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切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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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村里。我几次去叫她回来看看，可她一次也没回来过，倒是陈金柱常来照应着，也算他有良心。自家的姐妹，我知道她从小固执又偏激，认死理。唉——”说到妹妹，若芬很无奈。

    “爸——”雪秀怔愣了一会儿，赶紧起身。

    雪秀打断他的话，说：“都是过去的事！”

    “考得怎么样？”吴父问的很小心。

    “一定……饿了，吃饭……”病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头就重重地向后仰去，嘴里大口大口地向外吐着浊气。

    厨房里光线突然暗了些。

    雪秀对若飞说，：“你在这里再坐会儿。”

    雪秀几乎脱口而出：“不用。”吴父立即就神色黯然。若芬忙说，等通知书下来再说也不迟。

    病人闭上眼睛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晚上，一家人在病人的房间里待到很晚。

    若芳顿时挺直了腰，还昂起头，雪秀这才又看到了她从前的模样。

    若芬说：“三妹坐了一天的车，一定又饿又累，先让她吃点东西，洗个澡再来吧。”

    雪秀只好问道：“快生了吧？”

    “以后我们一起！”雪秀咬了咬唇说。

    “早着呢，还不到七个月。”她低头抚着肚子，眼睛里闪着母性的光芒。

    “估了五百八十几，也可能不准。”雪秀神情谦逊。

    睡前，若芬来找雪秀说话。www.siying.me雪秀问，怎么就一下子病得这样厉害，也不见若芳的人。

    金柱家被烧的废墟上，起建了一栋青砖房。

    若芳站在厨房门口，雪秀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转回去，继而拉起她的手，凑她耳边轻声说：“回去看看吧，二姐——”

    “你就要当妈妈了，过去的事总记着，对你和孩子也不好。”

    水根站在门口：“雪秀——来了怎么不先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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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病了，病得很重。”雪秀决定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

    “小舅子啊——哦，这是——雪秀。”他迈着变形了的八字腿，赶紧下来招呼他们坐，但屋里没有椅子。“还没整好，只是先整了一个房间先住着。你看，来个人只能吊着。你们来看若芳的吧，她在厨房，厨房里有凳子。”他一面说一面导引着。

    她再次捉住了雪秀的手，叹着气，流着泪。

    车子到村口时，若飞停了下来。雪秀说，直接去金柱家吧。

    她“哦”一声就不打算说话了。

    若芳的变化很大，因为怀孕的缘故，脸颊散布着不少妊娠斑。身上黄色的运动服简直是箍在肚子上，连肚脐眼的形状都那么清晰地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却比从前柔和多了。

    或许因为亲缘，她们的关系瞬间就亲近了。

    她听出了雪秀戏谑的意味，怔了怔，继而笑了。“是的，没错。知道你也不过如此，我心里可舒服啦。”

    她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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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去年你离家出走，妈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哭着一路跑到你村里。后来，你那个哥哥也到家里闹了一回。第二天若飞也离家走了。他说他去找你，直到过年的时候才回家。那时候，妈其实已经病了。”说到这里，若芬忍不住悲戚。

    “听说你和金柱——嘿嘿……想着来看看你。金柱人呢？”

    “金柱除了穷，是个好人。”

    地面坑洼不平，左侧的台阶是通向顶层的，“罗圈拐”佝着腰，正铲着台阶上的水泥块。

    若芬捂起脸痛哭着，雪秀陪着掉眼泪。

    “她是想你！”她突然怒气冲冲地反驳雪秀。

    吴父一脸宽慰：“对，都过去了，以后你尽管好好读书，我们供你。”

    若飞说：“我还是到村口等你吧。”

    旁边连壁一进和房屋一样长度的厨房。若芳正一手撑在腰上，另一只手正往锅里舀水，她突起的肚子几乎顶着新砌的灶台。当她再次弯腰打水的时候，就看到了若飞和雪秀。她吃了一惊，勺子掉到地上。若飞快步上前帮她捡起来，还在压水井边洗干净后，放回灶台上。

    她流着泪，却又不知所措。

    “她想你。”

    第二天，雪秀帮助病人吃了点东西，若芬说她看起来好些了。

    “罗圈拐”从后面伸过嘴来，说：“你爸想你，跟他回去看看吧。”

    “若芳她人呢？”

    “能原谅这一切吗？如果能，那二十年亲情的遗失要怎样算？不原谅吗？看看床上的这个受尽折磨的女人，她可是自己曾经梦寐思念的亲母。www.jingzhu.me如今她病入膏肓，在这生与死的临界点上，我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

    “看起来，你过得不错。”

    “从前我是真讨厌你，”若芳站起身，手扶着肚子，踱着步。“你总是那样孤傲，简直让人嫉妒。后来我住到了这里，你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些，原来你也活得不怎么样。”

    “我不饿，有这个就够。”雪秀说。

    早饭过后，雪秀想回梧溪村看看。若飞就默默地推出了摩托车。

    “你竟然不恨她？”她突然昂起头直视着雪秀。

    “她每天以泪洗面，说你离得这么近，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你吃苦头——她整天病恹恹的，我们都以为她是思虑太过，也没怎么上心。冬天，若芳突然说要嫁给陈金柱。父母怕她受穷不答应，她就天天和父母闹。若芳走的那天，妈晕倒在地上——我们把她送到了县医院，谁知道竟查出是这样的病……”

    吴父和若芬却大为安慰。尤其吴父搓着手欢喜不已：“好——太好啦。得亏你——”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一脸愧悔之色。“我们差点就毁了你的前途，我——”

    “还是那句话，命吧。”雪秀神色淡然。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欲弯腰来拖椅子，雪秀先一步把椅子放在她身后。“你也坐。”

    若芬说：“我们直到最近才知道，原来你竟在县城上学。”

    “这我们也明白。”若芬握了握雪秀的手。“如今你回来了——你不知道，自从妈生病后，这个家就……我的压力很大……前天若飞回家，说你不愿意回来，妈说怕是要不能瞑目的话，当时我真难受——”

    “恨要从何谈起？”雪秀叹息一声，“命吧。她都病成这样了，恨顶什么用？难道二十年的过往可以重来吗？”

    雪秀仍旧回到三楼那个房间。从离开到回归，整整一年时间，一切都变了，心境也大不相同了。

    门前整齐地码着比人还高的青砖。地面多有断砖碎石还未来得及收拾。一层的水泥钢筋房已经成型，看得出他们一层只是暂时的，以后还想往高处加。

    “那你心里有没有好过了些？”雪秀问她。

    吴父和若芬细细地问了雪秀这一年的情况。

    “什么好不好的，至少自由。穷是穷，总会好起来的。我倒是听说你参加高考了，还考得不错。说起来，还是我耽误了你——”

    “昨天刚回来。”

    雪秀想说下次，但水根那满怀期待的眼神，令她不忍拒绝。

    “最近活紧，一早就出去了。”她说。

    雪秀感觉喉咙口像粘着一个汤圆那样，吐不出也吞不下，堵得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