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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屋外乌啼四起,屋内明灯照得亮堂。

    为何当她摔倒的刹那,会瞥见他眼底的冷漠。

    袁冬月今日着一袭墨绛红缕金锦裙,露白皙肩颈,身姿款款,长发高绾,配细碎银饰,娇美无比。

    众人面色皆僵,独有几人早些瘪了嘴角,眼珠朝上翻去。

    后日便是慕容府一家前来袁府提亲之日,袁冬月原是在心中忖量着胜算,谁知头脑却愈精神,竟难入眠了。

    “袁相近来可好?”

    袁冬月神色怯怯,缓将袖袍放下,眼神先是飘向袁满仲,众人见了她姣好容颜,底下不禁又掀起些许细碎的笑来。

    ·

    “罢。老夫昨夜起卦,预见慕容公子命中有一劫。应是克星将临,才引发公子近日的一系列祸患呐。”

    袁冬月闻言点头。

    她瘪瘪嘴,忽忆起昏厥前那一出牵丝戏,不由得紧张起来。

    后半夜,袁冬月服下药,又有袁满仲、兰氏、袁慎等几人听闻她已醒来,接连前来探望叮嘱几许,折腾半晌,宅院里才清净。

    “晚辈恳请袁大人,袁夫人谅解,此婚断不能成!还望袁、袁二小姐另寻郎君!”

    慕容崈挺直身杆,手微蜷着半抬于腹前,确闻袁二小姐乃绝世佳人,那日宫宴之上未曾目睹,今日便可得好好瞧瞧。

    待她得到父亲欣慰鼓舞的眼神,这才又怯怯与慕容仕及其夫人对视,只听得他二人赞叹连连。

    一众皆注目于他,或于心头端详其样貌,或待他开口来。

    袁冬月忙将闻蝶思绪拉回:“我昏阙这段时间里,可未曾暴露吧?”

    慕容崈浑身一抖,嘴角忽似笑非笑,愣过片刻,忙朝相士道谢,又吩咐仆从大力赏赐他,随后缩进马车回府。

    ──她那眸子笼着一层迷雾,透过雾,底层埋的乃挑衅、攻击,旁人却不知,独慕容崈偏偏看得明白!

    袁满仲回过神来,只咬紧牙关,满面愠色,梁氏、袁俞月二人顿时瞪大了眼,一时间浑摸不清楚状况。

    “慕容公子乃幸运至极,近日祸端乃上天予你的提示,是在救你呐。”

    一众闻此,皆忙接话,笑声打趣声四起。

    谁知他何意呢?又不重要。

    袁满仲较觉满意,慕容崈遂注意到他的眼神,微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袁丞相。”

    “见过慕容公子。”

    片刻死寂,无限拉长,一众开口不是,不开口亦不是,只得等慕容崈开口回应。

    “素闻贵府二千金知书达理,花容月貌,今日便携家父家母前来贵府,略备薄礼,希望求娶府中小姐。”字字细顿,尤是真诚,待话毕才了然抬头,与诸长辈对视过,慕容崈露出知礼浅笑。

    慕容崈干咽一口,两唇来回粘合几番,才艰难微张口:“二──”然不出片刻,喉间随即哽住。

    她脑中不自觉浮现祁寒的面庞身影,只恨上辈子一心扑在祁政身上,与他交往甚少,竟摸不透他的性子。

    两族皆着华服,得体适宜,袁满仲一众扬笑快步相迎,府内排场盛大。

    闻蝶一席话打断她的思绪,闻蝶正端过食案走来。“小姐放心,郎中已替您处理了伤口,临了还留下药粉,自不会留疤。”

    那是一对极美的青黛叶眉,凤眼玲珑,眼尾吊稍,透着十足的媚劲儿,浑似魅人之妖狐,极具震人心魄之冲击。

    嗓音若尖细甜丝,只听得他欲要抓耳挠腮,万般不得又心中发怵。

    慕容仕一众进了客堂,作揖问好之欢声不断。

    慕容崈一袭青灰长衫,头顶帷帽,神情猥琐,下马车后,直奔风水相士的门铺,其身后紧跟几随从,均四处张望保护着他。

    “未曾,不过──”

    袁冬月腆腆笑着,靠在梁氏一旁,见他不敢与自己对视,便将眼神转向袁满仲,嗓音娇俏:“父亲,女儿倒以为,可以早些进入后边儿之仪式了。”

    为何当她靠近他的胸膛,却感得那闷在胸腔的,压抑内敛的笑。

    慕容仕答应着,此声爽朗,吓得慕容崈猛一激灵,抬眼见此场景只觉失措至极。

    厢房外,袁俞月提一圆灯贴耳静立,听过此番话语,面色乍变,遂轻步离开。

    “慢──”

    慕容仕只觉异常,回过头去目有严肃地看向他,其母亦是皱紧了眉,眼底慌乱难掩。

    按理,她应要毋庸置疑的。

    袁府众人皆注目慕容崈,瞧其谦逊作揖模样,话语中仍带几分羞涩,不禁皆笑声打趣。

    相士垂眸看去,原是袁二小姐之生辰八字,心中偷笑,面色却凝重,缄默片刻。

    袁冬月抬眸对上她讪讪的眼神,只略有愠色道:“闻蝶你胆儿愈大了。”

    陡然,慕容崈瞳孔巨震,竟猛后退半步,愣愣盯着袁冬月的脸。

    只幽幽道:“祸兮祸兮。”

    待众人翘首看去慕容崈的面色,却见得其色铁青,眼袋处薄肉竟细细抖动。纵二小姐貌比天仙,也不甚至此罢。

    慕容崈心中好奇更甚,睁圆儿了眼,尤是探了目光去。

    末了,她眼神忽转,盯向慕容崈。

    夜沉,庭下若积水空明,透白之月光流入她心泉。

    袁府正门,喜贴对联,高悬彩灯,礼炮三声响,一袭挑红担、携朱箱的小厮浩浩荡荡而来,打头那位擒一大雁于手,吏部尚书慕容仕笑面盈盈,其后随着其夫人及慕容崈等人物。

    翌日,南安化道。

    梁氏笑叹一声,又拿过袁冬月的手抚摩起来,声音尖细道:“你们看,竟见了我们小月欢喜到了这地步,哎唷!”

    慕容崈只感觉心跳忽快。

    他猛抬右手,欲跨出步去制止二人通帖署名,言语短促激荡。

    “原这妙语连珠之人呐,见了心爱的姑娘,也要哑口失言呢。”袁俞月亦是附和道。

    “先生此话何意!”

    慕容崈直攥住他手,声音吞吐:“正如先生所料,──先生!恳请先生救在下一命?!”不料动作稍大,一面黄纸由袖口脱出,飘飘然落于地面。

    “先生!先生──”

    “慢着!”

    言语绝情,众人之心随他口中一字一字蹦出而讶异冰冷,话毕,他颤抖着身,不顾众人叫唤,逃也似的阔步出府去。

    袁冬月匿于客堂一方紫檀珊瑚屏风后,细听众人谈话,倩影窈窕,如柳拂风。

    一声破了寂静。

    “小月,便出来罢,见过慕容公子。”梁氏细言叫唤着,客堂一众皆凝眸望去。

    “可不是嘛!”慕容夫人堆出笑来,踱步至慕容崈身边,替他稍理衣角,做一眼神。

    客堂内有人急躁追去,袁冬月只猛然跌坐于地,掩面哭泣起来。

    袁冬月猛睁眼,入眼之景象却熟悉温馨。她缓缓坐直身来,倒吸一口冷气,忍着腿腹的疼痛瞧眼房间,确是自个宅院。

    为何。

    袁冬月微抬手,低垂眼帘,锦绣半遮面,款款踱步而出,纵瞧不清样貌,却也见得乃肤白体匀之美人。

    袁满仲见她如此满意慕容崈,竟显得稍许心急,朝她微微点头:“慕容公,令郎实是倜傥风流,小女见了亦是喜爱非常,不如我们快快议事,好成就一段佳话呐。”

    闻蝶扭眼一想,忙道:“殿下声称您的腿伤乃石子划破的,他于街市偶然遇见您,遂将您救回。小姐,这说辞可莫要记混了,想必夫人,大小姐恐还要问你。”

    慕容崈听罢,睁圆了眼,相士这才发觉其眼中布满血丝,极其诡异。他心中虽诧,语气却平淡:“慕容公子印堂发黑呐,可是近日祸端多发?”

    说罢,闻蝶抬眸看向袁冬月,面上又有打趣:“小姐,那时情况紧急,这腿伤奴婢都未曾注意,秦王殿下竟注意到了,您说殿下对您究竟何意?”

    然他不做理会,不仅失了方才之稳重,且慌忙将头低下,浑身猥琐之气质再浮现。

    ·

    慕容崈捏紧拳,一股脑道:

    慕容仕及其夫人呆愣在原地,方望去慕容崈离去的背影,欲要拔腿去追却惶恐失了礼数,

    袁冬月朝她点点头,正欲开口。

    ……

    “老夫虽推测不出公子之克星究竟谓谁,然你只需多加留意提防,老夫相信此等人物近日便会出现。”相士语调平缓,极具说服力。

    “甚好甚好。”袁满仲握上其手,待笑过,撇头便见慕容崈。见其身着一袭镶滚云彩大氅,服表华丽却难掩其温文尔雅之气质,实乃淑人君子。

    “慕容公子,这是何意──?”袁冬月言语低沉,嗓音怯怯。

    ──原他口中的“回府”,回的乃是袁府。

    慕容崈焦急地叩门,过了半晌,相士敞开木门,眼中甚是忧虑般瞧他。

    “这孩子!”

    闻蝶低着头,指尖捏着勺正搅凉汤药,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得亏秦王殿下送得及时,您那口子深,若晚个片刻可要流脓疮。”

    慕容崈迅速瞟眼黄纸,顿时惊得只差哭出,相士睁眸,轻啧一声,手持蒲扇,朝他轻点:

    ──为何上辈子,他在她面前哭得如此彻底。

    他总笑容灿然,似和煦春风,意气扬扬,周到有理,待她更是热情洋溢,甚至多次不问缘由地相助于她。

    相士闭眼拂须。

    “那便好。”袁冬月喃喃道,慕容府内留下那几张人面皮影,当时小厮应已收得干净,如此,虽有几分赌的成分,应能取胜罢。

    (十一)

    可为何她总觉,那双眼眸中,是一种不达眼底的笑意。

    “小姐,您醒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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