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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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已是三月天了，梅花将落不落，怎就入了爷的眼呢？

    端庄又不失优雅，是个美人，却远没有美到叫人挪不开眼。

    为首的男人穿一身石青色袍子，束着玉带子，身型欣长，周身贵气逼人。

    茗鸢携着一身寒意与将溶未融的冰雪，停在了外间许久，等周身都暖和了，才入了里屋。

    是个极痴心的女子了。

    好几阵子寒风吹过，雨势陡然大了，细雨丝儿渐变成了雪。

    茗鸢低垂着眉眼，心思转了几转，眼角余光却瞧见四爷侧过了身型，接过来身后仆从手中的油纸伞。

    王府后宅肆意行走的男子，不是四阿哥胤禛又是谁呢。

    要知道，四爷上回里，遇到个比这位还可怜的，不过冷着脸丢下句，“这世上，谁人不苦？”

    她这么说着，倒不是真嫌她穿得少，只嫌她穿得旧罢了。

    坊间早有传言，费扬古大人家养着位京城第一美人，只可惜是个庶出。

    别人或许不知，他自幼跟随着四爷，很是清楚，四爷从不主动，是因着他平生最恨糟人拒绝。

    姐姐居所——万福阁，就在眼前了。

    女子擦身而过，一股子暖香萦绕鼻尖，既轻又柔，稍用心细嗅，就消失不见了。

    不用细看，他已心中了然了。

    不管什么人。

    他只厌恶她，打着探看病中姐姐的名号，很没有良心了。

    姑娘穿一身浅蓝色半旧旗装，外罩一件深色大褂，细看，像是没有夹棉。

    隔了须臾，又颤着嗓音道：“姐姐等着吃药，恕茗......”略停顿了下，姑娘继续道：“民女先行一步了。”

    眼前女子，是府上嫡福晋庶出的妹妹，好一阵子了，过来王府不是一般的勤。

    是做了什么用处，到了谁也手中，她大约知道了。

    连暖和了五日，临近午时忽起了寒风。寒风化雨，细细密密，吹了来人满脸满面。

    冰天雪地里，尤为动人。

    到底是她的妹妹，穿一身半旧过来王府，难免丢她颜面了。

    苏培盛撑一柄灰白色，绘兰草的油纸伞，小跑着走至了四阿哥胤禛身后。

    她一笑，好看的梨涡便漾开在了唇角，粉嫩的小脸似八月里芙蕖初绽。

    苏培盛略略不解，顺着四阿哥眸光看去，便瞧见了重重梅花后，影影绰绰的一抹倩影。

    爷如何会不清楚自个岳父家是个什么情形，宅第在哪条街上呢？

    早有仆从候在了角门处，见着了来人，似烟火凌空骤然炸了开般，“咻”得就堆起了满脸笑容。

    只清俊的脸庞冻得发白，长眉微挑、眸色深深，凝视着枝头浅黄色的腊梅。

    四爷既没让他继续说，也没叫他停下。苏培盛心中惴惴，犹疑了片刻，才似话家常一般接上了道：“费扬古大人除夫人爱新觉罗氏，前前后后的又娶了四房姨娘，嫡出子女五个，庶出子女十一个。”

    心慌得没边了，她现世中死过了一回，清穿过来，富贵权势什么，倒不甚在意，只十分珍惜这条小命。

    素雅脱俗。

    天渐变得暗沉起来，眼看着要落雪了。胤禛长眉微挑了挑，清俊的面容上神情莫名。

    左右雍亲王府，便是嫡额娘再抽她一百藤条，她也是不来了。

    雪花扑簌簌落着，落在了茗鸢眉心，美人净瓷般的面容盛开朵白花，须臾化作了水。

    他只稍作提醒罢了，一味多说就不合宜了。

    招了人嫌，是一定的了。

    不提，小姑娘不知道辗转了几回，送至了王爷案头一枚针脚歪斜，绣得......像是颗兰草的荷包。

    舒兰听在了耳中，却没有立刻答她，由着嬷嬷搀扶着坐在了榻几上，拿起了蒲蒌里未完的针线活儿。

    她既不敢闷头装看不见，又不敢贸然说什么，落下了错处。

    可后一刻，这姑娘便不知好歹起来，推拒了爷的好意。

    笑意盈盈，迎妹妹坐在了炭火旁。

    雪花纷纷扬扬落着，不多时便铺了满地。

    雍亲王府与都骑尉第相距了小半个京城的话，苏培盛略过了过脑子，没往深处了说。

    他轻咳了声，转身接过来苏培盛手中绘兰草的油纸伞，意思很明显了，他知道她去哪，要撑她过去。

    若说不是冲他，他是不信的。

    苏培盛小跑着追上，还去不去福晋院中的话，他并不敢问。

    她与侍女青儿抄了近路，闷头走着时，并没有想到硕大的腊梅树后，明晃晃立着两人。

    男子千回百转想着事情，人已经婷婷立在他眼前了。

    不想，姑娘浓密的眼睫似展翅的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很快便恢复如常了，曲膝行了了万福礼，乖乖巧巧道了声：“爷金安。”

    寒风兀自吹着，吹落下好些梅香。

    “这位姑娘也是个知道感恩的，过了年，福晋身体便不大好，姑娘便隔三岔五过来王府探看。”

    屋中除寻常衣橱、案几、架子chuang并几个矮凳。另有几样别的装饰了，不多，但样样精致。

    可想及，她去岁失了嫡子，连着病了好一阵子。心力交瘁之时，侧福晋李氏趁势而起，眼看着要越过了她去。

    姑娘既拒了爷一回，便再无机会了。这样子美好的容颜，若去了寻常人家......

    茗鸢压下了重重思绪，向前了几步，浅笑着甜甜唤了声，“姐姐。”

    灰白色，绘了兰草。

    是了，他们今次也是要去福晋处的，不然，也不能遇上了。主子撑人过去，不过顺路罢了。

    不为别的，就因那抹子倩影，放着两旁空荡荡的回廊不走，径直朝他来了。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雪粒子，落了她满肩。

    雨似急了些，落在伞面上，刷刷作响。

    姐姐要她缝的那枚香囊，便是言明了，要绣上兰草。

    茗鸢抬眸，隔着薄薄的窗纱，看了眼天色。面上渐拢上了愁容，放轻了嗓音道：“下雪了，天黑的快。不早些回去，只怕遇上了夜禁。”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须臾，觑了眼姐姐神色，见无甚变化，才继续道：“姐姐这里若无事，茗鸢等姐姐用完了药便启程回了。”

    四福晋舒兰，目光柔柔看着来人。隔了好一会儿，才十分亲昵的嗔怒道：“怎穿这样少，快过来暖暖。”

    什么是挪不开眼，这就是了。

    极不明显的，胤禛紧抿的唇角轻动了动，却怎么也瞧不出来是上扬了，还是压得更低。

    她哪还有什么颜面呢，想着，便释然了。

    小姑娘未穿斗篷，未施粉黛，脸颊不知是冻的，还是见着了他羞得，红扑扑的。

    胤禛紧抿着薄唇，面上看不出情绪，眸光略扫了眼姑娘远去的身影，没有多做停留。转身，顺着小青砖铺就的羊肠小径往前院去了。

    胤禛转了转身型，收敛了情绪，嘴角眉梢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等着来人。

    话落，也等不急对面人开口，略侧了侧身子，跃过了人，急急走远了。

    “这样一大家子人，难免顾此失彼。福晋这位妹妹，在后宅若没有嫡母照看着，大抵长不到这般好......”

    熟络的迎着人，进了福晋屋中。

    三月初一，雍亲王府。

    “这年头啊，美人常无好报。”苏培盛暗忖着，微不可觉叹息了声。

    胤禛愣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了，忽就心生了怜惜。许是她与他一般，都生在了一个大家里，兄弟姐妹许多，阿玛额娘常有照顾不到。

    他话落下稍缓了缓，眼角余光细究着主子神情。

    并不想入四爷这吃人的后宅。

    像是块帕子，又像是贴身衣物上的绣样。只那图案，茗鸢看得清晰，是几株子碧油油兰草。

    暖炉上温着的药罐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室药香。

    两姐妹嫡庶有别，又差了将近十岁，在家时并不算多亲近，两厢对视，一时间竟都无话可说。

    心上微有些烦闷。人既过来了，是他福晋的妹妹，闷头不搭理并不和情理。

    他前一刻还暗赞姑娘好手段，俏生生往雪天里一站，便叫心肠冷硬似生铁一般的四阿哥，生了怜惜。

    微不可觉轻吐了气，稳了稳心神。茗鸢乖顺福了一礼，寻了个四不像的借口，不等男人回话便匆匆离去了。

    既是美人，苏培盛有意帮扶，略向前了半步，低声耳语道：“这位啊，是费扬古大人家幺女，福晋庶出的妹妹。”

    就说，这五日里就有三日，横穿了小半个京城，跑过来雍亲王府。

    可并不要紧。

    姐姐穿着件暗红色常服，墨色的长发高高挽着，斜插一只深碧色玉簪，苍白的面上施了薄薄一层粉黛。

    她脚步很快，裙裾摇曳着，姑娘窈窕的身型一览无余了。

    他那点点抵触，倒不是因这姑娘心悦于他，说到底，喜欢个人，不管是谁，能是什么罪过呢？

    ...............

    十分不知礼数了！

    胤禛穿一身石青色夹棉长袍，紧束着玉带。冷风细雨似刀子般，男子身型挺拔，不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