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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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氏:"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啥。下次进京，一定带四婶回来。"

    要有德，要有才，要有望，要勤，要谨，要兼容并蓄，要恩威并施，进退有度。

    朱允熥很干脆地答道:"要你管。"

    正听得入神时，突然有只手抓住了后衣领子。

    朱允炆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叫出声来，回头一看，却是他的亲娘，一双丹凤眼冒着火，仿佛要吃人。

    朱允炆亦步亦趋在背后跟着。

    朱标冷冷一笑，"你念好你的书就行了，不用替我瞎操心。太医院上百号太医都束手无策，就凭你瞎胡闹就能治好我的病？"

    刚走下台阶，迎面撞见朱允熥走过来。

    朱棣脸上现出为难之色，道:"兄弟一场，我就是来看看大哥的，大哥不要问我这样的话。"

    又说了几句话，蓝玉和常昇起身告辞。

    朱棣在朱标房中坐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出来。

    朱棣问道：＂允熥呢？＂

    他早已预知，在他死后，必定有一场血雨腥风的动荡。

    朱标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弹。朱允炆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他最放不下的，莫过于储君之位由谁坐。

    朱棣被让进了正厅，吕氏站起身来，笑吟吟说道：＂太子昨晚还念叨呢，四叔今天就来了。允炆，快给倒茶。＂

    自己那两个儿子，谁能行。

    朱标数月来己被病魔折磨得生不如死，只求早日解脱，今天和蓝玉、朱棣说了许多话，己经累得气若游丝，听着朱允熥在这里聒噪，心里烦躁得很，突然大声骂道:"畜牲，滚出去！"

    朱棣走了进去，看见朱标病厌厌坐在榻上，双目浮肿，脸松松垮垮的，神情极其倦怠。

    知子莫如父，知父莫如子，不论是允炆还是允熥，都压服不了南京的文武大臣和北境的藩王。

    常昇道：＂替我谢过你娘，改日再说。＂

    蓝玉和常昇走下台阶，朱允炆忙过来躬身道：＂我娘命人备了饭菜，请舅姥爷和舅爷用了再回。＂

    朱标：＂不要胡说。难得回来一次，何不多待几天？＂

    正说着话，有人来报：＂太子请燕王爷过去。＂

    朱棣很伤感地说道:"大哥不要整天胡思乱想，还到不了那一步。"

    朱允炆手放在半空中，缩回来不是，不缩回来也不是。

    朱允炆迫切地想从朱棣口中套出片言只语，拉住朱棣胳膊，＂四叔来都来了，吃口饭再走。＂

    朱棣落了坐，道：“我这两日就要回去了，等我到了北平，多打发几个大夫过来。南京的大夫全是废物，连这点子病都不会治，全抓起来扔河里。“

    朱允炆答道：＂是凉国公和开国公来了，在我爹屋里说话。＂

    "妯娌隔那么远，怪想念的。允炆，拿上来。"

    可是储君那么好当吗？

    朱标凄然一笑，＂坐吧。＂

    谦让一番后，朱棣第一个走了进去，蓝玉和常昇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朱标已经对活下去不抱任何希望了，大声说道：＂还换什么药？不换了。＂

    高处不胜寒，从内心讲，朱标其实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当储君，当个富贵王爷，快活一生，不好吗？

    "弟妹不耐长途车马。"

    朱允炆无可奈何地看着朱棣走远了。

    朱标捏了捏朱棣肩膀，"好兄弟，大哥没有看错你。老二觊觎太子之位，大哥很寒心。说了你们也不会信，太子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我当了二十八年太子，太知道其中滋味了。"

    朱允熥道:"爹，是我。"

    朱棣道:"大哥别怨我，这实在不是我能插嘴的事。我一切听大哥和爹的吩咐。只要你们定好的事，我没话说。大哥放心，我不是周公，但我愿意尽心尽力辅佐成王，绝对没有二心。若有人敢胡来，不尊嗣君，不从号令，我提兵讨伐，不死不休。"

    吕氏端过来一碗汤，朱允炆心领神会端进了寝殿。

    朱标怒道:"胡说，还有什么事比念书更要紧？"

    朱棣落了坐，轻轻呷了口茶，慢慢道：＂大嫂，我哥怎么样了？＂

    过了好久，吴桂走进来说道：＂太子爷，该换药了。＂

    朱棣想安慰朱标，却又说不出口，只是一默如雷低着头。

    朱允熥苦劝道:"管用不管用试试就知道了。"

    朱棣挽住朱标胳膊。

    这样的事，史不绝书。

    朱棣笑道:"多谢大嫂厚赐，费心了。"

    朱标有千言万语要和朱棣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木然呆坐着。

    朱棣站起身来，向吕氏轻轻颔首，气定神闲往太子寝殿走。

    朱棣拍拍他脑袋，＂改日，改日。去吧，多陪陪你爹。＂

    "你再近些，我跟你说几句话。"

    朱标不敢想。

    朱允炆叫了一声:"爹，喝点汤吧。"

    蓝玉一声不吭，昂着头往外走。

    朱标低声说道:"老四，我死之后，谁做储君的好？"

    朱标似乎猜出来儿子的心思，半天才冷冷问道:"你来干什么？"

    朱允炆笑吟吟迎了出来，老远就亲热地叫：＂四叔来了，有失远迎。＂

    蓝玉道：＂我瞅吕本的外孙贼眉鼠眼不像好人，允熥是他的对手吗？我疑心常兰和雄英都是吕本的闺女害死的。别让我查出凭据来，杀他血流成河！＂

    朱棣：＂北平七事八事一大堆，不回去不行，大哥病成这样，我又不放心走，真是没奈何。＂

    朱棣:"大哥说的是，大哥受累了，我们都是躲在大哥身后乘凉。"

    朱允炆撇了撇嘴，＂他呀，玩去了。我娘摆了几样点心，四叔稍坐片刻，喝杯茶。＂

    朱标凄然道:"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我死了不要紧，只是苦了爹。诸弟之中，你是最孝顺的。我死了之后，你要多替我尽点孝。"

    朱允熥刚走进寝殿，朱标就背着身子说道:"你怎么又来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朱标扭过头去，"阎王索命，连你也不肯帮我，叫我如何能安心的去呢？"

    朱允炆急得抓耳挠腮，偷偷溜进寝殿，扒在门缝上侧耳谛听，隐约听见允熥怎么允炆怎么。

    儿子如果不当储君，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自己的那些如狼似虎兄弟之间，也必定爆发血腥的争抢，破家亡国都是有可能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朱棣才踱着方步从太子寝殿走出来。

    朱棣满面春风回礼：＂凉国公好！开国公好！＂

    朱标对朱棣说道：＂老四，坐近些，我跟你说几句话。＂

    朱允炆讪讪道:"爹起来喝一点汤吧。"

    朱标面朝里睡着。

    ……

    ＂燕王殿下！＂

    到了寝殿门口，蓝玉和毕昇一左一右在台阶下等着，见朱棣来了，一齐拱手道：

    朱允熥连忙辩解:"学堂教的那些文章，儿子早学会了，不去学堂是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朱棣问：＂这是谁来了？＂

    朱标道：＂老四，替我送一送。＂

    朱棣:"是。"

    朱棣道:"大哥还是要好生治病，不可任性。"

    朱允炆一直送到门外方回。

    朱棣轻车简从到了太子东宫门口，守门太监见燕王来了，飞跑进去报。

    朱允炆捧上来一只硕大的锦盒，说道:"我娘送四婶几件家常的衣裳和首饰，四叔捎回去。"

    朱标苦笑，心里有苦说不出。

    朱允熥回道:"爹病着，儿子日夜翻阅古人医书，发现一个好方子，熬了一味药，爹吃了药病就好了……"

    朱允炆顿时慌了神，蹑手蹑脚走过去，正准备摸朱标鼻息时，朱标突然睁开了眼睛。

    吴桂忙退了出去。

    朱允炆没好气说道:"爹刚睡着，你不要进去。"

    常昇红着脸说道：＂舅舅教训得是，等我逮住那个兔崽子了，好好打一顿。＂

    蓝玉愤愤地对常昇道：＂常兰生的好儿子，我们来了，连面都不照，也不知道疯到哪儿去了，你这个舅舅怎么当的？＂

    门口停了两乘很豪华的马车，按照礼制至少是侯爵才能乘坐的。

    朱棣哽咽道：＂才半月不见，大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找大夫瞧？＂

    朱标没有说话，朱允炆灰头土脸退了出来，听到背后一声沉重的叹息。

    朱棣淡淡道：＂替四叔谢过你娘，今日不得闲，过两日我再来。＂

    两人漠然地擦肩而过。

    吕氏是从次妃扶正的，终究不是太子原配，朱棣肯叫她大嫂使他异常高兴，脸都有些绯红了，笑道：＂还是四叔兄弟情深，难怪太子天天念叨。四婶怎么不一起回来？＂

    才走了几步，蓝玉便说道：＂燕王爷留步，臣等告退。＂

    但他没得选。

    朱标转过脸来，满脸怒气，"我昨日正要问你，竟然忘了，你这些日子为什么不去学堂？方师傅着人叫你竟然都叫不动，你究竟想干什么？念几句书就那么难吗？"

    朱允炆忙迎了上去，拉住朱棣的手，殷勤地说道；＂我娘炒了几样凤阳小菜，请四叔品尝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