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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红绡的话,穆清池依旧盯着熙熙攘攘的朱雀长街,怅然道:“太熟了,下不去手!”

    也是在这两年中,穆少爷频频命他搜寻美男子,说是想为他卧病在榻的妹妹寻找良人,条件只有两个:模样俊俏和家世单薄。

    正厅里,站着一排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他们似进了殿试的新科进士般争相展露出自己最拿手的才学。

    穆清池垂眸看向自己身上品竹色云纹刺绣锦袍,材质挺括顺滑,在月色下泛出淡淡流光,千金一尺的料子是寻常百姓节衣缩食半辈子也不敢遥想的。

    扬州瘟疫闹了整整五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穆清灵在不断与哥哥切换身份中,神不知

    “噔”地一声脆响打断了程峰脑中的胡思乱想,他见穆少爷放下杯盏,抬头看向自己。

    “穆公子,小可才疏学浅,唯有丹青拿得出手,昨日依着您的英姿临摹了一副擒虎图,请您过目。”

    起初,他并不看好聆心阁的生意,也是和民间百姓一般觉得穆少爷这次胡闹得有些出格了。

    众星捧月的穆小公子终于开口,声音慵懒又裹着几分沙哑。

    等到穆天成发现夫人的不对劲,请来大夫一瞧,才知道夫人因痛失爱子得了臆症。

    程峰见家主蹙眉不语,手脚麻利地倒上一盏白毫乌龙茶,托举着送上前。

    不错,被扬州百姓唤了十七年散财童子的穆清池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如今扛着他的名字招摇过市的,乃是穆家小女穆清灵。

    这夜,扬州十里长街华灯璀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嘿呦,您说的那是阳春街上的花窑子,穆小公子开得可是清倌,是专为夫人小姐们解闷的地儿!”

    可不,外乡客顺着谈话人挑眉的方向,瞧见走进花楼中的皆是头戴帷帽的丰韵女子。偶有结伴而来的小姑娘用团扇遮面,露在外的眉眼弯弯,行动上落落大方,由模样俊俏的门童笑着领进门,一看就是常来的熟客。

    “程掌柜,让他们领了赏银都散了吧。”

    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穆清池虽然行事荒诞,但出手极为大方。尤其是他那张嘴,如穆家老祖般伶牙俐齿,死人都能被他逗活。年纪轻轻,便从穆天成手中接下穆家产业,凭借自己结交的人脉将百年家业经营得风生水起。

    外乡客一脸震惊,再次抬头眼了眼金碧辉煌的花楼,口中喃喃道:“胡闹,简直胡闹!”

    红绡祖家以押镖为生,因得罪了山匪,被山匪屠杀满门。红绡随母亲出门探亲大难不死,后来家道中落,年幼时被穆清池年在牙行看中,收留在府中做丫鬟。

    他眼前的公子哥儿长得过于精致秀气,好似女娲呕心沥血捏制的瓷人,三庭五眼卡着比列捏出来不说,又从仙界天池舀出繁星万点,尽数灌入瓷人眸底,熠熠生辉。

    穆家小女穆清灵艳色绝世,怎奈红颜福薄,自幼体弱,鲜少出宅。

    恰逢那几年大梁皇室处于五子夺嫡之争,朝内风起云涌,民间动荡不安,百姓典当家用维持生计,穆家趁机发了笔横财,就此一路财运亨通,蒸蒸日上。

    江枫与穆清池自幼相识,两年前,江枫原本是抱着帮好友暖场子的念头到了聆心阁,没曾想就此一炮而红,倒成了聆心阁里的中流砥柱。

    借职位之便,穆家开始着手当铺生意。

    穆家人虽然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但穆家男子年至四十便会生有怪病。先是口不能言,食不知味,再是手脚癫痫,四肢无力,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如活死人般眼睁睁失去生气。

    不过穆家老祖心气高,不想和其他牙人一般,得了个户部的牙贴,让子子孙孙做上一辈子牙户。再加上他口齿伶俐,能说会道,最后居然从小小的牙人一路升至牙行里的行长。

    “方才那几位公子中,少爷可有觉入眼的?”

    若是换做常人,听闻这席话后,定要指着穆清池的鼻子骂他鸡蛋里挑骨头,可程峰似是听惯了这些挑剔之词,面不改色笑道:“少爷久日不来聆心阁,殊不知这几位新面孔正受夫人和小姐们欢迎....”

    不是他办事不力,而是少爷的心思太难琢磨,自打两年前开了这间聆心阁,少爷便命他张罗来扬州最俊美的男子,重金聘进店中陪夫人和小姐下棋作画聊天。

    鳞次节比的街道中,有一间花楼最为惹眼,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上拔地而起,足足五层高的花楼装潢得更是精巧华丽,雕栏玉砌,丹楹刻桷,就连楼廊上的镂空扶手,都是由师承鲁班的名匠亲手打造。

    “这...这不就是面首馆!简直是胡闹,如此有伤风化,当地知府就不查办吗?”

    “啧,这可就您孤落寡闻了,聆心阁里的清客可不做那种营生,而是聆听各位夫人和小姐素日中的糟心事,用巧言疏解一二。达官贵人和乡间豪绅宅中三妻四妾,偶有拌嘴斗气闹得家宅不宁的,只要把夫人送来这间聆心阁,嘿,准保回府的时候眉开眼笑,跟新婚第二夜的娇夫人似的嘘寒问暖。”

    她哂然一笑,可惜这泼天的富贵,因着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还真不好消受呐。

    十四年前,扬州城遇上了百年一见的洪水,山洪过后,又爆发了瘟疫,她短命的孪生哥哥穆清池在三岁时沾染上瘟疫没了。然而穆清灵的母亲宁夫人拒绝承认儿子已死的事实,常常将穆清灵扮作哥哥的模样,还遣退了府中所有知晓内情的家仆。

    饶是脸上兴致不足,那对明亮的眸子仍似蓄满秋水,波光潋滟,瞧得人心口酥酥麻麻,只想叫人再多看两上眼。

    在聆心阁一间雅致的包厢内,被外乡客叱责胡闹的穆小公子正坐在黄花梨透雕靠背椅上,精致的剑眉微蹙,素手托腮,面对眼前一排身影失望地摇了摇头。

    穆家则是扬州当地巨贾之首。www.baiwenzai.com

    程峰闻言微微一滞。

    训斥完了红绡,穆清池的目光又落回大街上正在货摊挑选胭脂的几位姑娘身上。

    说完,他神秘地眨眨眼道:“知府夫人还是此间聆心阁的常客呢。”

    瞧着程掌柜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穆清池不以为然,为自己斟上一盏桃花酿,挑开支摘窗,垂眸看向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借种之事,不用公子下手,双眼一闭,红烛一熄,忍上一宿就成了!”

    “你以为是拉猪配种呢?只一宿就有了结果。”

    说话之人乃是跟在穆清池身边伺候的丫鬟红绡。

    程峰又瞻仰了一会少爷的姿容,遂垮下脸,心中不由腹诽:少爷怕是低估了自己的姿容,这等苛刻的要求,哪怕是谪仙下凡也未必能入了他的眼。

    “阁下不是扬州本地人吧,此间花楼的营生可比名字有趣多了。”

    “穆公子,秦某这几日在古书上寻到一盘残棋,您若是有兴致,可愿指导秦某一二。”

    红绡姿色平平,可自幼被祖父视作镖局继承人培养,手上功夫不弱。

    正当花季的少女,即使身穿暗淡廉价的粗布襦裙,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便足以光彩照人。

    程峰在穆家做工十年,因能说会道,再加上模样也算周正,从小小的跑堂最终成为绸缎庄掌柜,后来被穆清池慧眼识金,遣来做此间聆心阁的掌柜。

    正所谓有得亦有失。

    二人口中的江枫乃是聆心阁头牌清客,江枫原本是扬州颇负盛名的才子,怎奈酒后失言,得罪了当今权倾朝野的荣亲王,从而了断仕途。

    外乡客听到本地人暗有所指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问道:“花楼不就是用个食,听个曲,再寻上美人快活一夜,还能经营出什么花样?”

    邪门得是,穆家这怪病还只传男不传女,百年后到了穆成天这代,膝下只有一子一女。

    “要比本少好看,且比本少威猛的男子。”

    穆清池叹了口气,抬眸看了看笑容满面的程掌柜,淡淡道:“劳烦程掌柜替我再搜寻些容貌俊俏且家世单薄的公子。”

    要说百年前,穆家老祖宗还只是个牙行里为各路买卖人牵线搭桥,抽取佣金的牙人。

    程峰寻寻觅觅两年,让穆少爷满意的男子没寻到,反倒是日益壮大了聆心阁里清客的队伍。

    百年后,穆家的营生遍布扬州,小到绸庄,水粉铺,大到当铺与钱庄,均有穆家产业。

    穆清灵打小就贴心懂事,见自己穿上哥哥衣裳时母亲会欢欣雀跃,不再嚎啕大哭,于是整日扮作哥哥的模样哄母亲开心。

    穆家小公子穆清池无功无名,生得却是玉质金相,许是一早就知晓自己活不过四十,但求浮生痛快,素日流连于勾栏瓦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扬州乃是大梁最繁华的州城,

    没想到短短两年,聆心阁的生意却日渐红火,从刚开始顾客寥寥,养着一群闲散清客到后来供不应求,有时几位夫人还要因正争抢头牌清客呛吵几句...

    偶有外乡来客抬头凝视这间富丽堂皇的花楼,不由好奇地念出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大字:“聆心阁”。

    穆清池被红绡的诨话逗笑了,包厢内只有她二人,倒也少了顾虑,她伸手点点红绡的脑袋瓜子笑道:

    近些年,穆家更是将铺子开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程峰面上颇有为难,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发问:“少爷可否跟奴才明言...究竟什么模样的公子在您眼中,才是俊俏的?”

    “少爷,您都挑上两年了,要不咱还是选江枫,好歹知根知底,模样也是一顶一的俊俏。”

    “咦,这间花楼的名字倒是有趣!”

    守在紫檀木香几旁的程峰听到家主发话,立马摆摆手,遣退了争相自荐的公子们。

    穆清池接过程掌柜奉上的香茶,揭开盖浅尝一口,撇了撇嘴道:“都不好看,要么腿短,要么脸长,其中有一个还可以,可凑近了一观脸上有麻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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