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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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命。”

    苏沐秋甚至不敢去回想信息里妹妹失望的语气。

    进店前的最后一个路灯，姜黎停下脚步，拉住苏沐秋：

    苏沐橙泣不成声。

    “你的言灵又增强了？”他竟不合时宜地联想起其他的事。

    女生的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困倦得要命，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男生抱臂靠在椅背上，望着桌子上早已融化的甜品出神。

    苏沐秋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现在，该拿着这捧花去见你妹妹了。”

    姜黎也对她笑笑，却摇了摇头，后退几步站到路灯的阴影里。

    但凌晨三点，他们还是等在这里。

    之前送他们来的那辆车居然还停在路边，姜黎上前敲了敲主驾驶座的窗玻璃，那金发司机躺在驾驶位里，用一个棒球帽倒扣盖在自己脸上，他听到动静懒洋洋转头，帽子掉下睁眼看向他们：

    “开快点。”

    不论如何，人平安无事就好。

    苏沐秋微怔，工作人员见到匆匆忙忙的两人，出言制止：

    “少废话。”姜黎毫不客气，“你还等在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把我们送回原来的地方。”

    奇怪而和谐的组合，他们一定是在等某个很重要的人吧？

    “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

    姜黎也和他一起慢慢地走，穿行在光斑之间，像是陪他走过近十年间压在这个少年人身上的所有苦难，去迎接崭新美好的生活。

    “等一下。”

    苏沐秋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他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妹妹浑身颤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苏沐秋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都三更半夜了，大小姐，卡塞尔的人也是要下班的。”

    唯一的夜班店员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店铺里干净整洁，空空荡荡，一副早就打烊的样子。

    虽然姜黎总调侃苏沐秋是文职人员，身手太差，不过以他在卡塞尔呆了这么多年的反应，想要躲开这束花并不难。

    一路风驰电掣，这个卡塞尔司机居然真的能把回去的行程压缩在一个小时内，他把车在路边停下，笑眯眯地送别两人。

    苏沐秋捏紧花束的包装纸，深呼吸，站在店门口，忽然留意到没动脚步的她：

    苏沐秋心里控制不住产生这样的想法，但看到姜黎强撑也要表现得轻松的模样，他又觉得好像自己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她的话。

    苏沐秋既畏惧又带着一点期望，透过落地窗玻璃朝里看去。

    隐瞒身份的接近，突然消失的联系，仅仅是猜测的不确定性，已是深夜的疲惫与压力……苏沐橙和叶修有一万种理由选择离开。

    “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苏沐秋也低下头，把表情藏在沐橙的发丝里，他是多么怕自己的泪水重到压垮这个女孩，

    这份执念，是把他从寂寞的死亡中拉上来的蛛丝。

    店员猜测，但她心里暗道可惜，这个人是不是假粉啊，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该知道的呀，苏沐橙从来不收粉丝的花。

    姜黎驻足在甜品店的落地窗外，安静看着里面团聚的人。

    抬眼望去，月亮过于明亮，显得星空那么稀疏，她不知道，天上的星星也会感到孤独吗？

    “哥哥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这么久的。”

    “迟到这么久，要好好和她道歉啊。”

    ……是啊。

    “两位，请不要在走廊里奔——”

    姜黎把花递到苏沐秋手里，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

    ……

    “鲜花快递。”姜黎朝他咧嘴一笑，“看，到了。”

    然后他等到的，是苏沐橙抬手，狠狠地把整束花砸到了他的脸上。

    是夜，天上的月亮凝成清辉，衬得路灯都有些昏暗，苏沐秋只感觉他从没等过那么漫长的红灯。

    那是个捧着一束花的年轻男人，模样清隽，染着时髦的金橙发色，看起来有些紧张。

    “对不起。”他说。

    “除了你，他们还会愿意等谁那么久呢？”

    “你难不成真是日本女高中生吗，这时候还要人陪着。”姜黎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却异常冷淡，“这种场合，我就不适合掺和进去了。”

    嗒、嗒。

    但，会有人吗？

    “啊……”

    「我要给我的妹妹送花。」

    “叮……”

    苏沐秋恍惚，他还欠她的妹妹一捧早该亲手交给她的花呢。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儿时与至亲一同午睡时，窗沿外投下的一缕橙色阳光？

    他们在全明星场馆的门口下了车，想去苏沐橙所说的冰激凌店，还需要过一个大型红绿灯。

    下一秒，工作人员对着空无一人的走道愣神，姜黎和苏沐秋已经消失了踪影，徒留耳畔一阵席卷而过的风。

    叶修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良久以来的猜测成了真，他也终于能放下心来，重重拍了拍自己旧友的背，抛开各种顾虑，和这对兄妹相拥在一起。

    红灯转绿，他一步步走过斑马线，眼神搜寻着那家店的地址。

    车灯闪了两下，车门解锁，卡塞尔专车上线。

    「也许他们已经走了，这么晚，他们没有理由还愿意留在那里。」

    “不会的。”

    S市的冬天，是与芝加哥截然不同的冷，潮湿的风会沿着衣角缝隙一点点钻进骨子里，但此时此刻，苏沐秋的心却在慢慢被什么温暖而干燥的东西填满。

    其实也很好找，在一片紧闭漆黑的店铺之间，只有一个地方还散发着温暖的橙光。

    萦绕在姜黎身边，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万物放缓暂停，唯有她给予特权的人得以豁免，苏沐秋被她带着狂奔，他们绕过在时零影响下宛如木桩的守卫，绕过通行规则重重的钢铁大门，绕过一切可能拖延他们的阻碍，一路向外跑去。

    “还傻站着干什么？”她啧一声道。

    “别看了。”姜黎说。

    然而在被店内绿植遮挡的一个拐角，座位最里面的位置，苏沐秋看到两个人对坐在那里，

    苏沐秋不知对他们说了些什么，指指窗外，苏沐橙往姜黎站的方向看去，透过玻璃眼睛亮亮地朝她微笑，对她比了个「进来呀」的口型。

    姜黎语气笃定，一脸看傻瓜的模样看着苏沐秋，

    “不陪我进去吗？”

    这是她对外的说辞。

    有一只冰凉的手扣上他的手腕，强硬地把手机从他面前拿开。

    “既然迟到了就快跑起来啊！”

    她看见苏沐橙起身，站到那个男人身前，出乎预料地没有拒绝接过那捧花束。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眼眶里的东西，是为了这个戏耍他们那么久的混蛋流的。

    送完花就转身潇洒离去，真是一个不留姓名的好心人。

    店员趴在前台打着呵欠瞎想，忽然因为面前的一幕瞪大眼睛。

    她刚才见到灯还亮着时，不过是上守夜人讨论区发了个帖子，问谁能在这S市的凌晨三点多里，五分钟内帮她搞来一捧花，很要紧，很着急。

    “有我在呢，一切都来得及。”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了。”

    卡塞尔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自言自语：

    苏沐橙粉丝？

    这个迟到太久的男人，在等待着妹妹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她会体贴地收下保存好粉丝送的礼物和信件，却不曾接过粉丝手中递来的任何一束花。

    但苏沐秋没有，他抿着下唇硬挨了这一下，任由脆弱的花朵摔碎在地上，只是快速伸手拉住再也无法忍耐，开始落泪的苏沐橙，紧紧地，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什么？”苏沐秋茫然。

    苏沐秋朝那个店面走去，街边可怜的路灯只能温暖它下方的一小片区域，从两人头顶投下一个个孤立的圆斑。

    “卡塞尔快递，使命必达。”

    也许只有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吧，这个向来温和善良的女孩，究竟为什么会讨厌捧花这种美丽的东西。

    店门口风铃轻轻晃动，困乏的店员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来吃甜品，一时没反应过来上前招呼。

    姜黎没有立刻回复他的询问，一直到两人远离研究院的范围，靠近公路，她才松开他的手腕。

    “还有二十秒……”

    “抱歉，我有些花粉过敏。”

    姜黎轻轻开口，像是不忍打破这夜晚美好的静谧，

    时零领域解除，姜黎腿一软差点跪下，好在她及时撑住自己，几秒后就表现得状若无事。

    “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苏沐橙的声音几乎要被哭腔淹没。

    于是在帖子发出去的四分五十秒时，她面前果真出现了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给他们送来一束好像还带着新鲜露水的花。

    腕间传来的巨大力道让苏沐秋回过神，姜黎不由分说拽着他朝研究院正门飞奔：

    冬夜的风吹过，姜黎把衣领拽到下巴汲取暖意，呵出一口白气。

    S市的冬天真难熬啊，既不够南四季如春，又不够北冷得透彻。

    听到这话，司机轻佻地笑了笑：“既然是美丽女士的要求……”

    有些时候，你愿意近乎无望地等待一个人，并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个戴着棒球帽的人冲她笑笑，躬腰行了个礼，帽檐阴影下的蓝眼睛微微弯起。

    “可……”已经来不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