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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某次重病之时,她同他说起那些旧事。

    他想了想,道:“养不教,父之过。”

    正此时,外间忽然传来一声了巨响。

    他的名声多在市井,出手大方,为人爽快,在商言商,是个十分有信用的人。

    却唯独吝啬施舍于角落里的他。

    郑府书房中,郑丰南正伏于案上,对着方灯翻看“上面”刚送来的密信。

    护卫谨记叮嘱,于是在吴大夫前脚刚离开医馆,自己又确认过少年已陷入熟睡,后脚便锁死大门,喝酒去了。

    “当然不。”郑丰南后背靠进椅子里,笑了笑,“只是同小孩子计较未免有失风度。”

    屋内主仆二人被惊动,忙出去看。

    薄薄月色自穹宇降下,笼罩在万物之上,披洒向黯淡人间。

    乔姝月吓得浑身抖了下,埋下脑袋,不敢回应。

    一夜竟过得这样快,天都快亮了。

    他的手抚向胸口,从怀中掏出一团被揉得褶皱的纸团。

    乔良离开医馆时,留下个护卫,名为照顾,实为看管。

    他咬牙:“你花了五十两买他?”

    谢昭凌从前便知,在这个世道,不往上爬是不行的。他想要活,想堂堂正正,想像个“人”一样地活。

    郑丰南搁下笔,思忖片刻,没答幕僚,反而问道:“我记得乔家老大已入仕?”

    郑丰南静默良久,轻轻笑了一声。

    郑丰南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天空,喃喃自语:“两个时辰啊……”

    “姑娘,莫要伤心难过。”

    比起毫无缘由的善意与好心,他更相信摆在明面上的精明与算计。

    不知是为了维护自己英明神武的帝王形象,还是不敢直面那段落魄时期的过去,谢昭凌并没有继续谈论这件事,只是默默将她吻住,不许她再追问。

    月光铺在青砖石路上,照在威武石狮上,映在灰白墙壁上。

    幕僚犹豫开口:“这正是属下要同您说的第二件事。”

    冷静得将前世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翻找、核实,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大理寺——”郑丰南从桌上翻出一册案卷,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大理寺忙着那桩命案,现下正焦头烂额,找他的麻烦也没什么意思。”

    他抬头,“暗卫来报,说那小子就在府外,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他有些本事,不声不响的没惊动人,险些就被瞒过去了。”

    原来是乔誉从护卫的口中了解到部分内情。

    眼前似有层层迷雾,遮挡着他的目光,他需要破除阻碍,才能抓出幕后的那只手。

    “大公子乔慎之在大理寺任寺正。”

    他抬头望向月亮。

    《重生回夫君少年时》

    “姑娘,不值当为着一个小奴如此伤神。”刘妈妈心里也有了气,亏了她昨日见那少年一身是伤还心疼来着,没想到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姑娘病还未好利索,犯不着为个白眼狼气坏身子。”                                                乔姝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安静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慢慢走到床榻前。

    幕僚应声,刚打算开口禀报另一事,便听主子“咦”了一声。

    没了悦泉楼,兴许还有别的陷阱,在这权势当道的西京城里,人心叵测,危机四伏,他又该如何自保?

    乔誉气笑,连说了两声好,重复道:“你花五十两,买下一个来路不明的罪奴。”

    乔姝月不知自己的眼睛何时红了,她认真道:“我很冷静。”

    乔姝月站在榻前沉思,她回想着前世听到的所有关于谢昭凌的传言,惊觉对他的了解实在如管中窥豹,知之甚少。

    房门落锁,假寐的少年慢慢睁眼。

    “爷,都查清了,从齐猛手里带走那小子的是乔家幼女和二公子。”

    郑丰南眼底略过兴味的光,他嘴角牵起笑容,“哦?”

    只是当时的不曾追问,此时此刻才后觉可惜,若她能知晓更多内情,说不准此刻就知道他去了哪。

    谢昭凌将画像折起,再度揣进怀中。

    乔姝月想得出神,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茫然抬头,对上刘妈妈担忧的目光。

    众人趋之若鹜的悦泉楼,郑丰南是东家。如此身份,郑丰南却说自己是西京城中的一号小人物。

    他闻言一顿,诧异道:“乔家?御史大夫乔存毅?”

    那人朝他递出橄榄枝,他实在心动,他打听了,这个“郑丰南”是个徽商,今年二十来岁,是近一个月忽然在京城中名声鹊起的人。

    **

    乔姝月从始至终都觉得,应该是前者,毕竟陛下在她的心中,是这世上最强大勇猛的英雄。

    难不成他看错人了?

    **

    幕僚问道:“可要把人带进来?”

    画像的部分墨迹被血晕染,像是上天对他的警示。告诉他,无论他走到哪儿,哪怕他跋山涉水远离家乡,哪怕吃尽苦头来到皇城,暗中那双眼睛都如影随形。

    悦泉楼那个地方表面上清幽雅静,人人光风霁月,实则内里暗流涌动,藏污纳垢。

    郑丰南神色淡淡,没将无关紧要的喽啰放在心上。

    临走前,将钥匙交给乔家的护卫,交代说若要离开,务必记得锁门,这馆中虽无什么名贵药材,但若遭了贼到底也麻烦,更何况屋中还有一病号,需要好生静养。

    “那乔家抢走您看上的人,就这么算了?”

    谢昭凌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伤疤被人揭开,他只关心自己在爱人的心中形象是否有损。

    一个才到京城便能掀起大波大浪的商人,背后没有人撑腰是绝不可能的。

    吴氏医馆中,乔姝月站在内间门口,对着空空荡荡的诊室,神情哀伤。

    “公子!”

    眼见小姑娘出来,吴大夫呶嘴:“喏,银子拿回去,老夫可不掺和你家的事。”

    刘妈妈叹口气,抬手在她眼角抹了一下,给她看自己指尖的潮湿,“人不大,嘴挺硬。”

    幕僚了然,这账最后还是要算在乔御史身上。

    乔誉眼底蕴满压抑的怒火,蓦地转过头,盯着姝月。

    【12】

    “乔家的事收敛些做,三爷离京这段时日,让底下的人也警醒些,莫要太张扬。悦泉楼的‘生意’先停一停,宫里风声紧,莫在此时给二皇子——”郑丰南顿了顿,嗓音低下去,“还有贵妃娘娘添麻烦。”

    乔誉平复着呼吸,半晌,目光阴狠,“俞升。”

    “是,乔御史在朝堂上和柳司空作对,司空大人顾全大局忍气吞声。现在他的儿女也跑来横插一脚咱们的事,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天色将黑,吴大夫为少年最后上了一次药,嘱咐他莫要下地走动后,便离开医馆,出城采药。

    “报官。”

    郑丰南好奇道:“那个小子呢?乔家的人买他,他就心甘情愿和他们走了?”

    他又道:“齐猛生了异心,连同那几个私下把人带走的都被刘管事处理干净了。”

    她已将他从悦泉楼救出,他应当不会再被人卖去做苦力了。但他何以上了战场,又集结了反叛军呢?这中间间隔至少五年,她对未来全然无知。

    “你在老夫这儿撒什么火?”吴大夫看了一眼被乔誉踹倒的木凳,一边拨弄算盘,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怎么知道他何时跑的?他翻窗走的,无声无息。”

    站在门外一动不动,鬼鬼祟祟,邪门得很。

    直到此刻,乔姝月才意识到,她害怕的不是谢昭凌会离开她,而是害怕他离开后依旧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半个时辰后,他站在“郑府”门前。这半个时辰,足够他打听清楚那个郑丰南的府邸,并找过来。

    眼底清明一片,毫无半分睡意。

    少年身披破旧的衣裳,带着一身累累伤痕,孤零零地伫立在高大石狮与巍峨院墙的夹缝间。

    他走了,他竟然走了。

    那如自己这般的,又是什么呢?是蝼蚁,是尘埃,是人人都可踩上一脚的卑贱罪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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