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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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位姑娘脉相可就简单多了，先是钱氏的嫡女，“三姑娘身体挺好的，太太放心，不用开方，也不用特意补。”

    秦氏候在一旁，听得眸光闪了闪。

    锦绣上前取了脉案，着人即刻送出去，又回来道，“吴太太放心，不过一趟马车来回的时间，方子一开好，会并药材一起送到府上的。”

    “太太请奶奶…姑娘挑挑嫁衣的样式和绣纹。”

    吴熳多看了她一眼，不管如此行为出自她自发，还是贾太太授意，她都承了这份儿情。

    钱氏见状，焦躁不安，生怕吴熳有什么大病，熬不到进贾家门；吴漫两个妹妹则借着手帕与喝茶的间隙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模样。

    人称“小葛大夫”的葛丹，低头垂眸间却留意到了，眼睫轻眨，落入心中，面上也没透出分毫。

    谁知，锦绣话未说完，钱氏对二人眼里没她的态度极为不满，出口打断道，“大姐儿，家里嫁衣已经备下了，还是你亲手绣的，就不劳烦贾太太了。”

    钱氏没想到贾家准备的如此齐全，这是强塞过来，她不要也不行？

    婆子打帘，只见里间钱氏带吴漫的一庶一嫡两个妹妹围坐桌前，陪坐了一个容长脸，五官文静温婉的女子，而贾家大丫鬟锦绣，领了一个三十出头、衣着艳丽的女子立一旁，几人似正在寒暄说笑。

    锦绣一一指出，“姑娘只需补补这些地方就行。”

    倏地，葛丹似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父亲口中常念叨的“医者仁心”在心头响起。

    葛丹摇头，只说药方未出前，照常即可，毕竟如此长的时间吴姑娘都没事，不差这半天。

    吴漫生前，没少受这婆子的阴阳怪气儿，婆子的女儿还欺负过黑丫，叫吴熳打了回去，如今与贾家定了亲，吴熳水涨船高，她面上笑得跟花儿一样，似前情尽忘，心里不定怎么想，吴熳懒得与她浪费心神。

    钱氏一听，小有名气的小葛大夫都开不出方，要请老葛大夫，内里着急，忙问有无别的医嘱。

    便是老爷让她捧着贾家，钱氏也被惹出几分脾性来。

    看诊脉完毕，锦绣适时打开身后女人一直捧着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沓样纸，走到吴熳跟前，展开与她看，引得钱氏母女三人注目。

    听完医嘱，嫡母眼神不善，二姑娘急得红了耳朵，她为甚肝火旺，还不是因为大姐！

    锦绣摊开，绣工精湛，色彩明艳，确是精品，只凤凰的羽冠、眼睛，及当中间儿牡丹的花蕊没绣。

    吴熳没应，像没看见这么个人似的，面色眼神都没什么起伏，径直走过。

    锦绣缓了缓，笑道，“吴太太容禀，我家太太知吴家礼数齐全，定是备好了嫁衣，可我家大爷的喜服还没做，太太就想着，喜事当然是什么都成双成对的更好。

    平日里请葛家父女看病可得排队，若是遇上勋贵家加急，排了也白排，吴家这条件可请不到人，如今趁此机会正好都瞧瞧。

    最后，贾珍着人叫了贾蓉并秦氏来，吩咐贾蓉，“你亲自去打听，这家女子是不是明昌郡主的陪读？”

    贾蓉应了，见父亲着急，立马出门办去了。

    吴熳清冷的眼光一扫，点头，“那就这个。”

    吴熳一走，几番交锋后的室内，主客再无寒暄之意，只吴家两个姑娘对勋贵之家之事极为好奇，拐弯抹角跟葛丹套话。

    葛丹瞟了一眼锦绣，见她微不可察点头，便应允下来。

    只一盏茶过去，室内静悄，吴熳左右手轮换过几次，葛丹均未出结果，只一次又一次将脉案记下。

    若是稍不注意，打破这平衡会怎样？

    吴熳略感新奇，自上辈子毁容后，她再没感受过这种视线了，她又想起贾琛，俊美多金，有追求者，好像也不稀奇。

    锦绣一一看在眼里，心想大奶奶这处境着实艰难，难怪出门前，太太一再嘱咐，便是失礼些也无妨，一定不能让奶奶受了委屈。

    又克夫又“失.贞”的，说出去如何能听？

    葛丹无端生出一丝恶念，会死吗？那大爷是不是......

    室内一时寂静，几息后，一婆子送来一方喜帕。

    可这花样不是大姐儿才选出来的？难不成几张帕子都带来了，都绣的只剩这边角，就等大姐儿挑？

    高掌柜，也就是衣着艳丽的女子，跟着引路的婆子，和吴熳一起量身去了。

    她有吴漫的记忆，礼仪规矩不在话下，又兼末世前，是个演员，专门培训过形体仪态，一行一动间自带一股子不同常人之清雅。

    锦绣没想到大奶奶会这么问，将其中一副凤穿牡丹抽了出来，太太说奶奶生得美，一定能将这色儿、这景儿撑起来。

    吴熳细白的手指翻了几页，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喜鹊枝头……都是挺好的寓意，色彩搭配也精美。

    自贾家这门亲事定下，家里一切都围着她转，以前从她手里得的好东西，都被嫡母要了回去，再看看她那比自己厚了快一倍的嫁妆，她能不生气吗？肝火哪有不旺的！

    一踏入院门，廊下一婆子便谄媚迎了上来，扬声道，“大姑娘来了？”算是往屋内通报了。

    锦绣抿了抿嘴，从没见过一件嫁衣，准备用两家、甚至可能是三家，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锦绣见吴熳选了太太喜欢的，心中自然也高兴，“那请姑娘量量尺寸......”

    吴熳进屋，两个妹妹不情不愿起身见礼，锦绣上前两步，赶在吴熳屈膝前，向她请安，阻了她向钱氏行礼。

    坐在一旁的吴家二姑娘，盯着那喜帕上闪光的金线，眼都妒红了，手里方子捏得起皱。

    那头，果见钱氏面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招手让她过去，介绍同坐的女子，“大姐儿，这是康仁堂的小葛大夫，贾太太特意请来为你调养身体的。”

    旁人无觉，吴熳却不一样，异能者较常人五官敏锐，何况如此近距离，这位大夫那一瞬间的恶意，她捕捉到了，且从她进门开始，这位女大夫总在不经意打量、评估她，以女人…或者，应该说是情敌的角度。

    那位二姑娘有些轻微宫寒，不影响甚的，开几副药调养调养即可，就是这肝火太旺了些，葛丹又开了副降火药。

    贾珍将那帖子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又负手在厅里转了几圈，不知想甚，尤氏眼看着他转，也不敢打扰。

    闻此言，钱氏张口刚想说话。

    她不动声色松开吴熳的手腕，垂着眼，声音温柔和缓说道，“小女学艺尚不精，只将这脉案呈与家父，请他老人家开方，恐要让夫人姑娘稍待半日了。”

    话分两头。

    确实是的，但锦绣带的可不止这些，“请吴太太予间私房，叫高掌柜给姑娘量量身。”

    葛丹一心二用，半点儿信息没露，眼角瞟过锦绣正在收拾的图样儿与盖头，眼中划过羡慕和心痛。

    尤氏一听，便让人走了。

    吴熳点头，她回去找找吴漫的手感，再练练，应该不成问题。

    心里想着这门亲结的，真是叫人心力交瘁。

    这些人对她太恭敬了些，吴熳也不失礼，欠了欠身，算是受了。

    且说东府，珍大奶奶尤氏听完曹嬷嬷来意，将帖子收了，命人领下去吃茶，曹嬷嬷忙拒了，谢过之后，说要上西府，完了还要去各房亲戚家，怕天黑前走不完，复不了命。

    且说吴熳拒了周婆子跟随，独自一人去了钱氏院中。

    锦绣带了大夫和绣娘去吴家，贾林氏身边的曹嬷嬷则是带了喜帖上宁荣二府去了。

    却见吴熳根本没看她，只偏头望着锦绣，显然二人口中的太太不是她，她尴尬合上嘴，心中不悦。

    一人坐在厅里，翻看那帖子，时贾珍回来，她将事儿一说，嘴里抱怨，“怎找了这么一家……”

    往里两步，就见丫鬟婆子并箱笼盒匣挤了大半个院子，见她来，皆是福身请安，吴熳眼睛略一扫过便知不是吴家人。

    索性，叫奶…姑娘同我家大爷配对做一件儿，反正家下料子针线、绣娘一应不缺，做起来也快、也方便，但还需要姑娘亲手绣几针才吉利，东西我们都带来了......”

    突然，袖子被幼.女拉扯，钱氏回神，了然道，“可否请小葛大夫顺手给我这两个女儿也瞧瞧？”

    钱氏心中堵了口气，上下不得，难怪带那么多箱笼！

    钱氏听着锦绣从刚刚起，就左一句叫错，右一句“奶奶”，这是提她：现大姐儿不止是她的女儿，还是贾家的儿媳，她做不得那么大主儿！

    钱氏眼里焦心不减，但嘴里还是答着，“那就好。”

    她没选，只问锦绣，“太太喜欢哪个？”她没什么偏好，替贾琛孝敬孝敬母亲就好。

    连吴熳名字都不愿叫，搭在她小臂上的手，更是轻不可察且隔了一层帕子，像是不愿触碰到什么脏东西，吴熳似完全没注意到，面色如常，只与那大夫见礼。

    葛丹面色沉静，但内里惊异，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相，这位吴姑娘应是受过很重的寒气，但她的身体无端内生出一股热火，与这寒气抵御，竟达到两相平衡，令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后面一句说得重了一些，言外之意，这位三姑娘补得有些过头了，身子还没长成，吸收不了，补多了倒成负担。

    钱氏对贾林氏亦生起几分不满，这还没过门，不觉得手伸太长？

    既正主儿来了，众人也不尴尬叙场面话，直入主题，葛丹给吴熳把脉。

    钱氏气得说不出话。

    贾珍又对尤氏秦氏说，“若蓉儿探听回来，确实不错，那日我们都去。

    锦绣垂眸看着，心下暗道，这回该死心了吧？

    说着，朝外面喊了一声，“秦妈妈，找了那条凤穿牡丹的喜帕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