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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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排查了美国境内所有名为‘华特·席格·理查德’的人，没有一个跟你的相貌年龄吻合。你一定有别的名字。”蝙蝠侠说着，把一叠厚厚的资料丢在桌上，他一个晚上排查了这么多资料信息，即使有蝙蝠电脑的帮助也足够惊人。

    夜翼脸色扭曲，变成了一种很想笑但是不敢笑的表情，眉毛和五官几乎都挤在一起，非常诡异，最后他憋出来一句：“可能是他觉得你不太像坏人。”

    “你认得我？”

    席格在自己的脸颊上点了点，无声示意：看看我这张脸，“不像坏人”，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小丑半夜敲你家门。

    “蝙蝠侠没有给我留下心理……”夜翼说着顿了一会儿，可能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亏心，只好摆了摆手，“除此之外呢？”

    既然他没有随地大小变，那蝙蝠侠为什么觉得教育对一个快三十的成年人有用？按蝙蝠侠的一贯作风，他只会在黑门监狱或者阿卡姆疯人院挑个风水宝地，把席格送进去吃几十年牢饭，他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忍不住说：“凭什么？他又不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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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说着，忽然蝙蝠侠推开大门，慢慢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兴致勃勃还想继续唠嗑的夜翼，做了个“你先出去”的手势，夜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离开了医疗室，为了给这对极其陌生的父子留出足够的个人空间，他临走前还把门牢牢地关上了。

    夜翼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席格这厮不吭声时还好，看上去冷冷淡淡不爱理人，一开口嘴臭得要死，说话跟他的小丑爸爸一样刻薄，而且最爱戳别人的痛处，哪壶不开提哪壶。

    席格却总是被那扇门吸引，在这只有灰白绿三色的精神病院里，那花窗的色彩比万花筒更绚烂，就像一片轻盈缤纷的梦落在现实中，照得空气中飞扬的尘埃都是彩色的。

    他说完才觉得不对——他爹也不管他。

    他早就知道蝙蝠侠喜欢拐未成年男孩做罗宾，哈莉·奎茵还曾经用这一点写了一篇心理学论文，论证蝙蝠家族与古希腊的美少年之恋*相似极为，蝙蝠侠和罗宾其实是宙斯与美少年伽倪墨得斯*，他当时把这篇论文当成纯粹的乐子看，可没想到蝙蝠侠的兴趣不止于小男孩，连他这种成年男人都逃不过。

    席格沉默了一会儿：“花费仅有的逃狱时间去看望我？别把他想得这么父爱如山。他就是个……”席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胸腔中翻涌的愤怒和怨恨，“你明白我想说什么，他把你的儿子打得全身骨折，现在你要把我交给他吗？”

    海的另一端，大大小小的灯光渐次亮起，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哥谭宛如老电影中穿着天鹅绒长裙的古典淑女，那灯光就是一串闪亮的钻石项链，挂在这位女士的脖颈上。

    “……”夜翼无语片刻，“除此之外呢？”

    从落地窗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如丝绸的海面，和一颗深色的、如熔融铁水般的太阳。

    夜翼摆了摆手，绕过了这个话题：“好了，这位……理查德先生，我们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也确定了你跟小丑的亲缘关系，总之……”他斟酌了一会语气：“我们要成为继兄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跟小丑见过面，小丑对你的存在并不惊讶。”蝙蝠侠说，“小丑不会把你放在国外，这样他无法控制，他会把你放在离哥谭市很近的地方，这样他花费逃狱时间去看你时，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在火车飞机上。”

    席格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很好，他没有在睡梦中缩小成十三岁。

    席格环顾四周，他的戒指就放在床边，被一个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立方体包裹，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屁股大得能装下蝙蝠侠给你的所有心理创伤。”

    “这就是我的真名。”

    夜翼看他满脸问号，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想到席格知道他双亲是谁时的表情，期待的同时又有点微妙的幸灾乐祸：“简而言之，以后你归蝙蝠侠管了。”

    “是吗，我这么也觉……”

    蝙蝠侠终于先开口了：“你的名字是？”

    “当然认识。”夜翼本以为会听到“飞翔的格雷森”之类的词，可席格张嘴就来：“你父母双亡。”

    席格心里默默冒出来一个问号：“……？”

    令他惊讶的是，蝙蝠侠竟然不催他，而是看着他抽完那根烟，要不是知道蝙蝠侠不杀人，他都以为是不是抽完这根自己就要被拖出去枪毙。最后他叼着短短的烟屁股，抬起头，盯着吊灯说：“这话你要是小时候问我，我就告诉你我恨她。但是……现在我只觉得她很聪明，跟小丑扯上关系是天大的不幸，及时抽身离开是对的。既然她选择抛弃我，那就希望她余生过得好。”

    席格沉思了一会儿，好像在搜肠刮肚寻找夸奖对方的词语似的：“你长得很好看。”

    席格面无表情，蝙蝠侠同样面无表情，两个人相互打量着，在心理评估着对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个只有最小的罗宾童年有健康亲子关系的家庭这么说着。”

    花窗上，慈爱的圣母怀抱着新生的弥赛亚，双眼低垂，显出一股近乎神圣的悲怜，像是在看她的儿子，又像是在看注视着圣母的羔羊。

    蝙蝠侠看着席格，这个年轻人已经二十多岁了，比起是他的孩子，更像是死去多年的韦恩夫妇留下的私生子。除了那漆黑的发色和一只蓝色的眼睛之外，席格几乎没有任何一处跟他相似，但铁一般的证据就写在DNA上，他前前后后用不同样本做了数次亲子鉴定，得出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梦中，席格又一次站在那道门前。

    “我说的是你的真名。”

    “别告诉我你没看过监控，小丑已经告诉你了。”席格眯着眼睛回答，“华特·席格·理查德，他把被怀疑为开膛手杰克的画家的名字给了我——他的恶趣味。”

    风从远方吹来，松林在晚风中颤抖，裹挟着细细的、簌簌的，摇动叶片的声音，极尽温柔。几息之后，太阳像篝火熄灭一样落下了，只剩下一点闪烁的微芒，星子悄悄爬上天鹅绒般的夜幕，远方城市的轮廓是很深很深的湖蓝色。

    傍晚的光渐渐沉凝，像铺在画布上的颜料，金红色的光芒被窗棂切碎，一片一片的贴在地上、墙上，宛若纸张般轻盈的金箔。

    席格差点笑出来：“蝙蝠侠，世界上有一种人叫穷人，他们从贫困国家偷渡到美国，生活在贫民窟里，一生就是十来个孩子，他们不会有身份档案的。再说了，你怎么能肯定我就生活在美国？”

    就在他默默估算锁链的长度，能不能让他够到戒指而不发出声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修长的影子走了进来，对方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前胸有一对展开的蓝色翅膀标志，黑色和漂亮的蓝色相□□缀，像极了一只羽毛光滑的飞鸟。

    她说：“不要开。”

    “是的，我已经确定你体内遗传信息的父本和母本分别是谁了。”蝙蝠侠顿了顿，“如果告诉你，你的……嗯，母亲是谁，你是否会怨恨她抛弃了你？”

    “夜翼，迪克·格雷森。”席格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古希腊的美少年之恋*：古希腊曾

    这是一扇门，它既不抗拒，也不引诱，只是冷漠至极地矗立在那，似乎在表明一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对于它们而言，人类的存在就如同草丛中的蚂蚁，毫无神圣之处，也没有任何有趣可言，所以它们对人类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有的仅仅是漠不关心。

    席格一句话把他噎回去了：“如果我是gay，我第一个先睡你。”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算了，说这种话丧良心——那还是先睡蝙蝠侠。”

    席格惊醒了。

    见席格醒了，他立刻走近，坐到床边。很自来熟地说：“嗨，伙计，你已经睡了一天多了。需要我自我介绍吗？我是——”

    席格似乎是愣了很久很久，才突然冒出一句：“你有蝙蝠打火机之类的吗？能不能给我点根烟。”

    席格心头狠狠一跳：“然后呢？找到我的生母是谁了？是谁这么倒霉，给小丑这种玩意生了孩子？”

    怎么回事？

    他尝试着坐起来，有人在他昏迷时给他换了新的绷带，又为他输了大约1000ml的血液，缓解了失血造成的缺氧和晕眩，连大腿上的窟窿眼都做了清创消毒，否则他不会动作得这么顺利。

    蝙蝠侠陷入沉默，直到穿着红色罗宾制服的提姆推开门，把一叠打印好的资料交给他，他接过资料认认真真地看完，才抬起头，面具下的嘴唇抽动了几下，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纠结，他终于要说正事了：“在你昏迷期间，我采集了你的血液、唾液和头发，做了三次遗传信息比对。”

    或许夜翼也觉得这话太敷衍了，于是正色说：“因为我们觉得你变成这样并不是你的错，主要诱因是不负责的父亲，他可能让你童年不幸，但我们觉得你还有改变的希望。”

    他戴着坚硬的手铐和笨重的电击项圈，手铐的另一头锁死在床边的栏杆上，脚腕被掺着细钢丝的皮带牢牢固定。昂贵的定制礼服被脱下，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衬衫，下腹有重新包扎的痕迹。手腕上扎着静脉输液针，吊瓶在身边摇摇晃晃。

    蝙蝠侠点了点头，他掏出一根烟，放到席格嘴里，用打火机给他点上。席格一声不吭，眼帘低垂，只是叼着那根烟静静地抽，吸气，呼气，期间面无表情，只有烟灰不断掉落到地上。

    他情难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五彩缤纷的阳光。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花窗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个小女孩，她轻声呼唤着：“哥哥。”

    从泥沼般的梦境中挣脱出来，他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被蝙蝠侠按住的一瞬间，然后他再去回忆，能想起的就只有一片极为突兀的黑色，就像被切断电源的计算机屏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