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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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渡用那种他难以理解的淡然自若，继续说道：“都啰耶，你已经在最糟糕的处境了，这个时候，你如果还想活，应该冷静下来，寻找一切可能合作的盟友。”
“我知道你在里面，光渡，我也知道你能听得见。”
他出了一会神，开始收拾食盒，“我该走了。”
都啰耶绝望道：“问你呢！你说话！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老大找了好几年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光渡挣了几次，才挣脱了都啰耶的挽留，起身离开。
光渡拿下了食盒的一格，露出了下面一层。
光渡拿出碗，斟了酒，亲手敬他，“我知道，西风军大胜时，李元阙就会在军中准备马奶酒。你沦落于此，我能为你做的事也不多。”
那种平静，都啰耶很难描述，却又完全找不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光渡为他带来的这杯酒，勾起了他短暂一生中所有最不舍的过往。
隔着一道门，光渡也在听张四的回答。
牢里的阴风刺骨，吹得蜡烛明灭将坠，光渡侧脸似悲似喜，看上去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像。
他这句话没有讽刺的语气，在这处地牢里，死了比活着更舒坦，他是真的期盼能一了百了。
这处的地牢，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光渡点点头，“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警觉，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无论你有什么秘密，都不要和我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虚统领默了片刻，声音咬牙切齿，“……光、渡！”
都啰耶再次沉默下来。
光渡的每一个回应，都不在都啰耶的意料之内。
他囫囵吞下嘴里的肉，急匆匆问：“你……你是谁？你和我老大……你认识他……”
那个光渡提来的木制食盒，在杌凳之上已经放了许久。
光渡淡然开口：“都啰耶，你搞清楚一件事。今日我来不是折磨你的，却也不是听你来折辱我的。”
再用一两句话，就能让他再也没法说出难听的话，都啰耶甚至都情不自禁地平静下来，想多听听他说的话。
可他吞下了这句话。
过去的人生里，都啰耶曾无数次策马奔腾于贺兰山下。
他已经明白，这是他短暂的人生中，最后一个拥有尊严的时刻。
可是他没吃几口，就越嚼越慢，而神色也愈发震惊难言。
都啰耶心跳如鼓，连声音都轻轻颤抖起来，“我老大亲手烤的山鸡，就是这个味道，别的地方都买不到，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即使是那狗皇帝派来的细作，也绝无可能探出这个……”
“有了好酒，可惜就差……”都啰耶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已经知足了。”
都啰耶的胸膛在急速呼吸。
光渡再次叮嘱他：“什么都别对我说，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况且，对于我来说，麻烦能少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光渡注视他的双眼毫无波澜，是一片如古井般无悲无喜的淡漠。
被骂也不生气。
“我知道，你们李元阙手下出来的兵，喝酒时都不能少了肉。”
都啰耶抿了抿干裂的唇。
这个声音传进来时，都啰耶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望向光渡的眼神又是绝望，又是恐慌。
都啰耶肿胀的断指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光渡见他已经拿不住酒碗，便亲自端到了他唇下。
都啰耶紧张又不安地看着他，眼光中混杂着些微的期待。
但不是因为都啰耶的追问打动了他。
可是光渡长腿轻轻迈动，就避开了他的接触。
“不许走！”都啰耶在地上爬了两下，既然站不起来，就死命去抓光渡的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水面上唯一的浮木。
这一次，光渡没有听到张四的声音。
都啰耶近乎于绝望地追问道：“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王爷要找的人！”
他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压低了音量，“是不是……是不是你！”
都啰耶刚刚强撑出来的锐气，像是雨雾一样散去。
虚统领的声音不紧不慢，传进这一间逼仄的地牢中，连原本地牢的阴冷，都变得愈发刺骨。
烛火拉扯摇晃，在肮脏的地上晃动不休。
光渡缓缓开口：“这是贺兰山北坡上野采的香料树皮，混着葡萄干，一起塞进肉里的味道。”
黏在杌凳上的火光摇摇欲坠，光渡专注地看着都啰耶，像是用心记住他最后的模样。
光渡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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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渡摇了摇头，眸底装着一片纯粹的幽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必要呢？都啰家的小兄弟，若是还有下辈子，你该更谨慎些，别再让自己落到这个结局了。”
“激怒我，我也不会杀掉你。”光渡说，“看清楚，我是不是你的敌人。”
而这碗奶酒，是他在牢中数日以来，唯一碰到的热食。
摄人夺目的容貌，一身矜贵文气，却不孱弱，反而有种水聚泽川的柔韧和厚度。
都啰耶低头喝酒，不由得一阵神识恍惚。
都啰耶仍在挣扎，“呸，你这是……这是先打一顿，再给个糖哄，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你们都是狗皇帝的人，都是一伙的，先让那个虚陇折磨我，你再巴巴过来做好人？”
光渡微微叹了口气，“抱歉，要让你失望了，你是陛下亲自过问的人，我还不敢就这样拎着食盒，大摇大摆走进你的牢房，把你毒-死。虽然对你来说，这样才是解脱。”
光渡扬声道：“虚统领，我今日前来，还特地送了你一份礼物——我用新研发出来的火器，装点了一下你的地牢大门，门口新的样子，你还喜欢吗？”
食盒最里面的，装着一只烤好的野山鸡，山鸡拔干净了毛，用叶子裹着，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草叶果香。
光渡终于站住了脚步。
虽然都啰耶依然不知道，这个长得过分漂亮的男人想干什么，但他已经无法抗拒这最后的温暖。
——他的敌人敬了他一碗酒。
在光渡靠近的时候，他仿佛闻到光渡衣袖间带起的冷香，像是贺兰山山雪在风中的味道。
光渡为他撕下了一只鸡腿，都啰耶回过神，猛地一口咬下肉，凶猛吞咽。
都啰耶眼中迸发出精光，连声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是你吗？老大这些年找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贺兰山？”都啰耶猛地浑身一震，“不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虚统领提高了声音，向着刑房喊话：“光渡大人，你与张四无诏强闯地牢，私会朝廷重犯，你这是想谋逆么？”
就连这股清凛的雪香，都被蒸腾的酒香热气冲走了。
“张四，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本该各司其职，若你忠于陛下，你便不该、也不能与我在此兵戎相见。”
他眼神很安宁，“……原来他还记得。”
好清爽。
都啰耶本能地恐惧道：“你救……”
牢房中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光，要熄灭了。
他也曾经是西风军精锐前锋，少年英杰，意气风发。
是失血过多了么？
往事如云烟飘散。
见都啰耶终于平静，才被光渡揭盖摆开。
“都退下，你们都不是张四的对手。”
贺兰山巅的雪在晴朗的阳光下，就会散发出这种冰冷而清爽的气息，足以驱散旅人一路奔波的疲惫烦闷。
里面真的装了食物，到现在还是温的。
烛泪堆萎在上，并不利落漂亮，却是这件阴冷石室里唯一的光。
“这位……‘大人’，呵。”
虚统领的声音，总是透着一股凉意，“让开，张四，再不让，休怪我对你下手了。你该清楚值得你尽忠的主子，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而不是你身后这个……”
外面的声音继续传进牢间。
都啰耶开始不知所措。
隔着一堵石门，能传进来的声音显得憋闷，可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出。
光渡低下头看着都啰耶，小声道：“你也听见了，我来见你这一遭，已是将虚陇狠狠得罪了，现在我必须得走了……再不走，连皇帝都不会放过我的。”
他在军中见多了血性汉子，却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也曾策马驰骋，追随着自己的主将，在战场上浴血而战。
张四：“虚统领，我是否忠心于陛下，陛下自有判断。”
虚统领的语气，听得出不屑和嘲讽。
光渡声音很轻：“我想在你死前，请你喝一碗马奶酒。”
而是因为他听到牢房外的骚-动。
看到光渡连这个都准备在，都啰耶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
那根蜡烛，也已经燃烧到了末端。
他走不了，就爬了过去，用肿胀的指节紧紧攥着光渡的衣角，追问刚刚的问题。
他的老大——李元阙，对他，曾说过和光渡相同意思的话，“都啰家的小老二，你不如你哥沉稳，总要再磨炼下性子，我才能让你带兵
在这肮脏潮湿的角落，都啰耶再一次闻到了记忆中温暖的气味。
光渡仿佛没有听到都啰耶声嘶力竭的问题。
都啰耶强笑道：“酒里面下-毒了么？那我谢谢你了。”
事情完全脱离预期。
都啰耶的眼眶慢慢红了。
为什么会这样？
] 光渡用那种他难以理解的淡然自若，继续说道：“都啰耶，你已经在最糟糕的处境了，这个时候，你如果还想活，应该冷静下来，寻找一切可能合作的盟友。”
“我知道你在里面，光渡，我也知道你能听得见。”
他出了一会神，开始收拾食盒，“我该走了。”
都啰耶绝望道：“问你呢！你说话！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老大找了好几年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光渡挣了几次，才挣脱了都啰耶的挽留，起身离开。
光渡拿下了食盒的一格，露出了下面一层。
光渡拿出碗，斟了酒，亲手敬他，“我知道，西风军大胜时，李元阙就会在军中准备马奶酒。你沦落于此，我能为你做的事也不多。”
那种平静，都啰耶很难描述，却又完全找不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光渡为他带来的这杯酒，勾起了他短暂一生中所有最不舍的过往。
隔着一道门，光渡也在听张四的回答。
牢里的阴风刺骨，吹得蜡烛明灭将坠，光渡侧脸似悲似喜，看上去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像。
他这句话没有讽刺的语气，在这处地牢里，死了比活着更舒坦，他是真的期盼能一了百了。
这处的地牢，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光渡点点头，“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警觉，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无论你有什么秘密，都不要和我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虚统领默了片刻，声音咬牙切齿，“……光、渡！”
都啰耶再次沉默下来。
光渡的每一个回应，都不在都啰耶的意料之内。
他囫囵吞下嘴里的肉，急匆匆问：“你……你是谁？你和我老大……你认识他……”
那个光渡提来的木制食盒，在杌凳之上已经放了许久。
光渡淡然开口：“都啰耶，你搞清楚一件事。今日我来不是折磨你的，却也不是听你来折辱我的。”
再用一两句话，就能让他再也没法说出难听的话，都啰耶甚至都情不自禁地平静下来，想多听听他说的话。
可他吞下了这句话。
过去的人生里，都啰耶曾无数次策马奔腾于贺兰山下。
他已经明白，这是他短暂的人生中，最后一个拥有尊严的时刻。
可是他没吃几口，就越嚼越慢，而神色也愈发震惊难言。
都啰耶心跳如鼓，连声音都轻轻颤抖起来，“我老大亲手烤的山鸡，就是这个味道，别的地方都买不到，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即使是那狗皇帝派来的细作，也绝无可能探出这个……”
“有了好酒，可惜就差……”都啰耶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已经知足了。”
都啰耶的胸膛在急速呼吸。
光渡再次叮嘱他：“什么都别对我说，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况且，对于我来说，麻烦能少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光渡注视他的双眼毫无波澜，是一片如古井般无悲无喜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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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李元阙手下出来的兵，喝酒时都不能少了肉。”
都啰耶抿了抿干裂的唇。
这个声音传进来时，都啰耶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望向光渡的眼神又是绝望，又是恐慌。
都啰耶肿胀的断指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光渡见他已经拿不住酒碗，便亲自端到了他唇下。
都啰耶紧张又不安地看着他，眼光中混杂着些微的期待。
但不是因为都啰耶的追问打动了他。
可是光渡长腿轻轻迈动，就避开了他的接触。
“不许走！”都啰耶在地上爬了两下，既然站不起来，就死命去抓光渡的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水面上唯一的浮木。
这一次，光渡没有听到张四的声音。
都啰耶近乎于绝望地追问道：“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王爷要找的人！”
他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压低了音量，“是不是……是不是你！”
都啰耶刚刚强撑出来的锐气，像是雨雾一样散去。
虚统领的声音不紧不慢，传进这一间逼仄的地牢中，连原本地牢的阴冷，都变得愈发刺骨。
烛火拉扯摇晃，在肮脏的地上晃动不休。
光渡缓缓开口：“这是贺兰山北坡上野采的香料树皮，混着葡萄干，一起塞进肉里的味道。”
黏在杌凳上的火光摇摇欲坠，光渡专注地看着都啰耶，像是用心记住他最后的模样。
光渡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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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渡摇了摇头，眸底装着一片纯粹的幽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必要呢？都啰家的小兄弟，若是还有下辈子，你该更谨慎些，别再让自己落到这个结局了。”
“激怒我，我也不会杀掉你。”光渡说，“看清楚，我是不是你的敌人。”
而这碗奶酒，是他在牢中数日以来，唯一碰到的热食。
摄人夺目的容貌，一身矜贵文气，却不孱弱，反而有种水聚泽川的柔韧和厚度。
都啰耶低头喝酒，不由得一阵神识恍惚。
都啰耶仍在挣扎，“呸，你这是……这是先打一顿，再给个糖哄，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你们都是狗皇帝的人，都是一伙的，先让那个虚陇折磨我，你再巴巴过来做好人？”
光渡微微叹了口气，“抱歉，要让你失望了，你是陛下亲自过问的人，我还不敢就这样拎着食盒，大摇大摆走进你的牢房，把你毒-死。虽然对你来说，这样才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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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敌人敬了他一碗酒。
在光渡靠近的时候，他仿佛闻到光渡衣袖间带起的冷香，像是贺兰山山雪在风中的味道。
光渡为他撕下了一只鸡腿，都啰耶回过神，猛地一口咬下肉，凶猛吞咽。
都啰耶眼中迸发出精光，连声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是你吗？老大这些年找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贺兰山？”都啰耶猛地浑身一震，“不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虚统领提高了声音，向着刑房喊话：“光渡大人，你与张四无诏强闯地牢，私会朝廷重犯，你这是想谋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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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本该各司其职，若你忠于陛下，你便不该、也不能与我在此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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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经是西风军精锐前锋，少年英杰，意气风发。
是失血过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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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都啰耶终于平静，才被光渡揭盖摆开。
“都退下，你们都不是张四的对手。”
贺兰山巅的雪在晴朗的阳光下，就会散发出这种冰冷而清爽的气息，足以驱散旅人一路奔波的疲惫烦闷。
里面真的装了食物，到现在还是温的。
烛泪堆萎在上，并不利落漂亮，却是这件阴冷石室里唯一的光。
“这位……‘大人’，呵。”
虚统领的声音，总是透着一股凉意，“让开，张四，再不让，休怪我对你下手了。你该清楚值得你尽忠的主子，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而不是你身后这个……”
外面的声音继续传进牢间。
都啰耶开始不知所措。
隔着一堵石门，能传进来的声音显得憋闷，可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出。
光渡低下头看着都啰耶，小声道：“你也听见了，我来见你这一遭，已是将虚陇狠狠得罪了，现在我必须得走了……再不走，连皇帝都不会放过我的。”
他在军中见多了血性汉子，却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也曾策马驰骋，追随着自己的主将，在战场上浴血而战。
张四：“虚统领，我是否忠心于陛下，陛下自有判断。”
虚统领的语气，听得出不屑和嘲讽。
光渡声音很轻：“我想在你死前，请你喝一碗马奶酒。”
而是因为他听到牢房外的骚-动。
看到光渡连这个都准备在，都啰耶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
那根蜡烛，也已经燃烧到了末端。
他走不了，就爬了过去，用肿胀的指节紧紧攥着光渡的衣角，追问刚刚的问题。
他的老大——李元阙，对他，曾说过和光渡相同意思的话，“都啰家的小老二，你不如你哥沉稳，总要再磨炼下性子，我才能让你带兵
在这肮脏潮湿的角落，都啰耶再一次闻到了记忆中温暖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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