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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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个地方，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又听见凌云快速说道：“这件事情是我办错了，我想着家主很喜欢这件披风，才将披风找来……”

    他紧张又兴奋，过了一会，强压下激动，喃喃道：“两府院墙紧紧相贴，从前她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自然也是。”

    有什么不敢的。

    言柔希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当下反驳了回去：“这有什么关系？人家多半走的是小门，本来言府桑府就如同一府，更何况，言府的院落本也是人家母亲送给我们的……倒是你，跟了几天夫子，言语之间都变得迂腐了不少。”

    言澈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桑芷琰明白凌云刚刚准备说什么，这是现在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她转头，目光从身后侍女的脸上扫过，这都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深藏在她的记忆中，又在她婚后逐渐消失不见——她们都是她的人。

    这个念头在桑芷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神族受到人族的感召出世，带给了世界生机和繁荣。人族背信弃义在先，怎么好意思仇恨神族？

    如今，披风又被凌云找了出来，怎么算不上居心叵测？

    她还是有些好奇凌云背叛的理由，因为她和桂诗情从头到尾都将凌云视作自己的亲人，更别说她还是凌云的救命恩人。不管是从情理还是物质金钱，凌云都是理应最忠心耿耿的一位。

    “这件披风就送给你吧。”桑芷琰双指提着披风，趁凌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它挂在了凌云的身上。

    今世却万万不可能。

    桑芷琰没有走大门，而是从言府和桑府相隔的那一面墙上凿出的那扇小门通过。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没人想过，桑芷琰能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桑芷琰半眯了眼睛，看向了门外，看来桑府已经养了不少王室眼线了。

    虽然凌云是桑府的大侍女，法术在所有人之上，但双拳难敌四手，五个侍女足以让凌云插翅难飞。

    若在前世，桑芷琰念在桂诗情将凌云当亲女儿看待，又想着凌云对自己忠心耿耿，赵氏幺女赵辰隽是自己的闺中好友，或许她只会叫侍女将披风送回库房，敲打凌云几句也就罢了。

    “呵。www.nianhua.me”桑芷琰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她随手从侍女手中接过那件披风，指尖从金色的丝线之上拂过。

    就在这个时候，言澈的小厮袁冶从外头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公子，桑家小姐来了！”

    桑芷琰的目光一凝，迅速将凌云踹倒在地。

    言澈的长兄言平见了，觉得可笑：“娶个媳妇而已，有必要如此高兴吗？你已经在镜子前来来回回走了一十二圈了。”

    桑芷琰活动了一下手腕，差人去府上藏剑阁取了一柄最漂亮的宝剑，威风凛凛地朝着言府走去。

    但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太小了，小到如果去计较，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言澈的二姐言柔希打趣道：“阿澈这是真的喜欢芷琰，你瞧他眼睛下挂着的黑眼圈，恐怕一个晚上没睡好呢。”

    言澈生得晚，没有度过言海亮当桑姣车夫的日子，故而保持着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作态。但是言平不一样，早年的艰辛给他埋下了自卑又自大的性格底色，他不似言柔希那样诚恳且知足常乐，恨不得将不堪的过往完全掩埋。

    言澈脸颊一红，转头骂道：“你们俩有事没事，没事别在我院子里碍眼了！”

    小厮紧紧闭上了双眼，想着公子迟早要知道的，一股脑大声说了出来：“她是来退婚的，她不愿意嫁给公子了！”

    言澈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站在铜镜之前来回照着看。他清朗的眉眼上还带着些稚嫩，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

    言府，张灯结彩。

    小厮看着言澈，犹犹豫豫。

    桑芷琰敏锐地感受到，屋外打扫落叶的沙沙声短暂停了两秒。

    袁冶猛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准备动身迎接桑芷琰的自家公子：“别去！别去！丢死人啦！”

    这并不代表着桑芷琰萌生了恻隐之心。不论凌云给出如何令人怜悯的缘由，她都不会放过对方。善意会让她步入万劫不复之地，留一条想杀了自己的人命，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五个侍女没有丝毫犹豫，哪怕是年龄最小的那个，也毫不惧怕地开始执行桑芷琰的命令。

    说来可笑，这道小门本来是为了言海亮看管桑府财务所设，却在多年之后变成了家贼偷盗财产的漏洞。

    不过，和前世一样，桑芷琰大婚的时候，桂诗情出了远门，不知去向，未定归期，千里之外哪里来得及心疼凌云？

    凌云的后背撞在屏风之上，瞬间将屏风压倒，一身巨响，将她未出口的半句话化作了闷哼。

    闻言，言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哎呀！不是说这个！”袁冶着急忙慌地跑来通报消息，这个时候才有空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桑家小姐不是来看你的……她、她……”

    “来了？”言澈一阵手忙脚乱，“不是没到婚礼么，怎么就来了？”

    言柔希用帕子捂着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桑芷琰用鞋尖抬起凌云的下巴，居高临下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曾经将她视作妹妹：“我只好奇一件事。”

    桑府富可敌国，府内所有的侍女皆为修炼之人，只听桑芷琰或者桂诗情的命令行事，是刚登上王位的赵氏无法撼动根基的庞然大物。万千财富惹人眼热，此刻不动不代表永远不动。无数的话柄和漏洞正在网罗，赵氏如同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样，冷不丁就要咬桑府一口。

    言平皱眉，黝黑的脸上流露了些许不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还没有举行婚礼，桑芷琰怎么还这般不守规矩，可见家里没有一个正经长辈，还是不行。”

    言澈不耐烦，道：“她怎么了？你快说！”

    凌云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家主？”

    那剑身锃亮、剑刃锋利，好像如果有人敢说一声不，她就敢让那人血溅当场！

    “拔了舌头，杀了。”她没有再看凌云一眼，吩咐道。

    “为什么背叛？”桑芷琰轻声问道。

    凌云的脸颊一下变得煞白。她容貌仅算清丽，撑不起这倾国倾城的富丽堂皇。

    凌云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桑芷琰。

    为什么？

    桑芷琰想不通这个问题，索性将问题先放下。

    她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件要紧事情摆在自己的面前。在赵氏王族的密切关注之下，桑芷琰无法对言澈动手，却不代表着她要任由事态发展。和言澈的婚礼必须要退，前段时间送到言府的嫁妆，她也要一分不差的拿回来。

    桑芷琰看着披风，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凌云……”

    凌云倒也没有说错，自这件披风制好那一日起，她就很喜欢它。她喜欢上面的纹饰，更喜欢辉煌的金色。不过正是那一日，赵氏王族规定金色是王室才能穿的颜色，凤凰更代表的是王后，生生让这件做工四年之久的披风压了箱底。

    桑芷琰走出了屋外，目光落在在放在墙角的一柄扫帚之上。

    她不能让凌云将那半句话说出来，此刻也不能让凌云活下去。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人族和神族站在对立面，如今的中原由人族统治，她就像藏在狼群中的一只羊羔，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暴露身份只会带来灭顶之灾。

    言柔希面露惊讶，言平则拍桌而起，怒斥：“她怎么敢的！”

    她提着一柄剑就来退婚了！

    这一桩婚姻，言家才是那个彻头彻尾所求更多的一方。赵氏期望桑芷琰能入言家大门，用感情拴住珍贵的神血；言海亮希望桑芷琰能入言家大门，用资源推动自己官职更前一步。他们精挑细选黄道吉日，甚至选在了桂诗情不在的一天，多少有点欺负涉世未深的桑芷琰的意思在。

    凌云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她在桑芷琰的眼中看见了自己必死的结局。短暂地沉默之后，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决然，她飞快看了一眼屋外，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会懂呢？！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草菅人命的——”

    临走之前，她吩咐侍女，关闭桑府大门，所有人不得进出，天上若是飞过鸟雀，射下来，烤了加餐。府上的眼线，等她退完婚再进行清理。

    言澈愣了一下，不解：“为何？迎接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可丢人的吗？”

    先是将窗户关上，让人联想桑芷琰手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再从库房中找出这件“大不敬”的披风招摇过市……生怕人不知道桑芷琰和赵氏不对付。

    凌云知道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多。她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神族，甚至……她内心还藏着对神族的仇恨。

    她们就是农夫与蛇，她是愚蠢的农夫，凌云就是那条毒蛇。

    “家主！”凌云猛然跪下，双膝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恐怕回去膝盖就会淤青一片，桂诗情见了肯定得心疼。

    桑芷琰不耐烦听，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凌云处理掉。www.rourui.me如果凌云是在她大婚之后逐步叛变的，或许她内心还能留有一线往日的温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凌云的叛变比她想的要早得多。早得太多了，早的让她觉得自己当年对凌云的所有好都喂了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