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镜花水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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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问。

    映月讲不清楚原因，却可以确定一点，桑芷琰变了。在短短的一夜之间，从原本那个活泼、娇气的小女孩变成了稳重沉静的桑氏家主。

    ……

    “我知道。”桂诗情说，“凌云的界崩塌的那一刻，我在你的眼中看见了仇恨和偏执，我不知道我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你遇到了什么。但是我想，现在还不是我离开的时候，只有你的眼中的阴霾散尽，只剩下温暖的光明的时候，我才能放心离开。”

    “这是我的使命，不仅仅是因为你，还因为桑姣。”桂诗情说道，“我告诉过你，你的母亲是这个世间最像神明的神明，尽管她终生未能涅槃。”

    吴子仓被这一眼看的背后发凉，强行压下心头的诧异，喘了一口气，才将桑芷琰的吩咐交代给万俟渊。

    吴子仓步伐匆匆，刚踏出院门，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万俟渊。www.yayan.me万俟渊仰头望着天幕上西沉的落日，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光影变换，柔和的余晖从他的眉眼上褪去，显露出其中的锋利。

    “交给我就好了。”万俟渊走上台阶，“只要她还想活，就能成功。”

    她皱眉。

    还没有走近，万俟渊就听见桑芷琰问道：“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紧接着，她松开手，一转身就扑进了桂诗情的怀中。

    话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打断了：“不对，你无法越级操控傀儡。”

    映月来了几次，桑芷琰都没有动一下，如同一尊没有生息的石像一般，站在结界之前。

    另一个念头在万俟渊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地。抬眼，对上了听见消息赶来的吴子仓的视线。

    她一阵风一般从万俟渊的身边掠过，冲进了屋内。躺在床上的桂诗情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但是却笑着凝望着她。

    和万俟渊预料的不一样，桑芷琰一动未动，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结界，缓慢地闭上了双眼，藏起了眼底的疯狂。

    “师父。”

    不知道凤凰平时熏得什么香料，那香味竟然意外的甜软。

    终于，天上的星辰交替，夜幕被白昼重新替代之际，结界上漾开了一层波纹。

    吴子仓连忙回头，目光落在青年的背影之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万俟渊是专门等候于此的。甚至，不需要他开口，万俟渊就知道桑芷琰找他。

    在即将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桑芷琰忽然又叫住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她会变成你的傀儡吗？”

    “如何操作？”

    桑芷琰依依不舍地坐直身子，泪汪汪地望着桂诗情。

    但是万俟渊知道，这都是假象。因为对方隐藏在袖子中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修仙者筑基之后不需要进食。映月虽然不知道桑芷琰现在修炼到了什么地步，但知道桑芷琰向来反对辟谷。人生在世数载，哪怕是修仙者，也有寿数耗尽的那一天，若不能尝遍天下美食，那活得再久又能有什么意义？

    他沉默了一会，嫌弃地啧了一声，收回目光往门外走去。

    话音未落，那道身影就直接擦身而过，朝院中走去。

    “你的师父撑不了多久了，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就是将她炼成活死人。”万俟渊的声音平静，落在桑芷琰的耳中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但是桂诗情经历这次生死危机之后也知道了，自己不可能永远当桑芷琰的保护伞，作为世间最后一名神族，桑芷琰迟早要长大，独立地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她没敢看桂诗情，害怕自己的表情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万俟渊压在门框上的手指动了动，回答道：“阴戒之主是阳戒之主的天生傀儡。若你不想——”

    桑芷琰惊呼了一声，忽然又回过头，用力地抱了万俟渊一下。

    神女侧过脸，脸上落下了一片模糊的阴影。

    桑芷琰没有注意到万俟渊的小动作，在听见仪式成功的那一刻，她的全部注意力就放在了桂诗情的身上，心中失而复得的欣喜如同烟花一般一道一道炸开。

    桑芷琰的身形僵硬，死死盯着万俟渊。

    桑芷琰抬起头，对上了万俟渊戏谑的目光：“投怀送抱？”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了桑芷琰的视线，说道：“仪式成功了。你师父已经醒了，你要进去看看吗？”

    冷静的神性背后露出了一点脆弱的人性。

    她的脸都哭红了，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秒，桑芷琰抬眼朝他看了过来。对视的那一秒，万俟渊忽然就反应了过来，其实对方知道自己即将说什么。

    时间过的很慢，香柱上的香灰一截一截落下。

    是正确的。

    那双看不见一点光的眸子直接锁定了吴子仓。

    若桑芷琰能永远潇洒自如，当一个娇气活泼的小女孩该多好。

    她垂下头，眼泪止不住：“感觉委屈师父了。”

    桂诗情说，当她眼中的阴霾散尽，充满光明的时候，她才会选择离开。

    万俟渊愣了一下，旋即低头笑了一下。随后，他手往下一压，推开了房门，朝内走去。

    “师父说了很多，这次指的是哪一句话？”

    桑芷琰的嗓子哽咽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但是活死人……不被天地规则所容忍。”

    少年瞪着眼睛，和他面面相觑。

    但是桑芷琰知道，她不可能放桂诗情离开。她就像一个任性的孩童一样，死死抱住自己最后一个娃娃，死都不会放手。

    看着桑芷琰的样子，桂诗情默默地将涌上嗓子眼的痒意压了下去，笑着擦掉了桑芷琰眼角的眼泪：“桑桑别哭啦，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丹穴山烧了、言澈背叛了、以为的朋友是一条埋伏在身侧

    万俟渊冷了一下脸，快步从他的身侧走过，走远了，才听见少年疑惑的自言自语从身后飘来：“天气有那么热吗？热得脸都红了。”

    她已经有了猜测，而且……

    过了半晌，沉默才被桑芷琰打破。

    一道结界忽然出现在两人之间，桑芷琰只感觉面前有一道流光闪过，紧接着，房中的一切就都看不见了。

    算了，给这只凤凰留一点空间，让她好好发泄一下。

    她竟然没有意识到，因为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晚上，自己的双腿已经麻了。

    桑芷琰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才勉强平静下来。明明前世独自一人经历了那么多，心早就沧桑的跟个老年人一样了，但是在看见桂诗情的那一刻，她还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变得软弱和喜欢撒娇。

    下一秒，一双手揽住了她。www.yewu.me

    “桑桑。”桂诗情的神情认真了一点，郑重其事地说道，“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什么吗？”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自从大婚那一日之后，桑芷琰就丧失了对饮食的关注，甚至有几天吃的是辟谷丹。她本来不喜欢那种没有什么味道的食物的。

    她一僵，连忙推开了万俟渊，又没有防备地往身后倒去。

    映月有些担忧，但不敢上前打扰。

    桂诗情凝望着桑芷琰，目光从少女的脸颊划过，停在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上。她没有离开桑府多久，但是眼前的少女褪去了往日的青涩，眼中多了一些情绪和坚定。这代表她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大人了，桂诗情感到欣慰，但是更多的却是心疼。

    桑芷琰站在门口未动，只听见低沉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暂时不能而已。”

    “将你师父炼成活死人。”于是，他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她都会选择救回桂诗情。

    万俟渊的脚步停下，停在了距离桑芷琰三步之远的地方。两个人，一人站在台阶之上，一人站在台阶之上。青年的下颌抬起，仰望着站在高处的神女，神女的脸上找不到泪痕，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桂诗情拍拍桑芷琰的后背，示意桑芷琰从自己身上爬起来。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放的轻柔，就和小时候每次和桑芷琰讲道理一样，充满了温情和耐心：“桑桑，我告诉过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从神族到地上的蚂蚁，大家都是拥有自己璀璨一生的族裔，是平等的。”

    她力气极大，几乎要将万俟渊从地上抱起来。

    她本来还有些心虚，担心桂诗情不同意她这番大胆的决定，不愿意接受活死人的身份。现在看来，都是她多虑，相比于生命的形态，桂诗情更希望自己能更久地陪伴在桑芷琰的身边，作一道伴随着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灵魂的影子。

    桑芷琰迈开脚步，下一秒，身形却一个趔趄。

    桑芷琰放在被子上的手收紧，攥成了拳头。心脏收紧，爬过了密密麻麻的刺痛。过了一会，她才用力地点头：“只要师父愿意就好。”

    万俟渊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久，他才转过头，看向了桑芷琰，桑芷琰扭着身子抱着桂诗情，涕泗横流，实在算不上好看。

    因为，这是她和整个世界之间仅剩的联系了。桂诗情就是锁住桑芷琰属于神族的冷酷的最后一道铁链；也是疯狂决堤之前屹立着的最后一道堤岸。

    走到了门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别扭，又若无其事地将顺拐纠正了回来。

    “但是妻主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万俟渊忽然回过头，缓慢地勾起了嘴角。

    万俟渊脚步一顿，随后猛然加快。

    万俟渊扬眉，一把抓住了桑芷琰的手腕，随后猛然一拉，将桑芷琰带入了自己的怀中。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开玩笑，而是立刻就松开了桑芷琰，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