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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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侍卫们开始根据喇嘛们的供词，挖掘掩埋于各处的镇魇之物，胤禔才恍然明白自己的谋划已然败露，登时慌张起来。

    等待侍卫报告结果的过程中，康熙想了很多，从他早年诸子接连夭折，到从胤禔开始终于有儿子立住，再到如今自己垂老、不安分的年长皇子们蠢蠢欲动夺嫡争储。

    胤祉告发大阿哥胤禔，还以毒誓担保，康熙原本就极高的重视度瞬间又提高了几个量级。

    胤祉说的是九月份刚废太子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事实上，不管是直王府的后宅女眷还是胤禔本人，都没想到，败露的事情不只胤禔镇魇太子一件。

    这父子俩秘密谈话不过短短一刻钟，造成的影响却很是深远。

    志满意得的胤禔恐怕都没想过暴露的可能，在胤礽倒霉之后，他恐怕只会想着乘胜追击、巩固效果，连收手的念头都不会有。

    胤禔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家眷更是不用说，他们浑然不知情，被陡然被围困在王府中。对未来处境的恐惧让整个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胤祉的声音继续在殿中响起：“儿臣心有疑虑，调查之后，发现大哥府上不仅有巴汉格隆行走，还有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二人时常行走。此三人行事鬼祟，儿臣疑心其在直郡王府行咒诅之术。”

    整整一周，上报给皇帝的废太子日常行为中，胤礽都昏昏沉沉，有时还疯疯癫癫。康熙甚感荒唐之余，也不由得怀疑太子被鬼怪附身了。

    胤禔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就被管控了人身自由，心中虽有不祥的预感，却也没猜到是因为镇魇之事。

    梁九功进来后，康熙有条不紊地下令，派人将直郡王府围住，不许府中人外出；直郡王府上的护卫与三喇嘛，都锁拿起来，由侍郎满都、侍卫拉锡审查，查出结果立刻奏报。

    为了避免结果出来前，胤祉拉了胤禔太多仇恨值，吸引过多目光，康熙便让胤祉先不要声张。

    “说，把你找到的证据都说出来。”

    “噶卜楚、格隆……看来大阿哥近来信奉喇嘛很是虔诚啊，什么人才都要奉为座上宾”，康熙语带讽刺。

    能在争夺储位的时候搞出镇魇太子这种盘外招，胤禔早就昏了头。

    当然，不论如何，三阿哥胤祉告发有功，理当奖赏。赏格如何，需看审讯结果做决定。

    另一边是顺承郡王、胤禔的交集线，张明德被胤禩逐走后复归普奇处，又被顺承郡王送去胤禔的直郡王府。张明德住宿直王府、获得自由后多次往来于直王府与外界。

    不管他实际上的操作如何，汇报给康熙的时候，他想表达的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胤禔和张明德接触，只是想稳住此人、引蛇出洞，看对方还有什么迷惑人心的操作。

    胤禔要是在现场，能活生生撕了他，太子胤礽的仇恨值都得落在胤祉后头。

    一为普奇、胤禩的交集线，普奇将张明德推荐给胤禩，张明德为胤禩相面，并提议可刺杀皇太子，胤禩将他逐走。

    在一批人兢兢业业地对直王府“破土动工”，挖掘被掩埋起来的咒物的同时，另一批人，则在调查相面人张明德与胤禔的交集。

    “胤禔镇魇太子，你有什么证据？无凭无据，只是发誓，朕可不会相信。”

    白日昏沉夜半方食，可以当成胤礽所受打击太大，成了个不知昼夜的酒鬼，其他的表现，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大阿哥结交喇嘛，并非不可以，但在胤祉控告他刻意行咒诅之术后，康熙看到这些喇嘛们的名号都觉得胤禔别有用心。

    胤祉抬头快速地望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头：“汗阿玛，儿臣原本也不敢相信大哥竟会不顾兄弟之情，做出这等丑事。只是确实找到了证据，又不敢确认，这才想着先行上报，留待汗阿玛圣裁。”

    九月初四太子被废后，就受到拘禁，日常言行都要上报给皇帝。

    就算康熙之前没有怀疑胤禔，出了镇魇太子之事后，他在皇帝心中的形象，也已经完全反转，从前的言行，也要被重新拿出来品评了。

    敢行镇魇之事，不代表他被发现了以后不害怕。

    “继续说。”康熙的声音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康熙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了。

    后头还有其他线索，什么胤礽言动失常、时常说自己见到鬼魅以至于住处都换了好几处、吃了七、八碗饭都没吃饱，以及其他听起来颇为诡异的日常起居细节。废黜太子后，康熙对胤礽的种种表现不失怀疑，只觉得甚是蹊跷。

    方才欲言又止的胤祉这才继续开口：“儿臣追查三喇嘛为大阿哥行镇魇之术的线索时，有人通禀，相面人张明德在京后期，多次出入直王府，又言直王有意招揽胆大心细有本事之人。张明德之事虽已结案，但与大阿哥相关内情尚无人通禀，儿臣不敢隐瞒。”

    之前张明德案，倒霉的是胤禩，胤禔在顺承郡王供词里就是朵纯洁的白莲花，知晓张明德妄言后，才让人将张明德送到他府上收押。

    听见康熙如此反应，胤祉的心忽然镇定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汗阿玛对废太子还是有感情的。胤禩上次倒了大霉，大哥却把自己摘出去了。不过他这位好大哥的把柄一抓一大把，胤禔想把自己撇干净，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到目前这一步为止，康熙还没有家丑外扬的心思。

    “挖，掘地三尺给我挖，让朕好好看，朕的大阿哥还有什么惊喜送给朕！”

    “胤祉，不要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不论是否有依据，一并奏报，朕恕你无罪。”

    胤禔前头清白无瑕只是略显莽撞的形象，如今因为事态的反转，显得尤为可憎。

    从畅春园发出命令，再到满都、拉锡等人领命成行，中途有太多发生变故的可能了。

    康熙担心胤禔若是提前知晓消息，会销毁证据，因此下令的时候便要求务必从速。

    负责把守直郡王府的侍卫们嘴都严严实实地闭着，放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就是大阿哥不知犯了何事，似乎下一秒就要步上废太子和八阿哥的后尘。

    格隆、噶卜楚等，皆是喇嘛的称号头衔，换算到官爵体系中，代表不同的爵位等级。

    家丑不可外扬，大阿哥行镇魇之术咒诅太子，除非皇帝亲口说出此事，否则的话，就是不能外传的秘密。

    说罢，胤祉闭口不言，静候康熙旨意。

    康熙是个感性的人，不会随意怀疑自己的儿子不假。但是当这些儿子互相坑害的时候，老皇帝也不是看不出他们的手段。

    “去，去将梁九功叫来。”

    就连废太子时，胤禔脱口而出的那句“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都能看成是为八阿哥胤禩打的头阵。

    可现在胤祉一告发，揭露了胤禔私下里干的勾当，他在废太子期间的表现，就变得显眼起来。

    现今胤祉一揭发太子是受了镇魇之术的干扰，一切线索忽然都能对上了。

    而等到侍卫们在王府中开挖，还真的挖出东西来了之后，对后宅阴私敏感的人，已经猜到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是为废太子一事所打击，以胤礽平日的作风，也绝不至于如此。

    康熙皇帝强行克制，没有失态地怒吼，只是吩咐胤祉让方才退至殿外的总管太监梁九功进来。

    倒不如说，胤禔为了争夺储位使出的都是鬼蜮伎俩，而不是像李唐皇室那样刀兵相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就足以说明他对皇父的敬畏了。

    “儿臣牧马场中，曾收容一喇嘛巴汉格隆。此人曾于儿臣面前自夸，言其自幼习医，又通巫蛊镇魇之术，可行咒人之事。因此人邪性，儿臣并不敢重用，只将他留在牧马场。后来不知怎的，巴汉格隆入了大哥的眼，常去大哥处行走。

    一旦知晓镇魇之事，胤礽当时那段时间的反常忽然有了理由。

    康熙的怒火，在下午满都等人来报，巴汉格隆等喇嘛招供，直郡王确有咒诅废太子之心、让他们行镇魇之术时，达到了顶峰。

    他觉得自己隐瞒得可好了。

    噶卜楚地位等同台吉，格隆相当于塔布囊、欢津、太师和宰相。

    根据顺承郡王、张明德等人的供述，和张明德交集最多的皇子是胤禩，而且所有有交集的人处于同一条线上，但实际上，张明德案牵涉的皇子分为两批，谋划行事的人也分为两边。

    白日里昏昏沉沉，夜半才如常人一般用餐，饮酒能饮数十巨觥不醉；每每经过供奉神明的地方，便惊惧不已；打雷闪电之时，竟畏惧到不知所措。

    可是，虚与委蛇和真心实意让对方做事、只是见势不妙才断尾求生是不一样的。

    他还曾和身边近臣、朝中重臣说过此事，胤祉当时已被传唤到御驾所在，知晓胤礽的症状也不足为奇。

    自二阿哥被废、汗阿玛传唤儿臣随驾后，儿臣听说二哥行事混乱、与人不同，心中便起了疑心。”

    就连畅春园的景色，也无法抚慰皇帝内心的创伤。

    胤祉短短几句话，就将张明德案中“谋刺太子”之事，与如今的胤禔镇魇太子之事扯上了关系。

    偏生他又知晓怎么在父亲面前伪装，若不是胤祉主动来告，康熙是决然发现不了胤禔的小动作的。

    康熙心中已然怒火中烧，说话的语气却还一副半信半疑的味道。

    具体要怎么处置胤禔，还得看搜府、审问的结果。

    康熙本想直接发话锁拿这三个喇嘛及直郡王府一干侍卫，便见胤祉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模样。

    对自己和张明德之间的关系，胤禔不是傻子，早就想好了理由，向康熙密奏过。

    事实上，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