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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家有旱田水田各七亩,由于堂哥柳文轩考取了秀才,免收六十亩田税,因此一家五口过得还算舒坦。

    一顿应该正正好,不用再另做盘菜。

    院门打开一般是昭示有人在家,这边安静,敲门声足以传至后院。

    一把一把用稻草捆扎好的秧苗抛落在水田各处,犁好的秧线在水下条条分明,栽秧的人只需沿着秧线,便能将稻株种得齐整,以求稻苗在方寸之间长势良好,来日有好收成。

    秦蓁一时百感交集,可她放不下心底的那道防线,只得回身去拿刀。

    柳岚又从中挑了两条小的,“一小碗鱼汤可喝得下?”

    柳岚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可惜柳岚有两亩地尚待插秧,明后三日都不得空闲。

    柳岚没有进门,卸下的背篓也放在门外。他袖子和裤脚挽起,腿弯处的布料能看清浸湿的水痕。

    女子身着一袭碧落长裙在小院里漫步,估摸着时辰到了,便回了绣房。

    ——

    秦蓁种的青瓜在打花,有些花后边还接了短短的一截,长势喜人。

    米白的枣花渐渐从枝头掉落,不经意间已经结出豆大的果。

    柳文轩见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也不戳破,只是道:“还不放心你哥?我只同你嫂嫂说道。”

    直到有一天,十四岁的柳岚在涨水的河道旁见着他爹最后一面。

    柳岚家有两亩水田和两亩旱田,是从他爹手上传下来的。

    柳岚记得有条野溪盛产鲫鱼,那里水流平缓,水草繁茂,即使是暴雨如注,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柳岚的话虽无意,秦蓁却发觉他从未踏进过院门,平常只在门口逗留。

    毕竟麦子收获在即,往后的日子可有得忙了。

    “欸,我没唬你,你可没种黄花菜,面里放的葱花还是从家里移回去的。娘都跟我说了,不过她不方便过问,让我来探探口风。”

    秦家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论是菜地还是爬了葡萄藤的井边,连根杂草都无。

    只见柳文轩凑近问道:“阿岚,最近可是有心仪的姑娘?”

    ——

    “刀拿来,我去河边破鱼,免得脏了院子。”

    “你下水捞的?”

    柳岚在门口踌躇,想起自己的狼狈样,又试探着用力敲了敲。

    “谁在外边?稍等。”

    算上柳岚的四亩地,余下的名额则由族里安排。

    自家人嘴严,都盼着他娶个好媳妇扬眉吐气呢。

    没了娘,小柳岚的日子好似没什么变化,不过是吃饭睡觉,醒后周而复始。只是他渐渐学会了洗衣做饭,懵懂的眸子在同龄人骂他是野孩子时会生出其他人不曾有的怨气。

    柳岚提过鱼篓给她看,“捞了一篓鲫鱼,带过来给你尝尝。”

    两条小鱼连汉子的手掌都放不满,秦蓁抿唇,迟疑着点头。

    柳文轩如今在镇上的书院任教书先生,正值休沐,另加告假的时日,恰好能赶上节令。

    秦家门口的敲门声响起了两次,柳岚见没人应,心中有些疑惑。

    这两者秦蓁皆有耳闻,一斤往往能卖上十两以上的价格。

    柳岚六岁时,他娘跟着行商跑了,还拿了柳岚爹好不容易攒下的五两银子束脩,自此,柳岚爹萎靡不振,终日酗酒。可到底没失了理智,照旧干着山货郎的行当,田里也没荒废,只是整个人抽了精神气,宛若游魂。

    柳岚握着两条鱼准备去河边处理,秦蓁跟在后头,他却拿手肘将人轻轻推了回去。

    一亩地看似不大,但即使是老把式也得从早到晚忙上一天才能干完。

    柳岚并不知晓大伯一家的隐忧。

    “养个两三天自然没问题。”

    恰好李成玉昨个从外祖家带了些朱梅给她,有小半个篮子,秦蓁一个人吃不了太多,又不愿拂了人家的好意,便匀出一半同柳岚分食,剩下的则准备每日做一次朱梅茶饮。

    秦蓁家中没有常备甘草、陈皮等物,不过她寻到了一罐霜糖,将其与朱梅简单熬煮后,得出的味道竟不比茶饮铺子逊色。

    “这是做什么去了?”秦蓁问道。

    熬煮的第一锅柳岚已经尝过,多数汉子不喜甜食,他对这酸甜的茶饮却格外钟爱。

    花是早晨开门时发现的,篮子依旧放在熟悉的门口角落,女子心下了然,当即粲然一笑,可惜另一位主人公并不在现场。

    时节不等人,靠天吃饭的农户只得紧赶慢赶。

    考虑到路途不便,秦蓁决定蒸些馒头。她做包子的手艺不好,试过几次后便不再动手了,省得浪费。

    秦蓁看了鱼篓一眼,可惜道:“你带回去自己吃罢,我不会弄。”

    《山货郎的娇小姐》

    大雨连下了两天,溪河水面上涨,混着黄泥的河水愈发混浊,但是山中的小溪水色清亮,偶尔还能从白浪中看到游鱼乌黑的背脊。

    “能养活?”秦蓁还从未接触过,并不清楚,秦蓁爹爹带回家的鱼都是已经破好的,不会让她们母女见到一丝血腥。

    女子无奈道:“那是备着给你洗手的,鱼放碗里便是。”

    柳岚前几日说过,要去山里捡菌子,是难得的竹参和鸡枞,秦蓁不重口腹之欲,但也知晓有名的山珍。

    两人关系好,没什么不能说的,柳岚回道:“是有。前些日子的事,别声张。”

    秦蓁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在他路过门口时送一壶沁凉的茶饮解暑。

    秦蓁落下最后一针,匆匆做好记号便踏出房门。

    近来气候炎热,暑气渐起,秦家周围有树木遮蔽,像落了道屏障,只余屋内的凉爽。

    见柳岚准备拿条大的,秦蓁赶忙拒绝:“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不过一人,吃不完可惜了。”

    赵家其他人只在原地遥遥招呼一声,便继续忙活去了,秦蓁不过多打扰,同田夏叮嘱趁早把茶饮喝完后慢步回家。

    高大的汉子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笑,自己也跟着扬唇。

    绿叶间藏着的紫色小花也稳挂在藤蔓上,茂盛的菜园已初具规模。

    柳岚点点头。

    摸鱼捉虾一般是半大少年才会干的事,村里人想吃鱼都是下网去捞,少有人愿意费心劳神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秦姑娘,不着急,慢些。”柳岚听着扬起的嗓音,猜测秦姑娘应该在忙,他顺路送鱼,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大概就是常说的得失吧,秦蓁想着。

    两条小鱼费不了多少事,不过片刻,柳岚便处理好了。他见秦蓁脚边有一盆清水,当即把鱼放进去清洗。

    说绣房也不尽然,只是在秦蓁住的东厢房用屏风隔了一道,腾出一片专做绣活的场地。

    柳岚低头往旁边看去,这才发现摆好的碗和皂角。

    “我去处理。”

    秦蓁一看他局促的样子不觉有些趣乐,笑意顿时爬上眉梢。

    ……

    兄弟俩并排而行,多日未见,难免挂念。

    没了爹,柳岚的日子还是没什么变化,往日装山货的背篓背在了他的身上,小时的野孩子换成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但柳岚已经不会在意了。没什么好可怜的,他个有手有脚的半大小子,总不至于饿死。

    秦蓁今日心思不定,绣几针便忍不住瞧上一眼。

    而且今日不顺,忙活半天才用网兜捞到半篓子。柳岚怕秦姑娘觉得他不稳重,一时有些紧张。

    秦蓁话还来不及说,见他动作,急忙“哎”了声。

    秦蓁没在意这些,鱼刚从水里捞出不久,还活蹦乱跳的,有几条大些,秦蓁总担心它会跳出来。

    “怎么了?                                                ”

    赵家三个壮劳力,再加上赵婶子吴芳和两个儿媳,忙到下午时分应当差不多。

    两人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田地也隔了大半个村子,否则秦蓁还能帮他送送茶水。

    秦蓁到了夏日鲜少外出,倒是不觉燥热,不过柳岚在山野田地间到处奔走,忙活下来衣裳尽湿。

    秦蓁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没找到由头,只得作罢。

    他愣了下,“无妨,左右还得再碰,我拿几条放盆里养着,到时再过来破鱼。”

    她不懂价高的缘由,也不知晓为何难得,但柳岚要爬过三个山头才能到达有竹参的那片林子,因此午食是在山里吃的。采完菌子要立马送到镇上,连晚食都不得闲。

    目前同秦蓁签订契书的只有几户人家,交完一契后能空出一段时间歇息,但秦蓁不愿过于懒散以至于意志消磨,于是前几日刚开始构思,继而着手准备绣线等物。

    “河边湿滑,你在家就好。”

    一上午的时光飞速而逝,

    绣架摆放在宽阔的正中间,不远处的小桌上几支白玉兰亭亭而立。

    年轻汉子手脚利索,一天往往能插一亩秧苗,只是柳岚同他大伯家亲近,自家忙完后会过去帮衬一二。

    柳岚收拾好东西,起身朝秦蓁道:“那我回去了。”

    秦蓁习惯绣一小会后停针护目,左右也是来回晃荡,不如琢磨琢磨熬个茶饮。

    “那好。”

    鱼浑身滑腻,闻起来还腥,秦蓁不大喜欢碰这玩意儿,不过柳岚捞的这些格外生活,倒别有一番趣味。

    他去年捞过不少,趁近来清闲,打算给秦蓁多捞几条。

    因秦蓁这亩是良田,育苗插秧都先在这块,自家田里晚点倒是不打紧,只要苗好,后边无非就是多费些心神,苗不壮实,再费心费力也得不到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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