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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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正值寒冬腊月的天气，外头还在下着雪，

    满脸恨意的阿娘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流着泪道：“轻轻，宁为贫家妻，不为富人妾。”

    她对金钱与初夜没什么概念，只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恩客。

    魏行首曾是秦淮河上名动一时的头牌花魁，后来毁了容，专门负责教导继任花魁。

    一只用白狐狸毛制成的耳朵早就不知去哪儿了，那条缝在身后的，蓬松的狐狸尾巴湿哒哒地垂在地上，在花纹精致的地毯上积下一滩水渍。

    她原本还想看看他，可由于体力不支晕倒在他怀里。

    伎坊的老鸨专门买一些五到十五岁的少女，然后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特质进行调教。

    他愣了一下，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微眯着眼睛“啧”了一声，嗤笑，“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吧？”

    这成为她保命的唯一法宝。

    这话问住了云晴。

    睡至半夜，云晴被热醒了。

    母亲惨死，她则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八年。

    清纯的，博学的，妖娆的，美艳的，放荡的……

    她甚至都听不见他威胁的狠话，跟只八爪鱼一样缠上他结实温暖的身体。

    云晴吓得赶紧把脸埋进他心口。

    那是一个生得不错的年轻郎君，说话也很温柔。

    那一刻，被豢养了八年的少女，不知怎得想起阿娘临死前血淋淋的情景来。

    “我见过，妹妹！”

    那天晚上，她终是没能同他说妹妹的事儿。

    更何况，她已经快要冻僵。

    她偷偷地掀开衣裳，恰好对上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眸。

    还好老鸨命人调教她时，因住在水上，顺带地教会她游泳。

    那是她见过的生得最好看的男子。

    《娇婢私逃后，他火葬场了》

    最主要的是他来秦淮河，从来都只饮酒，不狎伎。

    那些在风月场里多年，连骨血都浸透了的男人一见到金笼里的尤物，贪婪的眸光如同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割着少女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像是想要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裳撕碎。

    烟云舫的管事这时追了过来。

    跟方才那些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同。

    她扫了一眼热气氤氲的屏风，却没动，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动，小声道：“衣裳呀。”

    尽管他一幅恨不得掐死她的神情。

    他这回盯着她的时间更久了。

    像是一只初入尘世的小狐狸。

    跳进去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不过彼时冷得快要没知觉的，已经远离尘世八年之久的云晴来说，无法辩解究竟是哪个结果更加可怕。

    按照她娘的话说，如同一只幼猫，轻得跟团棉花似的，给她取小字轻轻。

    她微微侧着头，清澈无垢的狐狸眼好奇而不安地打量着台下所有男人，稍稍一动，雪白脚踝上的金铃珰叮铃作响。

    神情冷而孤寂。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昨日午睡时，魏行首端了一碗汤给她。

    她不安地扯着身上过分裸露的衣裳，左脚脚踝上的金铃叮当作响，在这安静的舱房里格外刺耳。

    只听那管事对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许二公子”。

    阴冷凌厉，没有半点旖旎，就像是在打量着一只濒死的小动物。

    云晴倒是听教导她的人常常提起“许二公子”。

    她奋力而又茫然地向前游，拼命想要逃出那条困了她八年的画舫。

    若非要挑出一丝瑕疵，那便是他略有些低垂的眼角显出几分阴郁孤傲来。

    直觉告诉云晴，眼前的男人是个极危险的人。

    很多年后，云晴一直在想，若是当时她没有上许凤洲的船，她的人生会不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父亲护不住她与母亲，主母就像打发牲口一样将她们卖了。

    于是她大着胆子向他求救。

    云晴不用照镜子都明白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云晴实在太冷，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非但不肯松开，还把冰凉的脸颊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取暖。

    她浑身湿哒哒，本就单薄的衣裳几乎透白，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的妹妹，大抵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生得实在太漂亮了。

    只是他坏极了，一点儿也不向方才那个要纳她为妾的男子温柔，拿着一把匕首拨弄着她快要冻僵的手指，天然上翘的嘴角似笑非笑，慵懒而又极具危险，“我为何要救你？”

    她吸了吸鼻子，眼睫湿润，“冷……”

    那是她对阿娘最深刻的记忆。

    但是云晴无法去深究这句话，母亲死得那样惨，一切的源头就是给父亲做妾。

    他太暖和了，她舍不得松开。

    女子早晚得经这一回，这东西吃了就没那么疼，行起事来也快

    云晴并不晓得他们在做什么，直到被人抬入一间红彤彤的卧房里，才明白自己的初夜被卖了一千两黄金。

    她只是想要沐浴而已，同他是不是好人，有，关系吗？

    说他是金陵刺史家的表公子，不仅模样生得俊美，出手还十分阔绰。

    她顿时被他的那句话吓坏了，趁着他解衣裳时，窗户纵身一跃，跳入秦淮河。

    其实，她并不识得他的妹妹。

    而云晴无疑是她最成功的作品。

    她躲在其中一艘乌篷船，期待有哪一刻星辰将她带离这片困了她八年的牢狱。

    这是她同他说的第二句话。

    云晴一时看呆了。

    他声音阴冷，“松手！”

    她知晓凭借她的体力是游不出这片河域，只好先游到其中一艘乌篷船底。

    效果惊人的成功。

    他虽然非常不高兴，可并未拿她怎样，甚至让她睡在温暖的舱房里。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到了一间华丽宽敞的                                                舱房。

    云晴害怕的把脸埋进手心里，直到一件衣裳丢到她头上。

    魏行首告诉她，明晚便是她就要被拍卖初夜。

    秦淮河的花魁们，都把能够陪他吃上一杯酒作为谈资，相互之间攀比炫耀。

    她吓得赶紧收回来，抱着衣裳慢吞吞地入了屏风。

    身形修长挺拔，形容丰神如玉。

    烟云舫是秦淮河最大也最为出名的伎坊，出了名会调教伎子。

    那郎君说了那么多，她也只听明白了一句话：他要纳她为妾。

    眸光锐利，就像是盯进她的肉里。

    妾再受宠也是奴，主母随时有发卖的权力。

    等着人去调教她，占有她，从此彻底成为她的主人。

    烟云坊停在水中央，来这儿的人都是搭乘乌篷船，是以水面上漂浮着许多的乌篷船，一入夜就像是散落在水里的星星。

    脸也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各个争相竞价。

    轻轻是她的小字。

    这是她对于“妾”这一字最深刻的印象。

    眼看着抓她的人马上就要到跟前，她情急之下只好撒了一个谎。

    她被老鸨精心养护了八年，就连脚趾甲每日都要用上等的玫瑰花油养护，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云晴足有八年不曾与人接触过，一时竟觉得他好极了。

    过了许久，他缓缓收回手，眼神冰冷，“若是待会儿有一个字敢骗我，我会叫你知道，落在他们手里，绝对好过落在我手里。”言罢，吩咐人送了香汤入内。

    可阿娘说了，不能给人做妾。

    他披着一件墨狐大氅，静静地立在船头，任由绵密的雪粉簌簌落在自己身上。

    不多时的功夫，河面上到处都是寻她的小船，星星点点，点亮这片乌沉沉的河域，噪杂声一片。

    有所察觉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也看见她了，弯下腰来，略带审视地打量着她，狭长漆黑的眼眸里荡着粼粼的光。

    雪的肤，乌的眉。

    天气实在太寒冷，冰凉刺骨的河水如同刀子一般割着她每一寸肌肤。

    她一向贪图好看，对于美貌的人或物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尽管她因为太久不曾与人说话，表达上有些不太清楚，可他却凭着短短几个字，一把就将她从刺骨的河水里提起来。

    也就是在那时，云晴第一回见到许凤洲。

    她阿娘怀她时总是生病，她出生时极小。

    他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伴随着她脚踝金铃铛作响的声音，他声音冷得刺骨，“你若是有半个字说谎，我会叫你后悔上了我的船。”

    她被关的八年间，除却专门负责调教她的伎子外，从不曾接触过外面的人或事，原本的记忆早就被侵蚀得差不多。

    云晴被关得实在太久了，对于他的话并不十分理解。

    她觉得自己一定病得很重，全身好像着了火，那火由内往外烧，简直快要把她烧融。一张口，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脸红。

    高台之上的金笼里，肤白胜雪的少女身上只着了一件堪堪能避体的雪白狐裘，一条雪白蓬松的狐狸尾巴钻出金笼，耳朵上套了两个做成狐狸耳朵的雪白耳套。

    不过是方才躲在船底时，听到他跟人聊到自己的妹妹，声音里透着几分哀伤。

    “我，我冷，想要，沐浴。”

    其实当时那个处境，云晴连活着都是未知数，母亲只是心中的恨意太深，才会留下那样一句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