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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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着自己或许应该先将手中的令牌还给郑嬷嬷，踌躇了片刻，还是打算等着明早她过来寻自己。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早产，想必身体并不会太好，营帐里的温度对他而言还是太低了。

    方才眉瑾带着她骑马，速度太快，她本来就有些晕眩，再一下子闻见这样的气味，忍不住扶着营帐干呕了起来。

    她是太天真，以为自己有和他讲价的筹码，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有些在意这个孩子，这个梁帝唯一的皇子。

    观若掀开了营帐的帘子，扑面而来一股血腥之气。

    找晏既大约是没有用的，昨夜他对她的嘲讽，观若尚且没有时间好好的想一想，今日她已经没有理由再去寻他了。

    除了抱着他轻轻的摇晃，期望他能重新进入梦乡，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营帐中很安静，也黑暗。纵然营帐之外也没有什么灯，夏夜星汉灿烂，总是要比营帐之中好一些的。

    吕婕妤摇了摇头，像是不可置信，“不，不可能的，这个孩子是梁帝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是不是你不肯去，所以找了借口。”

    若这是个男孩子，有幸能长大，有几分会像他的父亲？

    吕婕妤顷刻之间就松了一口气，很快落下了泪来，像是很欣慰。

    吕婕妤居然没有再理会他，仰面望着帐顶，“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活不下来了……活不下来了……”

    她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前世今生，她都是知道他有多狠戾的。

    好在这孩子哭了一会儿也就不哭了，又安安稳稳的进入了梦乡。

    但她终究没有。

    “你昨夜是去陪他了对不对？所以他听你的话，你救救我们……”

    观若往一旁瞥了一眼，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吕婕妤已经醒了过来。不知道她是不想说话，还是没有力气说话。

    要么是吕婕妤没能挺过这一关，也或许孩子还能活下来。

    吕婕妤实在太高看她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为她做什么，更不能向她许诺什么。

    她同样的不知道，那时跟着她母亲一起离开了的，是她的弟弟还是妹妹。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得忍着恶心进去。虽然是夏夜，半夜时还是很冷，她不能在营帐之外呆上一夜。

    观若的确是没有能够睡很久，天色朦朦亮的时候，营帐里微弱的像小猫叫的声音将她吵醒了。

    但也当然能看出来，他并不是那么年轻了。

    她挣扎着要起来，在榻上跪下，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神情看起来很痛苦，“娘娘，珩妃娘娘，你救救我们母子，你给我的儿子一条活路。”

    观若抱着孩子，并不比她浣衣时拿的木盆更重。是梁帝的孩子，她想看看，能不能在他脸上找出一些梁帝的影子。

    那一夜她睡的很沉，居然一点都没有听见父母院中的动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没有母亲的孩子。

    观若的脑海里，回响着晏既昨夜嘲讽她的话。

    观若手里还抱着孩子，吕婕妤的情绪变化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观若心中渐渐的生出怒火来，这个孩子哭的她心烦意乱，昨夜被羞辱，被恐惧淹没，她已经真的很累了。

    营帐里没有点灯，也没有女子临盆时呼痛的声音。观若反而有些害怕，不知道里面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你把他送过去，或许他还能多活几日。”

    没有乳母和奴仆能来伺候她们母子，她只能像民间的妇人一样自己喂养自己的孩子。

    “在这里大人都常常没有食物，孩子更不能饿着，你可以吗？”

    她看见了孩子的小脸。未足月而生的孩子，看起来实在很小。

    那些嬷嬷没有替她清理过，她的头发都还黏在她额上，她伸出手去，将抱着孩子的襁褓往下压了压，也和观若方才一样，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正在沉睡的婴孩。

    吕婕妤也就没有再理会她，微微支着身子，吃力的拆开了包着孩子的薄被。“是个男孩儿。”

    在一片黑暗之中，小小的婴儿睡的很安宁，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手中的孩子仍然哭闹不休，她几乎想把这个孩子塞到吕婕妤的怀里，而后自己落荒而逃。

    她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反而更是不自觉的担心起了吕婕妤。

    她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他昨夜亲口跟我说他并不在意这个孩子。我甚至都不明白他在和我说了他并不在意之后，为什么又遣了人来帮你。”

    等她进了宫，那几年梁宫里也没有妃嫔能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

    襁褓被解开，观若才发现孩子身上居然还有血污。

    她不想和吕婕妤一起哀叹她的命运，就算是在梁宫里，她和她的孩子也未必就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伤春悲秋于如今的她们而言是一种奢侈。

    “昨夜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将他生下来了，所以我不知道。”

    观若掀了帘子进去，在入口处等了好一会儿，等她渐渐能适应营帐中的黑暗，才开始摸索着往前走。

    观若的母亲死于难产，在她五岁那年。

    吕婕妤却忽而回过神来，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她想要坐起来，但终究因为身上的疼痛而作罢。

    小婴儿却被她的动作打扰，又发出了细细的哭声。

    但她或许可以找郑嬷嬷想想办法。

    观若悄悄的走过去，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她并没有照顾过这样小的孩子，在宫外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

    吕婕妤没有动，也不曾看向观若的方向，她的孩子的方向。

    “你把他抱到那个将军那里去吧。昨夜我恍惚听接生的嬷嬷说，她们是奉将军之命过来的。既然是这样，我知道我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也许他是看中这个孩子。”

    “我没有去陪他，我被他赶了出来。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下令让人来救你。或许很快他就会来把你的孩子带走，不必我来多此一举。”

    观若生的娇小，一双手也如是，可是那孩子的脸，比她的手掌还要小一些。

    吕婕妤不管他，一心一意的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也只好观若由将他重新包裹了起来。

    方才她在郑嬷嬷的营帐之外等着的时候，分明听见里面有男子的声音。

    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她也很不必知道。

    她从没有和别人提过这件事，梁帝，李三郎，眉瑾，都没有。或许也就是这样，所以她才不忍心就这样看着吕婕妤殒命在生产之时。

    见观若注意到了她，她向着她点了点头。而后观若会意，将她的孩子放在了她的枕边。

    声音是力竭之后的沙哑，观若几乎要靠猜才能明白她的意思。

    将她吵醒了，却没有将自己的母亲吵醒，也许吕婕妤实在是太累了。

    她轻轻的开了口，“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壮着胆子先去看了一眼吕婕妤，纵然她的呼吸很微弱，但她至少没有死。而后她很快看见了吕婕妤身旁的一个襁褓。

    观若进宫的时候，梁帝就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但他仍然是俊朗的，其实看不出来他实际的年龄。

    观若一路走回自己的营帐，此刻才是真正的万籁俱寂。没有蔺昭容再冲出来要给她耳光，她很顺利的就走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前。

    她不可能生孩子只生一半，接生的嬷嬷她虽然没有见到，可晏既的命令，她们是不敢阳奉阴违的。

    吕婕妤母子平安，纵然今夜她受了这么多的搓摩，总算也值得。她没有多少的时间可以休息，但剩下的时间，哪怕片刻，她也会睡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