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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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弘昭能。

    到了如意院，弘昭坐在桌子前，一手哭唧唧的委屈抹眼泪，一手拿着毛笔在桌上铺纸准备写遗书。

    弘昭：“呜呜呜真有毒啊？赵忠你都没有反驳，我要被毒死了，到时候我会变成一个红果果挂在枝头吗？”

    口渴了，弘昭的手摸进斜挎包里，拿出一颗果子，咔嚓一口咬下，咀嚼，再咬，嘴里发出咯吱咯吱吃东西的声音。

    “呜呜我不想变成红果果被人吃掉。”

    “是。”

    钮钴禄氏面容如菩萨祥和，嗓音温柔：“四阿哥，我是钮钴禄格格，她是耿格格。我们结伴来花园散心，见到四阿哥也在，便想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她打听过，弘晖大阿哥死了之后，四福晋整日吃斋念佛，四爷只在初一十五这两天进她的院子。四福晋生下四阿哥弘昭，四爷除了前院，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正院，府里的风向往四福晋头上偏了。

    弘昭自言自语道：“我才不是会傻乎乎上当的唐僧。”

    四福晋从弘昭身上享受到的恩惠多如繁星，钮钴禄氏眼红极了，恨不得弘昭是她生的。

    她带着没有温度的笑容离去，耿氏对赵忠温和的笑了笑，追上钮钴禄氏。

    赵忠上前用身体挡住弘昭，温和不容拒绝的对她说：“钮钴禄格格，四阿哥不喜人打扰，你看你是不是该到别处走走？别为了我们，打搅你游玩的兴致。”看似询问，实则赶人。

    弘昭：“吃点心啊，额娘给的。”

    赵忠微笑，看着钮钴禄氏的眼神透着凉意，有他在，她别想来利用四阿哥。

    弘昭回头，见到出声唤他的是一个中等身高，身形有致，穿着件玫瑰红镶天蓝色边旗装的女人，她站在岸边，表情温柔淡雅。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淡青色旗装的女人，神情有些拘束紧张，帕子在她手里捏来捏去。

    弘昭歪头问道：“你们是谁？”

    赵忠手忙脚乱：“这......”四阿哥说番茄是毒果果倒也没说错。

    钮钴禄氏气急咬牙，暗骂他是个狗奴才！狗仗人势！

    “你们的招呼已经打了，可自行离去。”他端着一脸小脸，摆足了小大人的范儿。

    赵忠嘴唇颤抖：“四阿哥，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弘昭眼尖的瞥到钮钴禄氏手腕上戴着一个金镯子，还有她两只耳朵戴的耳饰是银质耳饰，披金戴银，顿时明白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雅。

    她是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乃是满人，家族势力不高，但打小她便无师自通如何营造一个好形象，在长辈面前，她是贤惠勤劳的，晚辈面前，她又是温柔小意。进宫选秀，因为她面相好，命格福绿双全，有福气，德妃将她赐给四爷当格格，绵延子嗣。

    钮钴禄格格的眼睛不干净，她看着他的目光在发亮，好似在看一块垂涎已久的肥肉，他是羊崽崽，她是惦记羊崽崽的狼外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背后一凉。或者她又是那披着画皮的白骨精，用她的无害、温柔做掩饰诱人上当。

    钮钴禄氏强行按下心里的不甘不愿，在脸上挤出笑容：“赵公公要好好伺候四阿哥。耿格格，我们出来得也久了，是该回去了。”

    弘昭怔愣：“对哦，我吃完了，那我吃的是什么？”他低头一看，红果果映入眼帘，瞳孔一震。这颗番茄他吃了一大半，汁水流到他掌心手指，鲜红欲滴。

    弘昭说不理她们就是真的不理她们，她们什么时候走的，他完全不知道，只一门心思沉浸在摘红果果的劳动中。

    弘昭哭唧唧：“我吃的是番茄，番茄是毒果果。”大夫来了能救吗？

    钮钴禄氏跟耿氏两人她们是去年选秀被德妃挑中入的府，四爷不重欲，忙于朝事，鲜少去她们的屋子。她们再有野望，见不到四爷，亦无计可施。今天探出弘昭的行踪，钮钴禄氏立刻找过来，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和他套近乎的好机会。

    赵忠急得团团转，脸上冒出冷汗，语气急切又快的叫人去把府医带过来，他抱着哇哇大哭的四阿哥回正院。

    钮钴禄氏深呼吸，再一次在心里埋怨四阿哥真的太难哄了！

    吃了红果果，两眼泪汪汪。救命啊，他要死了呜呜呜！

    只是钮钴禄氏打的算盘大概得落空了，耿氏注意到弘昭对她们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生疏、远离。

    石头踢进草丛，弘昭抬眸看过去，瞧见草丛旁栽着几株硕果累累的植株，上面绿叶青翠欲滴，果实小巧红彤彤。

    “红果果！”颜色好鲜亮！好好看！

    背了《百家姓》，弘昭接着又背《幼学琼林》，吐字清晰，落地有声。赵忠笑着跟在他身后。

    她还想再说，弘昭不理她了，转过身专心致志的当小蜜蜂摘红果果。

    弘昭嚎啕大哭之余不忘指挥：“不，不去额娘那儿，我们回如意院。”他要回去写遗书。

    赵忠：“......”四阿哥，除了你，没有人会吃它。

    弘昭说的话，他话里提到的人，四爷总是会听的。

    “四阿哥。”一道柔柔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一颗接一颗的番茄果子被弘昭摘下来放在他肩上垮着的斜挎包里，小小人影穿梭在果株中，忙碌的模样像极了采花蜜的小蜜蜂。

    赵忠察觉到不对，四阿哥包里的点心不是吃完了吗？他亲眼所见，为什么四阿哥还在吃？

    赵忠适时说道：“四阿哥，这是番茄，又叫洋柿子，西洋人带进来的。”

    耿氏被揪出来，迎着弘昭澄澈干净的眼眸，她干巴巴地说：“......恩，对，我也想。”她怀疑钮钴禄氏是知道弘昭在花园，故意拉她出去散步，不然偌大一个花园，她们哪里不能去，钮钴禄氏偏偏要拉着她往池塘这边跑。

    “走了，赵忠，我要去找额娘了。”

    弘昭满足的点点头：“今天就不摘了，以后再来。”红果果数量还有很多呢，可以再多来玩几次采摘游戏！

    弘昭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哗哗哗流下来，有一种要哭倒长城的架势，他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泪流量。

    他不高兴的把手背在身后，小脚重重踢着边上一块石头。

    钮钴禄氏嘴角一僵，她好不容易见到弘昭，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她强行找话题聊：“四阿哥，去年进府没赶上你的生辰，我一直觉得很可惜遗憾，今年你生辰那天，可不要拦住我给你送礼。我一见到你这么健康，我这心里就欢喜得很。耿格格，你别当个闷葫芦不说话啊，你来说说，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想给四阿哥庆祝生辰？”

    弘昭哇的一声哭出来：“赵忠，我中毒了呜呜呜！”

    “满了。”他的挎包被番茄塞满了。

    “呜呜我害怕！”弘昭猫猫掉泪，他失去了将军，阿玛额娘不久后也要失去他。

    弘昭不受她影响，钮钴禄氏没有太过失望，她已经在四爷那儿栽了个跟头。四爷来过几次，待她向来不温不淡。去年她初进府，她是新人，四爷去府里旧人院子的次数多，今年钮钴禄氏从新人变成旧人，四爷到她这儿的次数依旧不多。

    西洋人把番茄带到大清，曾有人好奇吃过，得到嘴麻呕吐的结果，世人认为它有毒，不敢再碰，只把它当成盆景，养着图一个好看。譬如夹竹桃有毒，养它的人亦不少。

    弘昭抿抿嘴，他不喜欢钮钴禄格格，比起她，他更中意她旁边紧张内敛的耿格格。

    路上，弘昭大声的在嘴里背诵《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

    “红果果比洋柿子好听。”他取的名多形象生动，让人一听就知道它是颗红色的大果果。

    赵忠：“可是四福晋备的点心，四阿哥你不是吃完了吗，奴才记得最后两块点心你送给将军当祭品了。”

    弘昭抱着鳖到花园池塘，将其放下，没等他依依惜别，它哧溜一下滑进水里游走，水波荡漾，离开的背影透着股“劳资终于解脱了”的欢快劲。弘昭不乐意了，他抱着它走了一路，它离开也不回过头看看他！

    四爷对弘昭的疼爱与看重在贝勒府里早已经是人尽所知，钮钴禄氏是想要讨好弘昭，弘昭年纪小，不懂事，容易相信外人。哄好了弘昭，她再惺惺作态的在他面前露出一副思念四爷的模样，不用她催促，弘昭就能对四爷提起她的存在。

    弘昭摇摇头，睁眼说瞎话道：“我不爱吃羊肉，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我要是上火了，阿玛跟额娘会让我喝好苦好苦的药。”

    钮钴禄氏说的是长篇大论，弘昭每次回复她，只有“恩”“哦”“啊”几个言简意赅的字。钮钴禄格格心里叹气，四阿哥太难讨好了。

    钮钴禄氏想做什么，她多多少少猜到一点。她跟钮钴禄氏同时进的贝勒府，一开始她还想得到四爷的宠爱，四爷的冷淡打破了她的野望。跟她不同，钮钴禄氏一直没有放弃争宠。

    四爷不重欲，不爱进后院，钮钴禄氏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她动摇不了四爷的心智。

    弘昭手痒想摘，他心随意动走去，踮起脚从下往上摘红果果。

    收敛起心里波动起伏的心绪，钮钴禄氏邀请弘昭到她院里玩，还投其所好的跟他说会用烤全羊招待他。

    赵忠开口询问：“四阿哥，你在吃什么？”

    一想到他马上就要死了，踏上将军的后路，躺在一个土坑里，埋葬在地下，不见天日......

    耿氏看了看钮钴禄氏，没有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