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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以前,黎羚以为自己会很痛。

    她听到雨声,听到链条在地面拖动,听到湿热、颤抖的呼吸。

    她以为他会吻她。

    他的脸湿透了,泪水像破茧而出的一线日光,从阴影里生长出来。

    她尝到他苦涩的眼泪,他用一种干涸殆尽的目光,凝视着她的嘴唇。

    混乱之中,黎羚的手在地板上摸索,碰到了冰冷的枪-支。

    他一遍遍地告诉她,周竟是疯子,他有多坏、多危险。

    他将她覆在身下,腿卡在她膝盖之间,压着她的手高举过头顶。一个过于贴-紧的姿势,让她变成十字架上的羔羊,无处可逃。

    “还给我。”

    寂静之中,双方的呼吸声都变得危险和急促。

    他哭得很安静,没有声音。

    她终于失去力气。

    她想要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却被误解为挣扎。

    这个想法一晃而过,她又被他强硬地拉回了现实。

    他的肌肉还是紧绷的,却在被她触碰到之后,一点点地放松下去。

    在读剧本的时候,她其实想象过,金静尧会用怎样的语气,来念出这句话。

    但是黑暗暴露了一切的脆弱、不安和恐惧。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留她。

    审讯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不要离开我。”

    这场戏的结尾,是女警官趁周竟不备,一枪击中他的眉心。

    他像在念着悼亡诗,声音缓慢、沉重而潮湿,将她拖进湿漉漉的泥地、拖进坟场,拖进一场热带的雨。

    他毫无章法地、没有任何技巧地吻她。或许比起接吻,更像是在互相地撕咬。莽撞,凶狠,像啮齿动物一样标-记,扯下彼此的皮肉。

    在黑暗中,黎羚沉默地用手指抚摸着金静尧湿润的眼角。

    他已经一塌糊涂,却还是很英俊,从未有过的英俊。

    但重新回到片场,他唯一敢对她做的事情,只是主动把枪送到她手上。

    汗水和眼泪一同滑过他的脸,他的呼吸又变得躁动不安。

    就在这时,灯暗了下去。

    她没见过这么笨的人。除了拍电影什么都不会。不会说话,也不会挽留。

    她还是在挣扎,但是他太重、太烫,像一把烧红的烙铁,链条缠住她的四肢,逼迫她臣服。

    他还是不害怕,反而声音嘶哑地问她:“你敢对我开枪吗。”

    他更加用力地压制住她,蛮横地压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像钉子钉下去。力度之大,仿佛要洞穿她的灵魂。

    她用手指抬起他的下颌,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温顺而平静。

    黎羚愣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眼泪。

    危险的,病态的,狂热的,深情的。

    黎羚抚摸他的脸,不期然地又沾了一手的潮痕。他还是在哭。细密的泪,像春-梦的雨。

    他的眼泪好重,好痛,如同子弹击中她的胸膛。黎羚几乎难以呼吸。

    他低下头,撬开她的嘴唇,用力咬下去。他觉得太幸福,幸福的尽头就只剩下恐慌,不真实的、患得患失的恐慌。

    “可不可以把她还给我。”他的声音绞成一团,沙哑而笨拙,在她耳边说。

    他的动作迅猛而有力,扳住她的肩膀,卸掉了她手中的枪,再将她整个人往后扯——

    黎羚僵了僵,突然感到一阵虚弱的眩晕。

    明明是禁锢着她的姿势,说出的话却更甚于哀求。

黎羚怔了怔,眼中滑过一丝真切的羞怒,掏出配枪来,抵住他的太阳穴,用力压下去。

    眩晕,失序,视线天旋地转。

    他们扭打在一起,像互相纠缠的死藤,很快就失去平衡,双双摔倒在地上。

    大概有几秒钟,金静尧完全是愣住的。

    有时候,爱的举动与施行酷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黎羚怔怔地抬起头,看到年轻男人眼角隐隐地泛起泪痕,在黑暗之中,像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

    她主动吻他。他的心怦怦跳着,因为美梦突然成真,而更怀疑是一场梦。

    但他很狼狈地扭过脸,只是将呼吸埋进她的颈窝。

    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是绝望的。

    黎羚刚说出一声“别动”,就听到“啪”的一声——手铐掉在了地上。

    她捧住了他的脸,用嘴唇碰他的眼皮,再一点点地往上,像在亲吻一座冰冷的雕像。

    他的肌肉绷得很紧,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颈侧。面孔隐没在阴影里,唯有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磷火一般注视着她。

    有一瞬间,他们的脸贴得很紧,鼻尖相抵。

    她觉得金静尧真是像个笨蛋。

    可是她毫无发伤,金静尧的手帮她护住了后脑勺。

    “像我爱的人。”

    金静尧在

    他伸出手,缓慢地抚摸着她的眉心和眼角。

    她想要吻他的眼角,却又被他用力地扯住,含住,吮-咬,拖进一个湿热的囚笼。

    他是这样骄傲的人,不应该在镜头前落泪,更不应该在爱的人面前失去自制。

    被压在身下的年轻犯人,蛰伏已久,终于等来了时机。

    他抱着她,像绝望之人在河水里沉浮。吞下眼泪,痛苦喘息,呜咽声碎裂在喉咙里。

    黎羚怔了怔,突然明白这场戏的意义:周竟一直都知道,他愿意让警官杀死自己。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结局。

    在黑暗里,他们共同看到巨大的神像跌落悬崖,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她有些恍惚地想,这是穿帮了,周竟怎么可能会对警官这么温柔。

    () 哭。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他低声说。

    ……她的导演在哭。

    她的肩膀被打湿了。

    她丢开了枪。

    黎羚的心也变成一团沙子,被打散再重新聚拢。

    她闭上眼,再睁开,慢慢地将枪握紧,手臂碰到了年轻男人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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