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血色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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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一眼，铺纸研墨命识字的仆婢自己写了口供，不识字的由金吾卫代写，而后签字画押。大多数仆婢被留在王府，齐威留了一半的人看管他们，王府当差的侍卫们与几个重要人证都被带入宫中候旨。

    明璋福至心灵：“可是荣安姑姑救了我，不能不奖赏。父皇就直接下旨，封赏姑姑和明澈、明洁吧。”

    “朝堂上再有女子承家继业的争吵，我不出来反对就是，”崔正捋一捋胡须，“我崔氏族旺人多，不表态就是帮忙了。”

    崔瑾大胆开口：“往后咱们怎么个记挂好法，还望祖父明示。”

    “什么我做的？我可没有做什么，”太后低头嘟囔道，“凌清羽早有此念，彼自取死，与我何干？”

    内门的丫鬟招供更细致：“去年秋天，赏桂花雨时有两个呼吸不畅的，一个救过来了，一个没救过来。王妃将看病的医生留下，又叫我们去外头守着，她自己与医生待了好久。自那以后，王妃便一直研究此事，冬天又尝试冻冰花，反复试验好久才成功。”

    荣安公主走出松鹤斋时，只觉眼前发花，杨嘉忙上前扶她：“公主，可是身体不适？”

    海氏自己打成了乌眼鸡，海上月一家与海诗钰家成了死敌，海上力这亲爹看着亲儿子日日咬牙切齿，海初雪更是没兴趣点拨劝解那顽固爹，眼不见心不烦，海诗诚早打上了晴翠一党烙印，他又是个乖觉的，死心塌地跟着晴翠走，做着四品官领着三品爵，官场商场都对他礼让三分，海诗诚自认为人生至此已经无憾。

    直到出了宫，凌清越才觉好些，扶着杨嘉手臂，转身回望明春苑，宫殿群鳞次栉比，将夕阳几乎遮得看不见，然而漫天的红霞如同血一般浸染开，任凭那高耸的庑殿怎么遮掩也无济于事。

    夏世德则是告诉儿子：“我们如今虽然富贵，却比不得崔李卢王海这等世家。我们家起自微末，依靠皇帝方得显达，因此帝心所指，即是我们的方向。那些什么王爷、皇子，不是我们的正牌主公，我们心向永福宫，不是为的皇后娘娘与昭德公主，而是因为帝心在那里。是天子说女儿比侄子亲，我们才支持皇太女出现。天子若说循历代旧例，宗室中择男丁过继，那我们就不能说公主是亲生女儿应该继承家业。”

    直到汝阳亲王第三次上表谢罪，皇帝方降旨，停了他三年俸禄，略作惩戒，其长子的世子封号却仍是悬而未决。

    两人大马金刀坐着，两侧剑甲金吾卫杀气腾腾，齐威摘下宝剑，也不曾出鞘，只在那上好白玉砖上敲了两下，便是几道裂痕：“来个人说说，你们王爷何时起了谋害昭德公主的念头？怎么想到用这个法子害人的？”

    崔瑾点头轻声道：“祖父放心，娘娘也不曾分派我做什么危险的事，只叫我好生奉养祖父母、父母，不辱没家族。”

    别的丫鬟慢了她一步，忙也说自己知道的：“听说昭德公主从未有过此类症状，王妃怕这办法对她不灵，就在香料里掺了药，必定能诱发闭气症。”

    不管各家如何盘算如何选择，皇帝的态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荥阳郡王凌清羽秉性歹毒，阴蓄大志，私养死士三十余人，谋反之意昭然天下。其妻配制毒药，谋害皇储，助其成业，此皆罪在不赦。凌清羽夫妻绞立决，曝尸九日，凌清羽所生二子赐毒酒，俱送乱葬岗。郡王妃父母斩立决，亲属流配三千里。荥阳王府所有产业收回宫中，仆婢无罪者仍旧使唤，有罪者交有司议罪。”

    隔日皇帝下旨，褒奖荣安公主救护明璋之举，加封号佑德，为荣安佑德长公主，又封凌清越的一双儿女为郡公、郡主，赏赐食邑五千户，永业田八千亩。驸马杨嘉与左右赞善亦得封赏，连他们的娘家也有诸多赏赐。三五日内，宫中绫罗绸缎、珍珠宝石、古董字画，流水般赏给荣安公主府及三驸马娘家。

    夏世德差点气死。

    “成功以后就被送走了。”

    由他带头，宗室纷纷表态，半月后，闻知消息的成安大长公主、晋城公主、襄阳大长公主等四海八方在外宗室俱上表章，先问候皇储平安，又述说自己为皇储祈福做了哪些事，祈愿国祚永泰，最后是对凌清羽有失人臣本分的谴责。高明的含蓄不露，不善言辞的亦极力表达忠心，这让皇帝很满意，进而对带头的汝阳亲王也满意了很多，谢罪表留中不发。

    “何止啊！我看还能再召中书令来问一问，他家仆人倒卖人参，究竟卖给谁了。”

    崔正笑道：“你当真依赖她。也罢，她仁义，我们也不能不记着她的好。”

    凌清越及时救护明璋，也让凌清辉颇觉安慰，他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妹妹，更希望来日妹妹能得保全，女儿也能顺利继位，将来有个亲人长辈彼此照应。明璋的提议很含蓄，凌清辉却明白她在想什么：“也好。我们以诚相待，愿她迷途知返。”

    太后却不甚高兴，私下里对荣安公主说：“你当时若是不救她，而是跑出去等一会儿，这一石二鸟就成了。”

    那边李宏也被再次提审，果然是卖给了荥阳王府：“他府中开价甚高，我想着老爷夫人都甚是康健，人参从来都是白放着，不如趁现在高价卖了赚一点，来日人参跌了，再买一样品质的顶上就是。哪想到老爷突然要吃人参鸡汤，吃着吃着，就吃到亏空的地方了！”

    荣安公主心里一惊，喉头发紧：“是你做的？”

    齐威挥挥手，金吾卫们将院子团团围住，不叫跑走一个。

    人群中便有主动站出来的：“皇长子、皇次子两位殿下谋反被赐死，我们王爷就说天亡凌……就是圣人名讳，说这一支绝了。之后便养了些门人清客，详细的就不知道了，我进不得内门。”

    “那医生呢？”

    齐威随手拉了两把椅子，与李杰互相谦让半晌，最后一起坐下。

    荣安公主眼神涣散，脚步虚浮：“没事，里头太暖和，我有点闷。我们回府吧。”

    同样是大族，李奇家经历了几次大波折，虽然调回了中枢，仍是大伤元气，日常在家最爱看孩子习练武艺、排演阵法：“我们家世代武将，还该坚持本业，到你们长成时再振家族，复我李氏荣光。”

    齐威对王府仆婢说：“荥阳王谋害昭德公主事败，陛下派我们来搜查王府，收拾口供。咱是奉旨办差，如非迫不得已，也不想对诸位用那些刑啊罚的，我们问什么，你们答什么，把知道的说了，圣人一高兴，兴许你们全家还能活着过年。你们抵赖不招，死的是你们，那天潢贵胄死不了，来日还是这王府的主人，到那时他们是会厚养你们家人，还是会杀人灭口，早点将事情处理干净？”

    李杰心中一动，与齐威低声说：“先前我们詹事府海三哥还说，荥阳王府怎么那么爱人参，满城药铺的老参快被他家收拢干净了。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对上了。”

    夏安说：“爹你只管放心，陛下就算昏了头想放弃公主，皇后娘娘也会打破他的头叫他清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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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凌清辉亲自叮嘱明璋：“等你位正东宫之后，你来下旨册立诸王世子。”

    李致远心里则对李氏一族毫无亲近之意，只高兴于明璋受了害，在家中连连拍手：“真是报应！”一时又烦恼她没能死成，更痛恨救了明璋的荣安：“真是妇人之仁！”海诗钰心里则是害怕起来：荣安公主竟还救人，那自己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失算？

    崔正听着来龙去脉，只觉背后一层冷汗，一时庆幸到此时才查出牵涉荥阳王，一时又有些懊恼：若早点从这条线切入，扯出荥阳王府，自家是不是也能在昭德公主面前多一份脸面？不说从龙之功，这护驾救驾总是有的。念头划过又随即被否定，夺嫡立储刀光剑影，处处杀人不见血，与其提着脑袋冒险，不如安分做个直臣更能保命。

    此番处理十分不留情面，宗室为之震颤，汝阳亲王立即上表谢罪，称自己身为宗正，凌氏族长，于国于家皆有失察，请旨降罪。

    瑟瑟冷风吹过，凌清越打了个哆嗦，慢慢转过去，登上马车，向着自己家驶去。

    众人互相看看，窃窃私语。

    “王妃与大夫研制配药，后来连着王爷、两位小少爷都咳嗽，府中日日炖人参清肺汤，将库房中人参吃尽了，只好上外头高价去收。我就是专门去采买人参的。”

    这样想着，崔正回家又招来家人，讲宫中发生的事述说一番，格外殷切地叮嘱崔瑾夫妻：“性命要紧，永福宫该怎样尊敬还怎样尊敬，只是要命的事我们万不可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