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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是眼花中发现他的小指,也有这样一个红色绳结。

    卿无鱼看在眼里,站了起来,但眼神中总有点不甘心似的,忽然屈指在林水水唇上轻轻蹭了下,绯红的胭脂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眉间。

    卿无鱼转向马车里的一把红伞,眼皮落下,但唇角仍扬着,笑如春山。

    卿无鱼原本一直在看着她,目光珍视地似乎在看着什么宝物,听见她说话才悠悠回神。

    "这也是为什么人人都叫他''李官人'',因为和本名太过相似。我初听你说时,就疑心李贯仁有兄弟姊妹,但……"

    林水水接过来,只见是一把极为精致的纸伞,鲜艳欲滴,伞边坠着一圈琉璃珠,撑开来,转一转,叮当作响,声似敲冰戛玉,美不胜收。

    卿无鱼便转移话题,"走吧,到了。"

    那女人道:"仙城的伴侣,没有哪一对没来我这里点过绛,但这位姑娘和公子,我却觉得眼生,可是一对新人?"

    摊子上的人摩肩接踵,为数不多的镜子还没轮到林水水的手上,但她觉得总好不了哪儿去。于是,在给卿无鱼点绛之时,她就故意似的,毛笔尖沾透了墨。

    卿无鱼拉着她的手臂,微微倾身,鼻尖将要碰到鼻尖之际,他刹住了,淡淡地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人一次次地向这里伸出手,但最终还是被滔天的鬼物吞没。

    卿无鱼眨巴着眼睛,装委屈似的点了点头。

    林水水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个女孩有可能是李贯仁的外甥女或者侄女?"

    "闭眼吧你。"

    卿无鱼笑而不答,"我送你回家。"

    "拿着这个。"

    "卿卿?"

    噗嗤一声,旁边的老板娘笑了出来,林水水又羞又臊,"整个仙城有多少认识你的人!你点了就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诗,林水水的右手忽地一抖,毛笔尖颤了一下,在他的鼻梁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林水水也反应过来,"啊,我不是叫你。"但越解释越显得不好,林水水张了张嘴,没再继续下去。

    本来林水水还打算再去一趟李宅,但时辰太晚,说不准会遇上什么危险,挣扎半晌,只得作罢。

    "嗯?"

    一群小娘子很懂似的嘻嘻哈哈地笑开,卿无鱼坐了回来,可林水水却完全没了兴致,她心里有事,怏怏不乐。

    朦朦胧胧,颇具暧昧。

    似乎注定是让她看不清,林水水没来得及思考,红色又逐渐淡去,一霎那,她躺在了一朵巨大的玉兰花心里,好像已经睡着了,但灵魂却醒着,看到对面一片黑色的深渊里,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衣人,他声嘶力竭,似乎很想要爬过来……

    灯笼璀璨的集市渐渐远去,林水水想了一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些画面,明明并不是自己的记忆。她百思不得其解,在最后下车之时,回眸问道:"卿无鱼,你为什么会画玉兰?"

    林水水僵硬地待在他的怀里,紧闭着眼睛,直到眉心一凉,她好像看到还有一个人曾做过这件事。那人的眼眸、长鼻到嘴唇应当是极美的,但仿佛隔了碗月亮。

    在民间,手执黑伞的人是报丧者,就如同乌鸦一样,处处透露着不吉。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对面,没有露出样子,只可见白衫一角。

    "我家夫人怕生,所以劳烦各位姊姊先行一步,莫要旁观。"

    卿无鱼眨了眨眼睛,"今日全是我陪你玩了,怎么?吃干了抹净就想走啊?"

    灯光拉长了他们的背影,慢慢伸展至前方。在人山人海中,他们一起看了花灯,买了小吃,游走于各大摊子;于纷纷攘攘中,他们不必多谈,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另有用心,而注释都藏在各自的眼睛里。

    话说出口来时,林水水也很意外,但她只是在重复那个被拖进深渊的人,最后留下来的两个字。

    "今时结夫妻,恩爱两不疑。"

    "小相公的手艺真好,怎么会想起在眉心画起朵花儿来。是什么花?"

    "以后别打了。"

    林水水顺着他的方向想下去,可卿无鱼只一个眼神过去就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只听说过花钿有莲花、梅花,倒是头一次看见有人画玉兰。"

    "不要打这个!"

    卿无鱼垂眸看着,眼睛亮亮的,"怎么?想公报私仇?"

    "说好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无虞?"林水水顺着他的话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柔柔的,顺着她鬓边的碎发落下来。卿无鱼微微一怔,即使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有一刹那的出神。

    林水水下意识瞧了瞧外面的雨,依然很大,听起来就像是一条条鞭子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红伞的柄挡住了卿无鱼的视线,他微歪下头,眯着眼笑。林水水立时错开了双眸,"再不走,灯笼都要被撤走了。"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

    这些画面一寸寸地渐渐远去,可林水水的眼睛仿佛被扎了一下,悄无声息,落下了一滴泪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多大进展,林水水琢磨了一路,却依旧没想明白。

    他膝盖上有一本看不清封面的书,厚厚一本,卿无鱼随手翻了几页,指给林水水看,"喏。"

    线索的火苗再次于无形中被掐灭,林水水心中毫无波澜,居然已经习惯了,她看向卿无鱼,两人默然相对,良久无话。

    林水水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卿无鱼却笑了,意味深长,"嗯,是新人。"

    林水水将眼角的泪抹去,抬起头来,卿无鱼还在旁边等着她,手里擎着把黑纸伞。

    那女人喜笑颜开,"我就说嘛,为保姻缘得久长,必须来我摊上点次绛。"初时,林水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点绛",但直到看见一对对男女眉间的一点红,登时面颊一热,扯了扯卿无鱼的衣衫。

    "幼稚死了,我五岁就不点这个了。"

    不知怎的,林水水劈手就将纸伞夺过来,反把自己的伞遮在他头上。卿无鱼微微一怔,"这是你的伞,忘了?"

    宿雨犹在,天色比往常暗了不少,暮间已经省去了夕阳的麻烦,从白昼直接堕为黑夜。

    突然间,眼前画面陡地一晃,却是满目鲜红,她的手被一人牵着,小指上系着自己曾见过的那条红绳。

    "你觉得那个多出来的小女孩会是谁?"

    林水水看着里面那些繁复的符纸,知道这是自己的,她也明白那些民间传说并不一定准,就像她打了黑伞那么久,也从未给任何人带去过灾难。可这一次,林水水心里忽然产生了猛烈的恐惧,她似乎迷信了起来。

    林水水看过去,见是一个被很多人簇拥的摊子,一个中年男人在后面负责张罗客人,而一位脂粉味很足的中年女人却在外面站着,像是在揽客。

    "李夫人,也就是孟惠珍,独生女,没有兄弟姊妹。"

    "你……做什么!"

    "这伞是特制的,据说可保伞下人一生无虞。"

    卿无鱼看着她,"听说城东的灯笼节还未撤,你想不想去看看?"

    卿无鱼睁开了眼睛,林水水却仿佛被烫到一般,想要撤开,但走到一半,手却被抓住了,她明明可以甩开,但只一刹那的游移,她还是任由他抓着。

    她缓缓睁眼,那个看不清的人再次远去。而她的眉心,有了一点红。

    没办法,林水水是真的可以一把将卿无鱼扛走的,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谁让她天生大力,却又总是折服在温柔里。

    林水水笑起来,但觉得这伞好生熟悉,但她印象里好像从未见卿无鱼拿过。

    "晚上,你有什么地方想去?"

    林水水以为他根本没听自己的言语,瞬间没了兴致,但下一秒,卿无鱼继续道:"哦,你知道李官人本名叫什么吗?"

    林水水倏然回头,有些讶异。毕竟她往日的夜生活寡淡惯了,除了画符就是算命。

    林水水嘴上凶着,手下还是在碗底上抹去了多余的胭脂,她左手抬起卿无鱼的下颏,凶巴巴地道:"不许睁开!"

    仙城的灯笼节一年一次,一次仅有七日,每逢此时,火海金灿灿绵延百里,长灯万千。星河之上尤有华彩,映着下方攘往熙来。

    卿卿,是指代爱人,还是,一个人的名字?

    林水水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里,她从马车里探出头去,解开了红伞上的绳结。

    卿无鱼但笑不语,自然地将伞柄从她手里接过来。

    卿无鱼眨了眨眼,"我会些丹青,你不是晓得吗?"

    渐渐,天地之间,唯有风雨吼叫如昨,林家的灯在其中亮起再到熄灭,卿无鱼一直看着,他其实

    林水水小声嘀咕,"我不是问这个。"

    卿无鱼点头,合上书本,"很可惜,他是独苗。"

    林水水伸头一看,"李贯仁?"

    为了一人。

    她正要将毛笔一下子全怼上去,但笔还未落,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语声,听起来,倒像是在夸她的。

    "好了。"

    "看这位姑娘和公子的眉目之间,空有爱意,倒还差点什么。"

    但她还是停在这里,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人在她的眉心轻轻勾画着,下巴总会无意地擦在她的鼻梁上,像是晚风摩挲纱窗。

    就在这时,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直击她的心脏,毫无缘由。林水水眼前画面忽转,头晕眼花之中,她感觉自己好像站到了灯笼节的中心,流动的人群后面,站着一个手执黑伞的男人。

    林水水微愕,卿无鱼接了口,"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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