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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瑾娘上一次生产时的血腥情形,同样烙印在橘子的脑子里,那是橘子唯一一次离家出走。

    王锡琛于信上惭愧言:【儿与介皆未能中,叫父亲母亲失望了。】

    这位表姑娘姓祝,早年丧父,父亲生前曾做官,她一直和母亲寄居在金陵城外外祖家中,出身可怜,亲事便也艰难了些,但样貌人品都很周正。

    但当黄狗流露出想要进院子的想法时,橘子还是一巴掌拍了过去——规矩可是不能坏的!

    待贞仪跟着大父从将军府回来,便见饭桌上摆着一碟凉拌苦菜,贞仪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对卓妈妈赞不绝口。

    橘子听了,不禁对这苦了吧唧的野菜肃然起敬——好懂事好中用的草,好草啊。

    黄狗见橘子出来,立时夹着尾巴跑开。

    然后说了一堆喜欢和擅长的吃食,王元原本想笑,后面就只顾着咽口水了。

    额尔图眉心松缓,听似不以为意地“噢”了一声,策马而去,宝音赶忙跟上。

    王介是二月初动的身,那封信送到吉林时,他已在途中了,只因是为增长学识见闻,一路上才走得慢了些。

    王元成婚是好消息,不好的消息则是——

    橘子将骨头丢在门外,转身翘着尾巴回了院中。

    对方家中多次主动提出退亲,王锡瑞皆不曾应允,送去诸多药材银两也曾帮忙请医,但最终还是未能将人留住。

    橘子蹲在院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觉得这狗不怎么聪明。

    养出的女子都很大胆……被越来越多的女孩子们围看的王介有些局促。

    都说吉林苦寒贫瘠,但王介此时却想,这方水土却也别样养人。

    橘子希望王元成婚后能成熟些,不要再那么讨人嫌了。

    除此外,贞仪还收到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来自宝音和多兰夫人,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驹,贞仪喜欢极了。

    黄狗衔着骨头来到一处草垛前,却没有立刻开啃,而是咬起骨头又甩开,时而兴奋甩头,时而将上半身压低撅起屁股趴着盯那骨头,口中发出呜呜汪汪的低叫,舞狮般围着骨头玩了又玩。

    橘子对羊肉兴致缺缺,对羊骨头就更没什么兴趣了,见那条又瘦了很多的黄狗在院门外探头探脑不敢进来,橘子衔起来一只羊蹄骨,跑了出去。

    又因人人都觉得祝姑娘可怜,这位姑娘自幼便是在爱怜里长大的。王元见了一回,觉得人外祖家的确也没亏待这姑娘,性子大大方方,脸颊圆圆润润,说起爱好,她坦诚地告诉王元,她有事没事最爱琢磨吃食。

    两个月下来,统共也没见贞仪几回的额尔图,似随口与宝音提议:“让那王家阿兄一同来马场玩就是了,怎么非得一齐闷在家中?”

    王元先前定的那桩亲事到底是没能成,确切来说是女方于去年秋日里不幸病故了。

    至于儿子,没什么好评价的,略过。

    贞仪说明了陈家阿姊身份,王介便与陈凝田施礼,陈凝田连忙回礼,动作几分匆忙,待她再抬眼时,只见王介已接过了贞仪的书箧,单肩背起,垂眸笑看着妹妹贞仪:“走吧。”

    春三月,金陵家中再次来信,这次算是有两个好消息,但其中一个却叫贞仪很难开心得起来,反而感到忧虑多一些。

    宝音叹气:“我说过了,可是王家阿兄不喜骑射,只爱读书。”

    好消息是王元终于娶了妻完了婚,算是了却了王锡瑞夫妇乃至全家人一桩心事。

    卓妈妈上了心,待今年小满时,便特意挖了一筐子苦菜回来,先经凉水浸泡,再焯水去苦味,而后拿盐凉拌了,再捣了蒜淋上芝麻油一同拌进去。

    相等的门第是完全不必考虑了,问了也不过自取其辱,只能试着往下找。

    只是有一件事,贞仪心里总是挂念着,算一算,阿娘应当就快要生产了。

    贞仪不去马场,陈凝田也不去了,但她依旧跟着贞仪,要和贞仪一同回家去。

    贞仪好奇地走去,只见前方站着一名着长衫的少年。

    打一巴掌但给很多骨头,黄狗对橘子逐渐没有敌意只剩惧意,时常屁颠屁颠地跟在橘子后头。

    两年多未见,王介觉得眼前的二妹妹变了许多,长大长高了自是不必多说,周身的气质竟愈发明亮松快了。

    王者辅叹道:“介儿不过十六,又是头一回秋闱,磨一磨也未必是坏事……不着急。”

    橘子来到门边装着野菜的竹筐边,怀着尊敬的心,也尝了几口。

    贞仪又一次翻开《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找到小满时节篇,见其上写着——小满,初候,苦菜秀。

    三月初收到金陵家书,信中提到的两个好消息,另一个便是王介来了吉林。

    贞仪愣了一下,直到那少年人与她露出亲切笑容,贞仪才忽地确定,眼睛一亮:“……二哥哥!”

    去年贞仪便问过卓妈妈什么是苦菜,吃起来果真很苦吗?

    这跟着桃儿和橘子一同来接贞仪放课的少年,正是王介。

    刚爬上马背的宝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贞仪的阿兄,刚从金陵来的!”

    接下来贞仪去马场的时间减了半,王介常去接贞仪放课,兄妹二人便一同返家读书做功课。

    小满时的天气格外宜人,尤其是在吉林,天地间一派生机,而又尚无半点燥意,十分适合在草原上策马驰骋,随着骑装变得轻便,贞仪的骑术又有了精进。

    将军府使人送来半扇羊,羊前腿炖熬了一锅羊汤,羊排拿来煎烤,剩下的后腿被卓妈妈腌制起来风干,拿绳子穿了挂在房梁上,并提醒橘子不可以偷吃。

    如此一月过去,待到四月里,田间许多野菜都可以挖来吃的时候,小满时节也就再次来到了。

    当日,橘子将家里的骨头都运了出来喂狗。

    王家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无可挑剔,不乏称赞之人。但也难免有人暗中拿吉凶来说嘴,王家的境遇本就不比从前,如此一来,那些忌讳风水运道之说的人家自是不愿考虑王元这个女婿。

    橘子感觉得到,贞仪很担心杨瑾娘的身体,梦里有时也在喊阿娘。

    二哥哥来了,贞仪今日便不好再去马场了。

    贞仪问候了家中所有人以及那位新的大嫂嫂,并安慰了父亲几句。

    直到看不得橘子的身影,黄狗才试探着跑来,一口衔起骨头就跑。

    去年贞仪回信安慰二哥哥,提到的吉林山水草原美景吸引了王介,加之王介本就有游学的打算,和父母亲商议后,便决定一路往吉林来,也好探望大父大母和二妹妹。

    橘子给贞仪的十三岁生辰礼依旧是家雀儿,抓家雀儿时黄狗也帮了忙。

    橘子的看法就更残忍了,它甚至觉得这个消息分明也能分为一好一坏,这世上就要多一位好大夫了,大好事啊。

    老大不小的王元便在八月里完了婚。

    最终还是那位未能有缘结亲的丧女人家,帮着从中牵了线——虽未能结亲,但这户人家对王家赞不绝口,也自认累了王元的名声,认定王家会是个好归宿,是以将这条姻缘线牵给了家中的表姑娘。

    王者辅则赞叹起苦菜本身:“谚语称,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若遇饥荒之年,苦菜可谓救命草。”

    那少年身形已显颀长,面容清俊白皙,斯文儒雅,招来许多放课的女孩子们的目光注视。

    二人定下亲事后,王锡瑞来信吉林请示父母,王者辅是不能离开流配之地的,董老太太向来不怎么插手孙辈亲事,便告诉大房夫妇,让家中看着操办便是。

    杨瑾娘有孕满四月,算上信送来的时间,如今应当是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这一日,私塾中放课,贞仪和陈凝田照例要随宝音去马场,然而刚出书屋,贞仪便听闻,有人来寻她。

    而贞仪喜欢骑射,更喜欢读书,有了学问深厚的二哥哥一同作伴探讨诗词文章,日子过得格外充足。

    得了祖母的安抚,贞仪稍稍安心了些,只是仍忍不住悄悄翻了父亲留下的几册医书,仔细算了又算阿娘生产的日子。

    这是狗庆祝美味食物的方式。

    王元仍旧浑不在意,一副能娶便娶,不能娶便打一辈子光棍儿的散漫态度,让大太太更气了。

    董老太太写了回信告诉王锡琛,暂时不必来吉林,好好照料瑾娘生产,务必多加上心。

    若谈对儿子失望,老两口却是没有的,毕竟原也没抱希望。

    大太太为此流了几回泪,暗地里也埋怨了丈夫,只说先前早早让他退亲他不肯,到头来害得儿子背上了煞名……换作旁人且罢了,偏偏她儿子原就有着纨绔之名,如此层层叠叠,岂不要命?谁见了不想有多远踢多远?

    好些夜里,橘子安抚着做噩梦的贞仪。

    今年的年节依旧在热闹中度过。

    之后,贞仪另写一封信,专拿来安慰开解鼓励二哥哥,并与二哥哥说起吉林风光和趣事。

    此时一行人马接近停下,为首的额尔图刚从军中回来,本欲顺路接上宝音和贞仪她们,此刻见贞仪返家而去,身边却多了个陌生的少年,遂拧眉问:“宝音,他是谁?”

    晚间,贞仪奉大父大母之命给家中写回信。

    然而他如此一局促脸热,反倒叫那一双双眼睛登时更亮了,低笑议论声也愈发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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