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嬗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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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需扭转原住民心中海寇叛军形象的赤阳大首领康林甚至下令，旗军，预备兵在搜查原住民居所时，不得随意打骂那些没有露出恶意的高丽原住民！违令者除了要被罚没当月薪饷外，还要接受镇抚军士二十军棍的肉体惩罚！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一贯以凶悍粗暴面目示人的何国才何大哨长面对哑婆时才会显得那么和蔼可亲！

    怕什么来什么，就当小苏，张美秀二人坐在堂中，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催命符般的敲门声突然在两人的耳边响了起来！小苏闻声之后，立即握紧了腰间的解手短刀，下面只要一个不对劲就会抽出来与人拼命，倒是假扮他妻子的高丽小寡妇张美秀沉着冷静得多，她一边按住小苏的手，一边高声命令仆人哑婆去打开院门！

    “好，搜就搜，若是待会儿搜不出什么来，那可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弟兄们，搜查时候手脚且放轻一些，省得打破了老百姓的坛坛罐罐，被人到上官面前告上一状，说咱们违反军纪！到时候别军功没捞着，反倒被镇抚军士拉去打军棍！”

    望着女神脸上那泫然欲泣的神色，何国才心中不禁一沉！先前他还想放放水，让旗军做个样子就离开此处，免得进院搜查，把美人家中弄得乱七八糟，可现在姓陈的王八羔子开了口，自己接下来若是再不好好搜查一番，估计会被这个小人跑到上官面前去告刁状！届时，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自己恐怕会吃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闷亏，另外这个事情若是闹大了，自己的履历上也肯定会留下污点！这要是被有心人知悉了，那自己以后再想要往上爬，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没有哪个上官愿意提携一个履历上有污点的人不是？一念及此，何国才只能冲着面前的俏佳人，报以了一个歉意的眼神，而后大手一挥，下一秒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正规旗军瞬间就涌入了张美秀所在的小院！

    南直大街旁边的巷子不长，东西通道，七八百米而已。巷子两边是厚厚黄土夯成的院落，一家连着一家。院子一样的高矮，大小，一边十几户人家，排列得整整齐齐，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房屋，只看到一个个宽敞的大木门，双扇的，还有房顶上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土烟囱！此时夕阳西斜，有些刚刚下工的新移民，高丽归化民，已经开始准备晚饭。而常浩的外宅为了掩人耳目厨房里也冒起了袅袅青烟，只是端坐在圈椅里的小苏，张美秀二人面色紧张，与这宁静祥和的一幕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

    “这就不必了，各位官爷到小妇人家搜查也是职责在身，家夫也是明事理之人，当不会为此怪罪各位！你们还是赶紧到别家搜查吧，早一日拿住恶人，也好早一日还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

    “你家主人何在，我等乃是步军第一司的旗军，此番上门是想询问一下，近期有没有陌生人到这边来过？”

    然而，就当何国才，以及旗军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在人群中响了起来！何国才的副手，一个年逾三十，看起来憨厚无比的步军军官，竟然伸手拦住了正欲离开的第一司旗军，然后皮笑肉不笑的提出了反对意见！须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赤阳正规旗军虽然大多由新移民组成，但这些新移民并不是来自一处！是以地域之分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什么南方人，北方人，山东人，浙江人，四川人，河南人，这些异界来的明朝流民，或是各个精锐兵种基本都按照各自的规矩，形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团体！他们虽然统统奉康林为主，但又各自不服气对方，时常会相互竞争，相互拆台！而今天副哨长坚持要搜查张美秀所在的小院，就是这种明争暗斗的具体表现！

    然而，当事人哑婆明显不这么想！当面那个短发倭贼虽然说话时轻声细语，但满脸的横肉与横肉上的刀疤却彰显出了此人的凶悍！哑婆一个土生土长的高丽济州乡巴佬，又何曾见过如此恶行恶相的汉子！要知道，高丽处处效仿大明，不光制度，习俗效仿大明，甚至就连审美也效仿大明，而大明又崇尚以文驭武那一套！人们皆以文弱阴柔为美，最是不喜满身伤疤的武人，认为那样的人粗鲁无文，根本不符合主流审美！是以，哑婆在见到面相凶恶的何国才后先是一愣，而后直到对方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满后，才微微一躬身，关上黑漆大门，一路小跑着去通知自己的主母，今日有恶客临门！

    高丽，耽罗，州城，南直大街，偏巷。【青琯阁】

    “哨长大人，这个恐怕不合规矩吧！按照上面的命令，咱们必须挨个街区，挨个巷子，挨个院子搜查才行，又怎能听凭这个妇人的一面之词，就跳过此处不搜查呢？要是大人们知道了咱们的所作所为，一个弄得不好，恐怕会以为咱们玩忽职守，敷衍了事呢！”

    这个哑婆是常浩专门请来照顾张美秀的仆人，每日里除了端茶倒水，以及收拾衣物盥洗，张美秀根本不让她出厨房，来破坏常浩与自己的好事！是以，今日常浩带人过来，根本就没惊动这个年逾四十的高丽老妇！张美秀现在派她去打开院门，倒是也不虞她会露出什么马脚，继而引来外面赤阳军兵的怀疑！

    看着如同舔狗一般的何国才，他的副哨长只是轻蔑一笑，就亲自带着旗军们，挨个房间开始搜索，他们的速度很快，搜得也很仔细，甚至就连茅房，谷仓，厨房也不放过！但他们忙了半天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常浩等人藏匿的地窖进出口很隐蔽，饶是旗军们走来走去好几回，也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于是，感觉自己又占了上风的何国才立即下令旗军们停止搜索，并有序退出张美秀的小院，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该如何与这个高丽美少妇解释！总之，对张美秀一见钟情的何国才不希望因为今天的事情，导致自己在前者心中的印象变坏，至于对方人妻的身份则是被他华丽丽的无视了！

    “且慢，院子咱们搜过了，人却还没有盘问过，大家暂时不要走！方才咱们进来，一直都是这位夫人陪咱们说话，还没有拜见过此间的主人！这样，夫人你把你家老爷请出来让我等见见，毕竟先前搜查院子时，弟兄们手重了一些，把你们的院子弄乱了，待到他老人家出来，我等兄弟也好向他告一声罪……”

    “笃笃笃……”

    “嗯，你不会讲话，那就把你的主人请过来吧！放心，我等只是例行询问，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麻烦……”

    望着黑漆大门缓缓打开，何国才满是横肉的脸上好不容易才堆上了一丝笑容！出发前他的顶头上司曾经告诫他们，在搜索过程中，遇到新移民或者是高丽归化民的时候，说话做事要稍微客气一些！毕竟，赤阳现在占据了耽罗全岛，身份已不再是傲笑海上的海贼倭寇，而是一股新兴的割据势力！是以，面对那些新移民或是高丽归化民，赤阳就不能采取以往的态度与手段！

    “喔，那就打扰夫人了！既是没人来过此处，那我等便就此告辞了……”

    很快，黑漆大门就再次被人打开了！穿着一身绿色褙子，浑身环佩玎珰，且带着一股浓郁脂粉香气的张美秀先是对着一干恶行恶相的旗军们深施一礼，而后才用自己那稍嫌生硬的汉话，主动向后者打起了招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这家的女主人说话如此客气，人又长得秀美异常，带队军官何国才顿时心中就生出了几分好感，他倒不是觊觎人家的美色，若轮美色，官营教坊司的那些姑娘们有很多都不输于她，但轮起落落大方，温文尔雅，那些姑娘却是拍马也比不上张美秀！于是，面对如此佳人，这个鲁直的汉子也收拾起自己身上的淡淡煞气，开始变得和声细语起来！

    “这位大人，小妇人今日一天都待在家中，并无看见任何人来过此处……”

    “你，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是谁给你的胆子？哼，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哨长，而我才是第一司第一哨的正哨长！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小心回头老子治你一个不听军令的罪名，让你这河南佬吃不了兜着走！”

    “小妇人苏张氏见过诸位大人！方才奴仆无礼，不合冲撞了诸位大人，小妇人先在这儿向诸位大人们陪个不是了……”

    肌肤如雪，明眸皓齿，眼波流转，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妇人，只可惜是别人的老婆了！啧啧啧，怎么好白菜总是率先被别的二师兄拱了！可惜，甚是可惜了啊！望着张美秀落落大方，温文尔雅的样子，何国财那不安的心狠狠跳动了几下，但终究还是归于了平静！而后，这厮也顾不得带人进院搜索了，在得到张美秀肯定的答复后，就准备领着手下离开，去到别的院落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