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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后院响起一片嘈杂声,一个护卫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说关在柴房里的刺客逃跑了,其他人已经去追了。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齐芸迷离着眼抬头,那和尚原来已经抱着琴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行至驿站门口,正碰上踏夜归来的鸢儿。

    “要说指婚,依我看,最有可能是把你指给如今声名大噪的平远将军楚秋明,那家伙……连着打了几场胜仗,听说马上要班师回朝。”

    突然,悠扬的琴音从远处骤然响起,乘着清风,飘到了她的耳畔,那琴声如梦似幻,高山流水,在指尖游走,令人沉醉。

    马车在驿站前停了下来,齐芸已经蒙上面纱下来,从今天起,她要长久的戴着面纱度日。

    “今日歇息一晚,明日启程,一路上刺客如流水,今日若是抓不到,便罢了。明日还需诸位护送我回京的。”

    顺着影子抬眼望去,是一个抱着一把琴的年轻和尚。

    姜路不开口,齐芸也不说话。

    护卫订好了客房,天已经落幕,齐芸和姜路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只是不见鸢儿服侍。齐芸看见那和尚今晚也歇在了驿站。

    “我修复了琴弦,却以为琴身斑驳也是一段因果所致,留下是一段回忆,所以任它如此,没再重新上漆了。”

    她和姜路两人点了壶茶,慢悠悠地喝着。鸢儿指挥两个护卫把那个刺客内应绑好锁在了驿站的柴房。

    齐芸没有再上前,抬头看月华皎皎,于是熄了手里的灯笼,只是如他一般找了块石头坐下,远远地静静地听他弹奏。

    姜路却还在撑着头思考:“或许比丘尼也可以,只是要剃头发,不对不对,带发修行也可以吧,到时候你跟皇帝求求情也行……”

    “这位施主,更深露重,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和尚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里的琴,要了一杯清茶,点了一盘素菜,刚饮了一小口茶,愣了愣,似乎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和尚身形高大,面容却很清秀,眼眶深邃,鼻梁高挺,眉宇间有我佛慈悲,更有一股昂扬英气。他穿着一件青色僧衣,虽风尘仆仆地赶来,衣服上却一尘不染。

    齐芸回到房中,并没有睡意,披衣起来,推开窗子,漫天的繁星映入眼中,耳边是高低起伏的虫鸣,鼻尖是青草沾染露气的清香。

    齐芸捧着茶杯,眼皮也没抬一下,“到时候再说吧。”

    这是一段伤心的曲子,悠游惆怅,苦情难消。齐芸不明白一个看破红尘的出家人,怎么会弹奏出如此情殇之曲。

    “原本齐相想靠我拉拢朝中权贵可以凭自己所需,可偏偏这次是皇帝出面召我回京,这无疑提醒皇帝,还有我这么个与北澹和朝廷都有关联的人在,那我的婚事自然由不得齐相做主。”

    鸢儿反应迅速,忙道:“小姐,大晚上你跑到哪里去了,让奴婢好找!”借着光,她瞄到了和尚抱着的那把琴,心下觉得熟悉。

    “你既然明白,还问我做什么?”

    那把琴是齐芸十岁时制作的第一把琴,琴行的王师傅对这把琴赞赏有加,并愿意出高价购买。

    至此齐芸的威名也算是在北澹传开了,都知道这位王的外甥女,惹不起。

    世上巧合太多,实在不该深究。

    她很生气,当天拉着表哥,跑到琴行,把自己的琴取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砸在了地上,几根琴弦当场断开。

    齐芸没想到,辗转了这么多年,这把琴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若非那残存的一点花纹,她自己设计的竹叶穿梅的纹路,她也不会知道,这就是她的那一把。

    过了一会儿姜路还是忍不住道:“到了京城,我应当不便住到相府的,到时候遇到麻烦,一定找我。”

    那护卫低下头,“属下无能……”

    正是黄昏时分,细碎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仿佛他的周身也在散发着柔柔的光,捕捉到了观察自己的眼睛,那和尚浅浅一笑,微微朝齐芸点头,一瞬间,仿若清莲的花瓣飘落湖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那把琴被一块上好的绸缎包着,与这个和尚格格不入。

    齐芸面色平静,“跑了?这么多人看着都跑了?”

    “你如今这分析,确乎是有道理,这么说来,要想避免由你而起的各方势力的联合,除非……不让你成婚,下旨让你去道观,当道姑!”

    那和尚腼腆一笑,似乎很愿意讲讲这把琴的来历,与齐芸一同回驿馆的路上,轻声道,“贫僧很是偶然地在一个小乞丐那里看见了这把琴,孩子懵懂地摆弄着它,明明温饱尚不能照顾,却把这把琴当做宝贝,只是终究不懂琴,贫僧拿食物与他交换来后,此琴已经残破了。”

    齐芸正经道:“未必不是他的福分。”

    从山上淌出一汪浅溪,空灵的水声与琴声相和。小溪边的一块青石上,坐着的正是傍晚时分见到的那个和尚。

    两人正聊着,齐芸不经意瞥眼,看见驿馆门口,夕阳之下,拉出一个细长的人影。

    齐芸道:“或许,它的每一道伤痕都有一个故事……”

    “我觉得你可以闭嘴了。”

    姜路其实看见了她们的小动作,却偏头不理。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徒弟少年老成,心思深处,他虽年纪在这,却单纯无邪,可不屑去猜她的那些计谋。她说他做,简单不过。

    齐芸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姜路,“……”

    “属下明白。”

    齐芸很高兴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行业权威的赏识,于是将自己的琴赠送给了王师傅。

    齐芸偷偷侧脸看他,发现他的眼里闪着光。

    “我想京城形势复杂,你是想好了应对之策了?你说你刚刚及笄,皇帝便召你回京,会是为什么?”

    齐芸忙起身,笑道:“我晚上睡不着,听见师父的琴声,觉得实在悦耳,扰了师父雅兴还请见谅。”

    夜色微凉,踩在被露水沁湿的土地上,软软的,黏黏的,齐芸挑着灯笼,走出了驿馆的院子,循着琴声,绕到了后山脚下,这里闪烁了无数的萤火虫,与星空融为一体。

    “这……”

    和尚盘腿坐在青石上,将琴放在腿上,他的背影坚实却落寞,远远看去他没有动,可齐芸知道,此刻他灵活的手指正在琴弦上纵情飞舞。

    姜路喋喋不休的声音拉回来齐芸的思绪和目光,她不自然地低下头,看着手中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齐芸自然很快知道此事,她不是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虽然明面上是人们叹服小姐的手艺,实际上只是王师傅为了和自己的同行竞争,找了个噱头,招揽客人罢了。

    齐芸心尖一颤,愣愣地说道:“这把琴……没想到它竟与师父投缘。”

    他循着目光回望过去,是一双看似明媚娇妍却藏着无尽言语又深沉幽远的眼眸。

    齐芸笑道:“如今虎符在那平远将军手上,齐相两朝元老,在朝中关系错综复杂,而我母亲又是如今北澹王的妹妹,你以为,皇帝会让这三个人有交集?”

    却没想到,王师傅获得了这把琴,将它放到了自己的琴行之中,重重保护,在外大肆宣扬自己获得了北澹王府芸小姐制作的第一把琴,为着北澹王的面子,为着这个小姐的面子,人们纷纷登门观赏,王师傅的琴行每天都热火朝天。

    姜路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小小年纪这么老成,好没意思。我看到时候你的夫君可是够遭罪的……”

    虽是兴起踏月,谨慎的齐芸还是蒙着面纱。

    齐芸见鸢儿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眼神,微微颔首,像是做一项神秘的交接。

    齐芸看向他怀里的琴,琴身上的漆料已经斑驳,夜间倒也看不清色泽,只是隐隐约约的现出蜿蜒的花纹,七根琴丝却在星月下也散发着柔和的光。

    那和尚浅笑颔首,“施主过誉了,贫僧在北澹寻得这把瑶琴,一见投缘,今晚也是难眠,所以一试琴音。”

    齐芸听得着迷,一时恍惚,倏忽琴音终止,齐芸尚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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