仁慈，可如今他们就这样沉默不语地望着自己走向死亡。

    “怎么了，宝贝？“宇穹弯下腰，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

    “我知道，您是本家的孩子...我想向您询问...我想知道我们伟大的诸神...“她的脑子忽然乱作一团，就连一句逻辑通顺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对诸神的崇敬还是对挨打的恐惧哪一方所导致的。

    跑起来，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宇穹大人！”他忽然用巨大的声音打断了青河，那音量就连青河都吓了一跳，更不要说是本就瑟瑟发抖的梨世“她是我的孩子，我是她的抚养人，我们才是真正的亲人，您大可不必这样高高在上地审视我们的关系。她自己说了没事，那么现在我要带她一起回到西家去，您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吗？”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祭礼，她早就期盼与诸神的会面。然而她这一次好不容易与诸神靠得这样近，整场祈祷仪式她却都有些心不在焉。身上的瘀伤疼到无法承受，梨世死死咬着牙床不让自己因为剧痛而昏过去。

    “你在干什么！？”宇穹呵斥的声音传了来，她领着青河的手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见到跪在地上的青宁、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青宁，你还好吗？”

    我要跑起来，我要拯救她，即使她没有开口求救，即使她连自救都无法做到。

    “宇穹大人，这孩子叫梨世，我是她的抚养人。我原本只是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没想到您的孩子突然跑了过来。”他用自傲的语气埋冤着青宁的不是，意图将黑锅推给他“比起这个偌大的家族，您也应该要稍微管教一下自己的孩子才是。”

    这下终于要结束了，就让一切结束吧；她在心里这样想。

    “叔叔大人、对不起！我没有…我没有…”她捂着肿起来的脸哭喊道，但这无济于事，因为下一秒他已经抬起了脚，做出要踢她的姿势。

    “咦…青河小姐…”司机有些震惊地叫出那个孩子的名字”您要去哪吗？“

    “请给我，好吗？”青河恳求道“我之后还给您。”说罢没等对方同意，她一把抢了过来，然后就跳下了车，奔跑着到了门口用自己的身份卡刷了一下。

    ”她看起来很害怕...“青河在母亲耳边轻声说道，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就好像被抓着领子的孩子是她一样。宇穹搂住自己的女儿，思索了片刻，她用手摸了摸青河的脸说“青河，你要记住，在这世上，只是一味的祈祷是不够的。如果你自己都不去拼了命地拯救自己的话，就没有人能拯救你。”

    林宇穹站直身子，她希望那个孩子能再一次张口，然而她没有，只是任由她的叔叔揪着她的胳膊往远处走。某一个瞬间她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被打得伤痕累累关在仓库里自生自灭的孩子，光着脚从乱石路上逃跑的孩子，痛哭着拉住神明的裤脚祈求得到拯救的孩子。她想要张口阻止那个远去的男人，可最终还是没有。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没有多问任何一个问题；他们的工作要求就是如此。往日并不觉得遥远的路程此刻如同没有尽头一般，她靠在车里坐立难安，只能打开窗户用力地呼吸着车外的空气。

    林梨世与林青河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七岁的她坐在圣堂的最后一排，那时的梨世正因为难忍的疼痛而不住地想要哽噎，她死死抓着自己的裤子，直到自己的指节都攥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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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对方没打算停下来，紧接着就要继续殴打面前的男孩女孩。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同时也在等待着诸神的使者能够再一次指引她回到故土。至少这一次，诸神啊，请给予我怜悯，请让我去往您们的身边。

    “林梨世，你个小贱人，是在和本家的人谄媚吗！？”他怒吼着。

    “请停下来！”在最后一秒，青河冲上了绞刑架一把抱住了即将被吊起的梨世。

    我认识她，我见过她，她是那个浑身是伤，看起来非常害怕的女孩。

    “梨世，你要说出来，你要勇敢，只有这样才能...”青河有些焦急，站在一旁扶着青宁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说道。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真的等到了神明。

    “我有…我有话想跟您说…”她结结巴巴地对青宁说道——那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对方的脸，她只能祈祷自己没认错。

    她忽然在心底隐隐预感，如果想要活下去，或许就只有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才能够让诸神听到自己的祈祷。

    “当然，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青宁转过身看着她问道。

    “喂，青河？！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褚诚在电话里用同等音量喊出来。

    “小姐…您还好吗？”司机有些关切地问。

    -“救救我，”在如同泣血一般的夕阳的照射下，她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对我说“求求你救救我。”

    “妈妈...”青河忽然拉住母亲的袖子。

    跑起来，她最后一次对自己说，跑起来。

    “当然，诸神会做出他们公正的判罚。”男人依旧高傲自大地回答道“我相信诸神也会同意我来管教这个不听话的侄女。”

    太阳逐渐开始西陲，万物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染成橙红色，往日的她会觉得这一切十分美丽，此刻却觉得这就如同死神泼洒着它的墨汁一般。

    ”你叫林梨世，对吗？你对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宇穹把原本倒在地上的女孩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我要你实话实说。”

    “在西家，宅邸后面的森林前，那里有绞刑架！老师、快来、救救她！”她再一次对着电话那头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