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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有秘密吧。”江梨看着他,“如果我和你不是相遇在那座鬼城,不用同坐这辆颠簸的车,我们还能坐在亭台流水间,喝着酒慢慢聊人生。”

    “这酒比不上二十年前的了,那味道,我墨红能记一辈子。”墨红喝了半碗。

    客栈里很昏暗,只点了一盏枯灯。女人又点了几盏油灯,江梨才看清屋里简陋的陈设。

    “你睡个觉怎么这么不老实?”他在她耳边说,呼吸声近在咫尺,“从角落爬到门口,我若不拉着你,你从这里跌下去会死的。”

    一把沾满血的刀向她刺来,她拼了命地跑——

    那群粗野大汉也有些犯难,一直在低声说话,迟迟不敢上前。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有人失手打碎了碗,瓷片与地板交错发出的巨响,江梨却听不见。

    说着便要将手往江梨脸上摸,她使劲躲开。

    硬生生的车座抵得她后背生疼,却是一夜无梦,比她做王妃时候那些高枕无忧的日子都睡得好。

    “张大娘,给我们做桌好菜。”墨红倒是不害怕,直接往那脏兮兮的椅子上一坐。

    “鸡鸣声,别怕。”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被沈川尽收眼底,低声安慰道。

    两只馍馍下肚,江梨困意涌上来,昏昏沉沉便睡过去了。www.qianlan.me

    “现在距离东离还有三四个时辰,姑娘不觉得无聊吗?这车虽然颠得厉害,不如姑娘所爱之亭台流水,但在此情此景下,也可消磨时光。”

    “我们到东离了吗?”

    “嗯,别怕,那是梦。”

    江梨云里雾里,不明白他话中的种种。

    江梨没再多想,冥冥中总有一种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他不会害她,她应该信他。

    她看见沈川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瘆人的杀气。

    “你…”

    她是我的。

    江梨又有些困倦,恍恍惚惚间,她听见他说:“既是梦,又何来重蹈覆辙。”

    “那我就大大方方承认,她是我的,你们谁碰她一根头发,后果怎么样不需要我说了吧。”

    很快画面一转,她走出宫墙,却只剩下断壁残垣。叛军踏破了皇城,遍地是火药炸开的灰烬,满墙插满鲜红色的旗帜,上面千篇一律刻着楼兰。

    “沈川你摆什么脸!”墨红恼了,“在那鬼城跟她撇清关系的不也是你吗?现在倒护上了?”

    墨红带着他们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墙面斑斑驳驳,屋檐杂草丛生。他敲了敲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能听见沉重的回声。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阴差阳错做了王妃,在那宫里受尽凌辱,我跳下了那护城河,那是秋天。”江梨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想埋藏在心底一辈子的秘密,会毫无保留对一个陌生人说。

    张大娘端了三盆菜上来,一盆炒得焦黑的咸菜,一盆黏糊糊的肉,还有一盆压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江梨在繁华的陵安城长大,却总想去那城外边的世界闯一闯,如今被个鸡鸣声都吓得不轻。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高估了自己。

    “她?”一大碗酒下肚,墨红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是沈川的相好!你别说,她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跟着那沈川有什么出息!我墨红老是老了点,到底是成大事的人——”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从淮南去往楼兰的时候,也像你这般害怕。”他闭上眼睛,那些字眼缓缓流出,“那是冬天,寒风凛冽,这深山老林里我都分不清是风声还是鬼怪。www.nianhua.me那楼兰我一住,便是十年。后来我学了不少本事,想走出去,便落脚在方才那座死城。旁人不敢住,我图它清静。”

    她脑海里一直在回荡那句话,反反复复。

    车帘外响起一声呜咽,在这黑暗的寂静里格外刺耳。江梨有些害怕,本能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有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探出头来,和墨红用先前那些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她才把门敞开。

    沈川睁开眼,望向她:“你呢?你是陵安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我叫江梨。”

    这小姑娘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问地名?压根不按套路出牌,沈川有些纳闷。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他忍不住问道。

    桌上布满灰尘,角角落落都是蜘蛛网。江梨有些害怕,这里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鬼宅。

    马倦了,车夫冗长的鞭子落在马背上,继续马不停蹄的赶路。江梨合上眼,好像做了好多梦,又好像清晰得不像梦。

    沈川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莫非是和那墨红一伙的?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事,这地方是只给楼兰人歇脚的驿站,平时不接待外人,自然积些灰。”他低声说,“那张大娘是替墨红做事的。”

    楼兰。

    “那是自然,那会儿,咱俩天天在一块,我做饭你喝酒,那滋味儿能跟现在比?”张大娘往他额头上狠狠点了一下。

    沈川没说话,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意思。

    她惊醒了,大口大口喘着气。

    江梨看了一眼沈川,眼下这群人里,她最信任他。

    对面那人竟然醒着,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她能看见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眸。

    沈川冷着脸,一把甩开那双咸猪手。

    她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坐了下来,沈川也在她旁边坐下。

    “江梨。”他念了一遍,笑了笑,“还挺好听。”

    梦里她还是王妃,沈枫正抱着她缠绵,她发丝凌乱,满面绯红,唇角微张,她正软绵绵地求着他停下,他不停,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你醒了。”那人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他是一夜未眠,还是这个点就醒来了?还是说,他有睁着眼睡觉的习惯?

    两人正打情骂俏着,张大娘忽然往江梨身上瞟:“墨红,你离了我,怎么好小姑娘这一口了?”

    江梨打了碗饭,夹了几根咸菜。她想起在宫里那些对着满桌鱼肉挑三拣四的日子,那时候真是不知好歹啊。

    “后来梦醒了,我很害怕。秋天便是王爷选妃之日,我逃出京城,我不想让梦里的一切重蹈覆辙。”

    张大娘又去端了一大碗酒,给墨红倒了一杯。

    天刚微亮,她便醒了。江梨迷迷糊糊睁开眼,往对面看了一眼。

    张大娘见势,连忙上去搀着墨红:“他喝多了,莫要较真,我扶他上楼,大伙儿在这休息会。”

    一睁眼,是沈川那双冷漠的总不可捉摸的眼眸。她怎么在他怀里!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可是该来的总会来。我逃不出楼兰。”

    她不知道来者何人,只觉得很累很累。余光间她看见王爷与那人交谈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他们终于赶在中午前到了东离,那是个残破不堪的小镇,却比那座鬼城看着赏心悦目多了。

    “那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我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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