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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该出发了。”身后的小厮小声提醒。

    这般想着,他便快步朝自己的寝居走去。

    他对这个在过去七年里与他最为亲近的人,竟只是一知半解。

    “禅修时本应戒欲苦修,以往给母亲送的实在有                                                些多。从这个月开始,每月减半。”沈瑾逸沉声吩咐。

    “何事?”

    叫人以为是自己最初看花了眼。

    “回世子,按以往的规矩,这个月的正好是明日送去。”

    圣旨之后,她再不必仰仗这个充斥在她过往大半人生的男子而活。

    只是这番“明朗”,看得人不寒而栗。

    他不曾发觉那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侍女,竟真的这般有胆魄。

    宣旨太监念毕,将圣旨合拢,双手交于念亦安手上,“恭喜安靖侯了。”

    “亦安!”沈瑾逸忽然往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念亦安。

    留下此话,念亦安便上了车。留在沈家的,只有她再也不会怀念的过往。

    而沈瑾逸作为侯府如今暂时的主人,也在念亦安后也随之跪下。

    他也不知若等念亦安醒来,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医女说罢,便问道,“世子可知四年前念姑娘喝过什么使人体寒的药?”

    沈瑾逸这般想着,却又停了下来,不再靠近。

    “世子?”

    晕厥几个时辰了,依然没有醒吗?

    来到沈瑾逸身边,她毫不犹豫地再往前走上一步,再一丝不苟地跪下听旨。

    听见“各生欢喜”四字,沈瑾逸便迅即想起三年前念亦安留下的那封书信里,仅仅留给自己的八个字。

    “我见念姑娘肝气郁结、体质偏寒,恐是因长期心情烦闷,加之吃了些不该吃的药导致的。”

    好生可笑。这么些事他竟畏畏缩缩。若是让旁人瞧见,岂不成了笑话?

    众人皆回头看去。

    “没听见吗?”沈瑾逸忽然觉得有些烦,不愿再重复什么。

    “如今我已身于侯位,不再需要屈居于世子府上。”念亦安道,“感谢世子以往的招待。如今,便不再多生纠葛,各生欢喜。”

    待念亦安谢恩毕,众人才随之站起身来。

    念亦安趁机将袖子扯出,再度行礼,却再不是下对上的任何礼数。

    可同当年会坚持留下自己喜爱的玉佩一样。他想要的一切,都会不择手段、毫不留情地夺入手中。

    从接过圣旨的那一刻起,她便彻彻底底地与他切断了所有联系。

    她目不斜视,一步步向太监靠近。本已跪下的仆从连忙起身为她让路,而后再次跪下。

    “不知念姑娘是受了什么刺激,病症便如同洪水破堤,令念姑娘晕厥。”

    “正是。”医女道,“依我看,此药并不能使人彻底不孕,却可使受孕变得极难。”

    “世子,光天化日之下,还请自重。”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沈瑾逸想了些什么。

    可母亲却皱眉叫他换下,只道:“你一介侯府世子,怎还为奴婢之言止不住情?可别让你父亲知道了,不然他定会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废物。”

    沈瑾逸忙步行至已打开的门前,在宣旨太监前跪下:“公公,如今亦安身体不适,只得由我——”

    恭送完宣旨太监,念亦安转过身,对沈瑾逸行一个礼:“这些日子,多谢世子照顾了。此后,我们也算是两清。”

    沈瑾逸立即想起来,却并未马上回答,只道:“她的体寒,是否与难以有孕有关?”

    车窗外的闹市依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温暖的日光洒在沈瑾逸的手上。

    “这个月给昭宛寺的六十两送去了吗?”一出门,沈瑾逸便问。

    可方才医女已经嘱咐,这半日她都需要歇息。

    “金州念氏亦安,恪恭持顺,德才兼备,孝悌忠信,今封安靖侯,食邑千户,赐良田六百顷,府邸一座,允当日迁府。”

    “世子,”医女叹口气,“体寒可治,肝火可调,但有些事情,是我做不到的。”

    果然。

    医女写完方子,交给沈瑾逸身后的小厮,交代了各种事项,“念姑娘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歇息半日,世子还是不要在此处了。”

    念亦安身着华裳,少而适宜的胭脂掩盖了她因病症而起的虚弱气色,同时也不显娇媚。

    在他父母看来,此玉佩似乎确实起到了警醒之用。如今的沈瑾逸是极度完美的侯位继承之人,干脆、果断,喜怒不形于色。

    一个令他不安的想法渐渐浮于心头。

    他脚步一拐,又一次向念亦安的住处走去。

    “四年前?”沈瑾逸问,“是因何而起?”

    看着远去的车马,沈瑾逸眸中自晦暗又逐渐变得明朗。

    “是……”

    待小厮去吩咐账房,沈瑾逸本往自己住处走去的步伐又停了下来。

    而这次,遇见了非比寻常的情况。

    越听母亲这样说,他却越不愿将这块实在貌美的玉佩扔下,便换着花样道,要日日佩戴,以示警醒之意。

医女转过身,朝沈瑾逸报。

    那时他兴高采烈地同母亲讲,这块玉佩着实美丽,就连新来的亦安妹妹都喜爱无比。

    “嗯,走吧。”待沈瑾逸转过身,双眸却又是一片和煦景色。

    天刚蒙蒙亮,沈瑾逸总算坐起了身,叫了仆从来换好官服,准备出府。

    ——而是上对下,一个较为周全而尊重的礼。

    沈瑾逸有些意外,但心下一想也自知理亏,只得谢过医女,便走出房去。

    无论是从最初愿以假死逃脱,还是后来的经商或是做青楼头牌,直到今日她直接跑至皇帝面前求封赏,沈瑾逸都无法将这些事与印象中那个永远低眉顺眼、谨小慎微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竟然要他也出去?

    沈瑾逸神色一沉,点了点头:“那还请大夫尽力救治。”

    要知道,在侯府门口做出这等事情,日后的人们会有多少笑料能够下酒。

    可最初他究竟是为何要留下这块玉佩,已过及冠之年的沈瑾逸,并不能替当时的自己言明。

    沈瑾逸这才意识到,这块玉佩已经陪了他十年了。

    应该……不会怀念吧?

    “臣女无碍。”身后传来念亦安的声音。

    “你要学会如何对我行礼了,世子。”

    却听府前一阵喧天锣鼓声,一个太监尖着嗓子道:“金州念氏女亦安,前来接旨!”

    “她心中积攒的事,若不能得以解决,便会继续化作郁气侵蚀她的身体。”医女写着方子,一边道,“至于是什么事,恐只有她自己知晓——或者世子也知晓一二,毕竟我听闻念姑娘曾经也一直在世子身边。”

    宽大的衣袖遮掩住玉佩,沈瑾逸抬起了头。

    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光影变换,目光却落在一旁富有光泽的玉佩之上。

    他太阳穴一跳,手上却因恍神松了力道。

    不待沈瑾逸开口,门口便来了辆早已准备好的车。

    一夜却辗转难眠,看残月西降,初阳东升。

    他的确不再是幼时的他。

    念亦安头也不回地上车去。

    念亦安要将袖子扯出来,却发觉沈瑾逸并未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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