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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亦安的目光不知不觉便移向了沈瑾逸,那张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如同精雕细琢的白玉。

    一听此话,念亦安的心却是一沉。

    所有事,都是为了沈府的颜面。

    “亦安姐姐,世子在看你。”织绿轻声在她耳边道。

    开宴的院子离下人们居住的区域很远。前几日听沈瑾逸的吩咐在屋里好生休息,念亦安甚至都没听见过宴会的动静。

    “这是什么意思?”念亦安有些懵,“何人吩咐的?世子知道吗?”

    念亦安呼吸一滞,头皮发麻,险些就要转身夺路而逃。

    “小侯爷不在,那比雅会有何意思?”楚妍扬着下巴,朝沈瑾逸露出甜腻的笑,“怎么,小侯爷还是想要我上场比一比?”

    他们笑得几近忘我,丝毫不曾注意这边投去的目光。

    可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亦安姐姐。”那小厮与她打了招呼,便拉着她往门外再走了几步,站在路的旁边。

    念亦安停下脚步,席地而坐,迎着湖面的微风抚起琴来。

    湖面的波澜破碎了念亦安眼角泪珠的倒影。

    是了。要做东道主开场,自然就如同她的气色一样,不得给沈府丢脸。

    ——她也不明白当沈瑾逸移开目光时,自己究竟是松了口气放了心,还是高高举起的心沉了下去。

    今日便是比雅会。也许再过几日,侯府的儿媳便可定下了。

    他那夜不仅亲自来了,竟还将她抱上了床。

    前面一切的愤懑都转化为汹涌的怒火,曲折蜿蜒的小路转至一望无际的平原……

    念亦安却是一惊。

    “你说说,你弹的这首曲子,究竟是何意?”

    眼尖的奴仆在此刻便拉着同伴悄悄地走了。

    绣红急不可耐地开始替念亦安换上新衣,尔后后退几步,睁大了双眼,“简直是天仙下凡!”

    她念亦安怎会不知。

    一想到沈瑾逸那有力却温柔的臂弯,念亦安的心又融化了一次。

    沈瑾逸与他的三两好友穿梭其中,如鱼得水。

    “是……奴婢不识尚仪大作,玷污了此曲!”念亦安忙弯下腰,生怕沈瑾逸下一瞬便要在他人面前责罚她。

    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道,沈瑾                                                逸走上前来。

    那总是念亦安最开心的时刻。他只会带上她一个人,与她漫无天地地聊天。

    她不知,沈瑾逸究竟听她弹了多少。

    “你一向聪敏,却品不出曲中心意?”沈瑾逸迎上念亦安的目光,似笑非笑。

    抱上琴,循着熟悉的路一路走去,念亦安第一次见到了自己设计安排的千花院。

    可是……他也不算不关心吧?

    因此才会可笑地以为,沈瑾逸是为了安慰与关心自己而来的。

    见沈瑾逸竟没有责罚念亦安,许多留下来看乐子的人便无趣地离开。

    “又打趣!”念亦安嘴上嫌着,低下头却含了笑。

    那日沈瑾逸手上的香,便是这般染上的吧?

    念亦安迅速起身,规规矩矩地向沈瑾逸行礼:“奴婢知罪,打扰了世子与众贵客的雅兴。”

    那满心的遗憾与痛苦,他究竟听进去几分。

    不愿如此窝囊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念亦安脚步一拐,走向侯府最大的湖。

    只是,她不愿像原曲中的姑娘一般投水自尽,便在落尾处将凄婉之音急转而去罢了。

    他们的眉眼间越是透着从容,越是能教念亦安感到窘迫与心酸。

    “小侯爷莫要生气!”楚妍的声音自沈瑾逸身后响起,“这般奴婢,再精于技,也不懂得里面的神,自然会乱弹了!”

    念亦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未发觉自己的琴声已引来许多听众。

    念亦安猛然抬头,穿过交织的人影与钗环反射的金光,与千花院那头的沈瑾逸目光交汇。

    而后指尖一转,凄切的曲调骤然充满杀伐之气,如同春水骤然破开坚冰,向东奔涌而去。

    “弹得不错,亦安。”沈瑾逸笑得很温柔。

    那楚妍时时刻刻想凑近沈瑾逸,而沈瑾逸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

    或许是太过喜欢,尽管这是念亦安第一回弹奏,每根琴弦却能颤动出悠扬心碎的声音。

    念亦安站在通往千花院之路的尽头,心生怯意,再也抬不起脚走上一步。

    沈瑾逸一见着她,便立即露出笑容:“楚姑娘怎来了?比雅会上的表演还没结束呢。”

    这是她拒绝赵妈妈之前,一直盯着的那块布料。

    幸而此时沈瑾逸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并没有过来招呼她。

    就算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她依然心存幻想。

    这是不属于她的世界。

    “亦安何出此言?”沈瑾逸的声音极为温柔,“听你将钟尚仪的曲子改了曲风,很是惊艳。”

    不知那时,沈瑾逸能否给她一个她心下期待的安排。

    不会是楚妍……

    念亦安觉得弯着腰有些累,便缓缓直起腰来。

    其中还不乏本该在比雅会赏艺的人。

    随着沈瑾逸移开眼,其他人也将目光收走。

    就连沈瑾逸和他的母亲,做的一切也都是这个目的。

    她甚至一步都还未曾踏进去过。

    沈瑾逸要她立时从她自己设计的院里离去。

    侯府上上下下,从最基础的土地到每一根建造起这座府邸的砖石树木,都只为了府上权力顶端的那一人而存在。

    伸手按住琴弦,念亦安不安地朝后望去。

    “好生精致的裁剪!还有这料子,真舒服呢!”

    念亦安抬头向院内望去,方才还在与友人闲谈的沈瑾逸,此时却恰好与楚妍说上了话。

    一个姑娘遥望情郎,却见那情郎身着喜服,春风得意地迎来他新娘的喜轿。

    念亦安自嘲着看着镜中的自己,打开那晚沈瑾逸送来的妆膏。

    此处宁静无比,每当沈瑾逸感到劳累,念亦安便会随他来到此处散心。

    在选定想要在比雅会上弹奏的曲子时,念亦安也注意到了一些其他的曲子。只可惜时间紧迫,哪怕爱不释手,也只能练最适宜比雅会弹奏的曲子。

    念亦安啊念亦安,入府这么些年,你怎么还是这般自作多情?

    “亦安姐姐你快穿上!”

    念亦安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恍若隔世。

    “亦安姐姐,还是快走吧。在这儿堵着也不好。”那小厮劝道。

    以至于每当念亦安看见这片湖,她心下便会欣喜起来。

    “亦安姐姐,怎么了?”身后的绣红探个脑袋出来,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念亦安。

    沈瑾逸不知怎的知道了她看重的是哪块,竟还依照她的喜好,再结合时兴的样式,做了身妙极的衣裳,供她在比雅会上穿。

    《侯府通房不干了》

    “今日你不必上场了。”

    故此,在沈瑾逸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另一侧时,许多敏锐的人便已随着他望了过来。

    “那你又该如何用琴声诉说于旁人听呢?”

    默默收回目光,念亦安点点头,垂着脑袋缓缓离开。

    她已完全脱离了曲谱,自由散漫,如同天际遨游的飞鸟。

    念亦安心下一动。

    这个动作却被楚妍捕捉到眼里。她转过头,轻蔑地问:

    绣红急匆匆地冲进来,将衣裳举在念亦安的眼前晃了几晃。

    那日益增长的心意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就快要撑破她的躯壳,可念亦安只能弯曲它的躯干,宁可它畸形残缺,也不能让它露出一分一毫。

    虽说比雅会名义是众女比艺,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真正的重点是谁。

    念亦安的身形本就有些许天生带着贵气的圆润,这身衣裳加上从未佩戴过的饰品与精巧的妆面,竟让她在镜中恍惚瞧见,若父母尚在,她应该长成的模样。

    念亦安的心意,怎可与旁人诉说。

    直到她觉察到身侧变得异常寂静。

    若是打发一个侍女,要她随时记得侯府颜面,他差人带话、带物来便行了。

    “我可没胡说!要我看来,亦安姐姐你呀,就是今日沈府的门面!”

    “这当然随你。”沈瑾逸轻声道。

    她只知那册曲谱是如今时兴的曲子合辑,却不料自己随意乱弹的,竟来自宫中的尚仪。

    但她现在可以随意弹奏了。

    但念亦安依然不敢踏入院内一步。

    步入那些自小在优渥家境中长大的男女之间,念亦安只觉得自己是踏入至净之地的小泥人,只要触碰上他们的一角,都会留下醒目的痕迹。

    “我只知此曲诉说女子心意,却品不出她心意为何。”

    只有念亦安和府上与沈瑾逸相熟的奴仆感到后背发凉。

    “就是世子吩咐的。”不待念亦安问,小厮立即道,“世子吩咐你先回去,待宴席结束了,他自会来向你说明。绣红织绿,你们先进来忙你们的。”

    无论指法如何、熟练与否,只有眼前的湖水与天地是她的听众。

    正在犹豫之时,原在沈瑾逸身侧的一个小厮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

    原曲诉尽姑娘对情郎的思念与明知不可得的苦楚,至于听者无不心痛落泪。

    万紫千红中,高门贵女身着罗绮,谈笑风生。

    “亦安姐姐,世子送的衣裳到了!”门外传来绣红兴奋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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