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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卿可有何见解?”他问道。

    织绿在听见车外传来念亦安的声音的瞬间,背后冷汗直冒。

    念亦安本意是要他记住她如今的身份,但想了想,实在没办法让他喊自己“侯爷”,便转过身,自己将话题绕了过去。

    今日又是该给父母上香的日子,她要好生给父母说说这个月在田庄上发生的趣事。

    念亦安摇摇头,表示她理解此事。

    沈瑾逸听见太子点名,抬首睁眼,缓缓环视一圈众人,才行上一礼,似是初醒。

    沈瑾逸有些意外,举起手想要拉住念亦安,动作做了一半,又收回手去,只道:“你连这也知晓?”

    每每走至金桔之前,她都会想象栽种者是什么模样。

    “这是实话。”他认真道。

    念亦安不由得感到欣喜:“果然……”

    “亦安姐姐!”织绿却抢在沈瑾逸面前道,“世子之前的一个侍从出卖了消息,致使他行踪被泄露给了楚玺。他如今这样做,我能理解。”

    落日穿过树木,恰巧打在念亦安的鼻梁上,勾勒出和谐的线条,染上暖融融的色彩。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直白地表示,自己有什么才能可以比得过他。

    念亦安同样回了京。

    若旧王后裔上位,与夷灵接壤的城池便又不得安宁。可如今新王昏庸,还被有心之人砸伤了头昏迷不醒,并非是一个最初判断的那般有用的傀儡。

    紫怜摇摇头:“我只知是位年纪较大的女性,身着俗家弟子衣衫,步伐平缓,动作也很优雅。至于其他的,一点也不知道。”

    若是母亲活着,也许就是这个模样。

    想到这座寺庙中竟有人与母亲一样喜爱金桔,念亦安便觉有缘,每回来寺中散心时,都希望能遇上这株金桔的栽种者。

    不仅是因为此处建筑美轮美奂,或者纯因离自己的府邸近,而是因为在一次随意闲逛时,她看见了一株金桔。

    “方才织绿与你说了那么多,你听了有什么用?”念亦安看向沈瑾逸。

    沈瑾逸抬起眼,身侧包括织绿的所有仆从都行了个礼,便朝远处退去。

    看着众人或思索或迷惘的眼神,沈瑾逸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夷灵王重症不治而亡,二世继之,女主当政。”

    这个才过及冠之年的年轻人一身温润之态,说出的话总会令人觉得狠厉得令人生寒。

    就连皇帝也直起身,睁开眼看向他。

    只是她并不想去关心。

    念亦安很喜欢这里。

    顿了一顿,念亦安道,“世子,在这方面,我自认为优于你。”

    “这话竟能从你口中说出。”

    太子听众臣议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正皱眉扫视着整个朝堂,却看见仿佛在闭目养神的沈瑾逸。

    念亦安正要点头,却又在答应前停下来,换作摇头:“不必刻意去寻。若真的有缘,一定会遇见。”

    众臣纷争不断,甚至有说得激动的文官险些动起手来。

    接着,她朝沈瑾逸点点头,算是道别之礼。

    沈瑾逸竟怔了片刻。

    “我说的那些话,本就只是给织绿听的。你堂堂一个卫尉寺卿,何必浪费时间听这些话?”

    沈瑾逸下意识躲避了片刻,好似下定决心,还是和她对上视线。

    “我想看看,在我身边这么久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他轻声回答。

    ——顺便去寺里散散心,看看能否散去昨日之事带来的坏心情。

    沈瑾逸站在原地,不断琢磨着她最后的话。

    而沈瑾逸自己在京中高位,也从未想过这乡野之间竟也有着如此多的门道。

    “亦安姐姐……”织绿心虚地唤道。

    念亦安看着沈瑾逸下来,却并未看他一眼,而是直接走到织绿身边。

    他垂下眼,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语气中却尽是杀意,“其他人,作过河之桥。”

    念亦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自己知道便知道了,怎么还像当时做他侍女那样,脑子里想都没想,便直接为他规划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安排。

    “实话。”他再次说道。

    “陛下、殿下、各位大人,大家可莫要忘了,夷灵王宫里,有一个年轻貌美的中原女子。”

    “说实话时,反而不敢看我?”念亦安走近了些,特意去寻沈瑾逸的目光。

    她在沈府时,做过最不愿醒的梦,便是父母尚在,她依然是个寻常的姑娘。那个梦里也有沈瑾逸。他们相遇,梦里的沈瑾逸喜欢听她讲自己的故事,看她的眼神不再像一个毫无灵魂的空壳。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双眸里映出的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梦醒后,深不见底的双眸里那没有生气的棋子。

    念亦安低下头,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家主,我听闻今日有人见到了这株金桔的栽种之人。”身后的紫怜轻声道。

    太子一问,整个朝堂的人都安静下来,朝沈瑾逸看去。

    沈瑾逸看着她的笑,嘴角不禁也上扬起来。待自己反应过来,又立刻侧过身,将目光远远地挪开。

    檐角的风铃随着风轻轻摇曳,敲动令人静心的曲调。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随着车轮声渐远,沈瑾逸的声音在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过不了多久便是母亲的生辰。今年,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去为母亲庆生。

    “受教了。”沈瑾逸点头道,“只是我依然有不明白的点,不知亦安能否再指教一二?”

    “家主,是否要我去寻一寻她?”紫怜问。

    皇帝扶着额头在龙椅上为争吵声叹着气,想不出法子,还白白听下面百官闹腾。

    念亦安瞥了一旁的沈瑾逸一眼。

    之后,她才转过头看向沈瑾逸:“拿绣红的消息要挟她,你对你身边的人这么不信任吗?”

    太子略为一思,便会心一笑:“那接下来,还要麻烦沈卿了。”

    念亦安记得,母亲生前素来不爱看花养花,却独独喜爱金桔。她说是因她闺名带“吉”,金桔圆圆的模样也十分可爱,便钟情于此。

    沈瑾逸垂眸而立,似与身边的纷争毫无关系。

    “天色晚了,世子还是先回庄上吧。”念亦安微微偏头,接着整个身子稍稍转离沈瑾逸,“明日该上朝,睡不了多时便要赶路。”

    如今父母之罪已经洗净,念亦安自己也脱离了沈府,还得了如此大的封赏,甚至还遇见了寺里同种金桔的有缘之人,似乎一切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着。

    安稳不过两三年,夷灵的王位之争再度开始。

    她害怕念亦安觉得自己在利用她们的感情,出卖了她。

    她不知道这位栽种者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来到这里带发修行。就算来此修行,也会特意在寺中种下金桔,细心呵护。

    念亦安偏过头:“你叫我什么?”

    不过啊,梦总归是梦。如今梦醒了,它也便只是闲暇时一个可笑却美好的回忆罢了。

    她也不会说织绿什么话,毕竟她的确是在沈瑾逸手下讨生活,自己远嫁的妹妹也得靠他来维持联络。何况,根据她听到的内容来看,织绿并不是什么专程来套她话的人。

    “倒让我以为是梦中。”

    就连……沈瑾逸也跟想通了什么似的,居然发现她并不只是一个可用或不可用的棋子而已。

    知道这个织绿找的理由后,念亦安也懒得追究。横竖他就是一个把身边人当做棋子的人,怎么都逃不出这一个道理。

    她的目光在这张百看不厌的脸上流连一圈,又重新落回地上。

    当然,他想不想得通,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念亦安眼前一亮,转过身来:“她是何人?长什么样?大约是何年龄?”

    寺里的桂花和金灯花快开了,红黄绿交相映衬在清晨的钟声与烟火里。

    今日上朝,最为重要的便是夷灵之事。

    很快便到了母亲生辰,念亦安在府中亲手做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带到母亲

    方才织绿说得没错,他不了解她的过往,相同地,她也不知道这三年里他究竟是如何与楚玺争斗的。

    这一夜,不知是田庄的床榻不够安稳,还是念亦安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徘徊,沈瑾逸刚有了些睡意,便到了回京的时间。

    但看着这株长势喜人的金桔,念亦安也会默默双手合十,祝她万事顺意。

    就像念亦安最初想的那样,选择入寺修行,她定有自己的难处,也不愿有陌生人打扰。

    会不会也是一位女性,会不会和记忆里的母亲一样,弯弯的长眉,永远含笑的桃花眼,说话轻声细气但办事干净利落。

    “前些日子与许多权贵见了面,聊着聊着便知道了。”念亦安又走上几步,离沈瑾逸又远了些,“你若真想知道我如何打理田庄,问织绿便是。”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一帆风顺,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她,唯一可惜的便是在寺中未曾遇见金桔的主人。

    *

    “留步。”

    不知是何人栽种,看上去栽种的时间离眼下并没有多久。栽种者对金桔颇为呵护,长势极好。

    念亦安端详着他的双眼,目光缓缓从眉眼滑过鼻梁,来到他紧闭的双唇,而后快速地朝一旁看去,轻声一笑。

    能遇见一个与母亲如此相似的人,念亦安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一唐突,便将这一份美好的期冀打碎。

    《侯府通房不干了》

    能亲口说自己想要了解一个曾为自己侍女之人的话,他竟不觉得丢了颜面。

    沈瑾逸下车时,她也没有理由留在车上,只得低着头跟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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