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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姜长宁一出声，立刻有人进来，殷勤道：“殿下有何吩咐？”
“真的没有吗？”
姜长宁将他看了一会儿。
江寒衣脸上的神色，便跟着沉肃了下来，无声地点点头。
半晌，才低声道：“主上与属下同席用饭，于礼不合。”
于是仍旧搀着他，一点一点，慢慢回去。
她只知道，溪明是皇城宫苑副监的儿子，母亲官职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给齐王做一房侧室，是很相配。这人是去岁入的王府，据说生性温和，知书达礼，因而没过多久，便领了管家的差事。
她将身子坐正了些，脸色微暗：“他欺负你了？”
江寒衣却面露忐忑：“主上为什么这样看属下？”
“没有，”眼前人连忙摇头，“他是瞧我伤着，身上不方便，才特意帮忙将东西送过来的。明公子很好，真的。”
虽然比她刚来时，已然整齐了许多，显然是有下人收拾归置过了，但较之江寒衣这里从前的模样，还是丰富了不少。果干、春茶，大大小小，一应俱全。
“能为我将性命置之度外的人，绝不可能背叛我。如果这府里有哪一处能让我安心，那便是你这里。”
“不许三天两头认错，不许动不动就说自己不配，还有，不许让人欺负。听见没有？”
“这……”
“是不是有人说你闲话。”
姜长宁看着这人，只觉得好气好笑，又无可奈何，偏生心底没来由地软了一下，没法和他计较半句，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葱爆小牛肉，干烧大海虾，燕窝焗鸡丝，蟹粉狮子头，再有一个春令的鸡头米烩嫩豌豆，一碟碧绿青翠的小油菜，加上一海碗热腾腾的淮山枸杞鸽子汤，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我只相信你。”
“属下是怕您不高兴。”
“不行吗？”姜长宁懒懒斜倚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
这是王府里春日发下的份例。
目光真挚，不像作假。
这会儿的天色有些转暗了。
伺候的下人皆是机灵的，先前那欺主的恶仆是如何吃了教训，众人都瞧见了，又眼见得这无名无分的影卫，竟能被他们的齐王殿下亲自搀扶着，在院中行走，哪有不明白的。一个个都站在墙根下，竖着耳朵听吩咐呢。
但姜长宁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忽然就很想逗逗他。
她伸出一指，稍用了些力，不轻不重戳在他额上。
“吃吧。”她道。
“溪明来过了？”
离得太近，她都能看到那双墨玉似的眸子，瞳孔震了一震，随即脸猛地一下就涨红了，飞快向后退去，整个身子紧紧地贴着椅背，喉头艰涩地滑动了一下，神情惊慌，且无助。
在本次任务中，她只有凭自己多加小心。
“主上，我……”
真正的齐王姜长宁死于谁手，是世界线修复局也不曾掌握的信息。但能肯定的是，下毒的细作仍然潜藏在王府中，只要她稍有疏失，一定会迎来第二次下手。
“我不知道。”
先头他让那侍人欺负的时候，半点反抗也不知道，反倒自轻自贱，自嘲即便是得了好东西，他也不懂得用，不妨让别人拿去。
她实在看不过眼，一时气闷，说了他两句。
“这府里的人，我并不全信。”
她一时思索，目光不由得就定了，连自己也不曾发现。
当真没什么。
“旁人看见了或许不好。”
“以后都不凶你了。但是！”
当真就两句。
当初是想过，大不了将他收作侧室，有名无实，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好过作为一个伤重不堪用的影卫，被丢到外面。
但既然如今还没打算这么做，那这流言，改日还是设法整治整治为好。
一直盯到他自己受不住了，躲不过去，才用更低的声音，吐出后半句话。
这人不声响了，低头望着脚下鹅卵石，手又藏在衣袖里。只见好端端的袖子，被攥出一片褶皱。
“……”
这人不动筷子。
只是扶他坐定了，自己却不急于走，反倒也跟着在桌边坐下来。自然而然，无比闲适。
“溪明这个人，我并不是很清楚。你离他也不必太近了。”
江寒衣让她戳得，身子微微后仰，本能地要躲。可刚一动，她护在他身后的手，便又圈紧了，还要警告似的瞪他一眼。
姜长宁盯着他，一言不发。
她都能想见，王府里会有什么样的传言。
暮色之下，也看不清脸上究竟是红了没有。
想也知道。她看看桌上摆开的东西。
这人躲不过去了，抿了抿嘴，将手慢慢地从桌子底下抬上来。
“还有人能管得了本王了？”
他眨了眨眼，有些心虚似的将目光垂下去。
桌上有蜜饯盒子，姜长宁随手拈了一枚来吃，挑眉认真看了他几眼。
姜长宁看得出来，索性打发了侍人下去，落得个清静。
“不是。”
“……我有那样凶吗？”
“用晚饭。”
“主上要在这里用饭吗？”
江寒衣是苦出身。即便如今成了半个主子，依然很不习惯吃饭时有人在旁伺候。
“主上？”
“没有。”
自从来到此间世界，她一直暗中提防，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但至今并没有多少收获。
“你方才说，溪明不曾欺负你。”
“……嗯。”
她看了一
她心想着，江寒衣的伤还没有养好，无谓受凉，便道：“今日走得也不少了，回屋吧。”
“那还闷闷不乐些什么，”她微微倾身过去，端详着他的眼睛，“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她动手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别拘束。”
他怔怔的，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为什么？”
姜长宁就又多看他几眼。
愁人得很。
春日里天气变得快，一到傍晚，便觉得周遭的风立刻大了起来，扑在身上，还有些凉意。
“主上？”
她先前来时，在路上遇见溪明了来着。
“本王在自己家里，哪有那么多规矩。”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
谁知道就被放在了心上。
不是溪明，那就必然是旁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难听话。
为什么？
“……”
“同你开玩笑的。”
“就这么怕我生气？”
“好了，先前是我话说重了。”
她只道：“你明白，我先前被人下过毒。”
她蓦然将一个身份低微的影卫，亲手抱回府中，安置在自己的寝阁边上，又遣良医替他治伤。偏巧这人，生得又的确好看。
饭菜终究是端上来。
心思这样单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半分也藏不住。此刻替溪明辩白是真，方才犹犹豫豫，不敢与她一起用饭也是真。
天暗下来了，屋里点了灯。灯火下，他的眸子里像有星星。
“是啊。”
好一会儿，小声道：“属下是主上的人，绝不可能记您的仇。”
姜长宁心里很怀疑，他能听进去几分。只觉得这人成日里小心翼翼的，谨守着影卫的本分，既忠诚于她，又有些怕她，认为自己合该是个吃苦的命，待他好一点，他反倒慌张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无奈，扬起眼尾看他：“你若这样，本王不如现在就走？”
那侍人答应得流利，仿佛早有准备。还婉转抬眼，偷着瞧了一眼江寒衣，抿了抿嘴，这才退下去。
她答得干脆，又平静。
“是。”
还是不动。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眼前的人说。
“我没有！”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罢了，我知道你没有。”
反倒是江寒衣猝不及防，人都走了，才回过神来，一时无措。
“没有。”
好半天，像是反应过来了，极短促地应了一声，便飞快地偏开头去。
姜长宁摇了摇头。
“所以，能陪我一起吃饭了吗？”
是溪明，或旁人，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可疑。除了……
“主上的脾气很好，是属下太笨了。”
但要说为人如何，她来此的时间不长，是当真没来得及摸清。更没有碰过他。
扭头就向外面道：“来人。”
“还没有呢，”姜长宁一个没忍住，轻声嗤笑出来，看着这人立刻现出慌乱的脸，“谎话都不会说。”
江寒衣的目光闪了闪。
“主上……”
这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慌张，看情形，大约是又要说自己不配，云云，但想起她方才在院中给他立的规矩，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哦？”
“主上是疑心明公子吗？”
少年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没！没有。”
她舒出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望着窗外渐渐落下来的暮色。
……
她唐突冒出这样一句，江寒衣倒有些无措。
] 此刻姜长宁一出声，立刻有人进来，殷勤道：“殿下有何吩咐？”
“真的没有吗？”
姜长宁将他看了一会儿。
江寒衣脸上的神色，便跟着沉肃了下来，无声地点点头。
半晌，才低声道：“主上与属下同席用饭，于礼不合。”
于是仍旧搀着他，一点一点，慢慢回去。
她只知道，溪明是皇城宫苑副监的儿子，母亲官职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给齐王做一房侧室，是很相配。这人是去岁入的王府，据说生性温和，知书达礼，因而没过多久，便领了管家的差事。
她将身子坐正了些，脸色微暗：“他欺负你了？”
江寒衣却面露忐忑：“主上为什么这样看属下？”
“没有，”眼前人连忙摇头，“他是瞧我伤着，身上不方便，才特意帮忙将东西送过来的。明公子很好，真的。”
虽然比她刚来时，已然整齐了许多，显然是有下人收拾归置过了，但较之江寒衣这里从前的模样，还是丰富了不少。果干、春茶，大大小小，一应俱全。
“能为我将性命置之度外的人，绝不可能背叛我。如果这府里有哪一处能让我安心，那便是你这里。”
“不许三天两头认错，不许动不动就说自己不配，还有，不许让人欺负。听见没有？”
“这……”
“是不是有人说你闲话。”
姜长宁看着这人，只觉得好气好笑，又无可奈何，偏生心底没来由地软了一下，没法和他计较半句，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葱爆小牛肉，干烧大海虾，燕窝焗鸡丝，蟹粉狮子头，再有一个春令的鸡头米烩嫩豌豆，一碟碧绿青翠的小油菜，加上一海碗热腾腾的淮山枸杞鸽子汤，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我只相信你。”
“属下是怕您不高兴。”
“不行吗？”姜长宁懒懒斜倚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
这是王府里春日发下的份例。
目光真挚，不像作假。
这会儿的天色有些转暗了。
伺候的下人皆是机灵的，先前那欺主的恶仆是如何吃了教训，众人都瞧见了，又眼见得这无名无分的影卫，竟能被他们的齐王殿下亲自搀扶着，在院中行走，哪有不明白的。一个个都站在墙根下，竖着耳朵听吩咐呢。
但姜长宁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忽然就很想逗逗他。
她伸出一指，稍用了些力，不轻不重戳在他额上。
“吃吧。”她道。
“溪明来过了？”
离得太近，她都能看到那双墨玉似的眸子，瞳孔震了一震，随即脸猛地一下就涨红了，飞快向后退去，整个身子紧紧地贴着椅背，喉头艰涩地滑动了一下，神情惊慌，且无助。
在本次任务中，她只有凭自己多加小心。
“主上，我……”
真正的齐王姜长宁死于谁手，是世界线修复局也不曾掌握的信息。但能肯定的是，下毒的细作仍然潜藏在王府中，只要她稍有疏失，一定会迎来第二次下手。
“我不知道。”
先头他让那侍人欺负的时候，半点反抗也不知道，反倒自轻自贱，自嘲即便是得了好东西，他也不懂得用，不妨让别人拿去。
她实在看不过眼，一时气闷，说了他两句。
“这府里的人，我并不全信。”
她一时思索，目光不由得就定了，连自己也不曾发现。
当真没什么。
“旁人看见了或许不好。”
“以后都不凶你了。但是！”
当真就两句。
当初是想过，大不了将他收作侧室，有名无实，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好过作为一个伤重不堪用的影卫，被丢到外面。
但既然如今还没打算这么做，那这流言，改日还是设法整治整治为好。
一直盯到他自己受不住了，躲不过去，才用更低的声音，吐出后半句话。
这人不声响了，低头望着脚下鹅卵石，手又藏在衣袖里。只见好端端的袖子，被攥出一片褶皱。
“……”
这人不动筷子。
只是扶他坐定了，自己却不急于走，反倒也跟着在桌边坐下来。自然而然，无比闲适。
“溪明这个人，我并不是很清楚。你离他也不必太近了。”
江寒衣让她戳得，身子微微后仰，本能地要躲。可刚一动，她护在他身后的手，便又圈紧了，还要警告似的瞪他一眼。
姜长宁盯着他，一言不发。
她都能想见，王府里会有什么样的传言。
暮色之下，也看不清脸上究竟是红了没有。
想也知道。她看看桌上摆开的东西。
这人躲不过去了，抿了抿嘴，将手慢慢地从桌子底下抬上来。
“还有人能管得了本王了？”
他眨了眨眼，有些心虚似的将目光垂下去。
桌上有蜜饯盒子，姜长宁随手拈了一枚来吃，挑眉认真看了他几眼。
姜长宁看得出来，索性打发了侍人下去，落得个清静。
“不是。”
“……我有那样凶吗？”
“用晚饭。”
“主上要在这里用饭吗？”
江寒衣是苦出身。即便如今成了半个主子，依然很不习惯吃饭时有人在旁伺候。
“主上？”
“没有。”
自从来到此间世界，她一直暗中提防，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但至今并没有多少收获。
“你方才说，溪明不曾欺负你。”
“……嗯。”
她看了一
她心想着，江寒衣的伤还没有养好，无谓受凉，便道：“今日走得也不少了，回屋吧。”
“那还闷闷不乐些什么，”她微微倾身过去，端详着他的眼睛，“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她动手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别拘束。”
他怔怔的，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为什么？”
姜长宁就又多看他几眼。
愁人得很。
春日里天气变得快，一到傍晚，便觉得周遭的风立刻大了起来，扑在身上，还有些凉意。
“主上？”
她先前来时，在路上遇见溪明了来着。
“本王在自己家里，哪有那么多规矩。”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
谁知道就被放在了心上。
不是溪明，那就必然是旁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难听话。
为什么？
“……”
“同你开玩笑的。”
“就这么怕我生气？”
“好了，先前是我话说重了。”
她只道：“你明白，我先前被人下过毒。”
她蓦然将一个身份低微的影卫，亲手抱回府中，安置在自己的寝阁边上，又遣良医替他治伤。偏巧这人，生得又的确好看。
饭菜终究是端上来。
心思这样单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半分也藏不住。此刻替溪明辩白是真，方才犹犹豫豫，不敢与她一起用饭也是真。
天暗下来了，屋里点了灯。灯火下，他的眸子里像有星星。
“是啊。”
好一会儿，小声道：“属下是主上的人，绝不可能记您的仇。”
姜长宁心里很怀疑，他能听进去几分。只觉得这人成日里小心翼翼的，谨守着影卫的本分，既忠诚于她，又有些怕她，认为自己合该是个吃苦的命，待他好一点，他反倒慌张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无奈，扬起眼尾看他：“你若这样，本王不如现在就走？”
那侍人答应得流利，仿佛早有准备。还婉转抬眼，偷着瞧了一眼江寒衣，抿了抿嘴，这才退下去。
她答得干脆，又平静。
“是。”
还是不动。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眼前的人说。
“我没有！”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罢了，我知道你没有。”
反倒是江寒衣猝不及防，人都走了，才回过神来，一时无措。
“没有。”
好半天，像是反应过来了，极短促地应了一声，便飞快地偏开头去。
姜长宁摇了摇头。
“所以，能陪我一起吃饭了吗？”
是溪明，或旁人，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可疑。除了……
“主上的脾气很好，是属下太笨了。”
但要说为人如何，她来此的时间不长，是当真没来得及摸清。更没有碰过他。
扭头就向外面道：“来人。”
“还没有呢，”姜长宁一个没忍住，轻声嗤笑出来，看着这人立刻现出慌乱的脸，“谎话都不会说。”
江寒衣的目光闪了闪。
“主上……”
这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慌张，看情形，大约是又要说自己不配，云云，但想起她方才在院中给他立的规矩，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哦？”
“主上是疑心明公子吗？”
少年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没！没有。”
她舒出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望着窗外渐渐落下来的暮色。
……
她唐突冒出这样一句，江寒衣倒有些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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