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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家里人都不同意她辞职,柯箫焦虑得又关掉了求职APP。

    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就听见女人也跟了上来。

    冷风吹得树枝摇摇晃晃,路上的行人都是口罩围巾帽子蒙得严严实实的。

    大家是在办公室里一起商量的礼金数额,遇到上班走不开,就要托其他去酒席的同事帮忙行礼,她不可能不给。

    柯箫一看自己的余额一百零八,根本不够随礼,直接吓醒了。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两人一起走出去,女人说了一句谢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后就埋着头快步穿过一楼大厅走出了大楼。

    旁边的人……没有声音。

    “年轻小姑娘,天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打开柜子看见里头这么厚一层灰,你也能当没看见?你们每天上班是来干什么的?就收拾一下这些账本,能有多累?吃亏是福的老话听过没有?你上次……”

    过年过节还要给爸妈、奶奶拿一笔钱加上年礼,存下的一点钱到这时候就全花光了。

    柯箫接过彩票:“谢谢。”

    她以前在网上看见过跳楼自杀砸死人的新闻,当时就想着,她以后要是活不下去了想自杀,一定得找个不会连累别人的死法。

    女人没有说话。

    走出彩票店,她低着头看了一会儿那个号码,然后把彩票装进兜里,快步回了跟人合租的小房子。

    她翻了个身,手指不小心划开了短信,最上面一条就是还款提醒:本月应还:421.23元。

    柯箫今天上了十几个小时的班,下班前还被组长训斥了一顿,晚饭也没心情吃了。

    梦里她正在办公室填单子,组长突然进来笑呵呵地说单位主任家儿子明天结婚,她要随六百,问她们随多少。

    柯箫站在楼顶的栏杆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戴了口罩也不管用。www.cuiqing.me

    柯箫以为她不会理自己了,她慢慢挪动脚步转身,兜里的左手摸着手机,准备打110和119。

    柯箫同意了,很快张卉纯就把取票码截图发了过来:【买好了,我去追剧了!你去看小说吧!】

    “喂,贾姐。”

    电话那头的声音笑呵呵的:“柯箫啊,刚睡醒是吧?主任刚刚通知,今天下午两点半在会议室开会,咱们部门全都得在,早点过来别迟到了啊。”

    醒来时听见枕头边的手机嗡嗡响。

    爸爸说:“两千多工资哪儿少了?你单位给你交五险一金的啊。我们这儿又不是大城市,你找别的工作也一样是两三千的工资还比这累,没有五险一金。”

    柯箫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想起什么,也跟着出了大楼。

    上哪儿找这么稳定这么多假期的好工作?

    她跟室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就拖着疲惫的步伐回了房间,简单地洗漱过后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实际上每天的账目电脑里都有保存。

    妈妈说:“这可是国企,好些人想去都去不了,你辞了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柯箫师范大学毕业,在小学实习三个月后,找工作不想当老师,于是在闺蜜张卉纯的帮助下,进了她所在的国企成了合同工。

    室友早已经下班,在客厅里一边泡脚一边看电视剧。

    今天又是一个阴天。

    柯箫那点工资,一个月能存下来三五百都要过得非常节约才行。

    她几下把放账本的柜子打开:“都成这样了你们都当看不见,不知道整理整理、拿抹布擦擦灰?”

    到底太累,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进办公室,她的表情语气都变了,把笔记本玩桌子上一摔,疾言厉色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用心!不要天天上班就像应付差事!”

    柯箫按了一楼,问羽绒服女人:“你到几楼?”

    羽绒服女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一楼。”

    这还算多的,上个月只发了一千九。

    国企等于铁饭碗,上一天休一天等于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放假。

    她熟练地往左拐,经过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再右拐,走进了面馆旁边的体彩店里。

    组长一转头,果然看到旁边那一叠摞得高高的账本最上面那本,比手上这一本更干净。

    柯箫起床洗漱,又把衣服放进洗衣机,自己做了一个早饭加午饭吃完,洗碗收拾好厨房,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再看时间已经一点多快两点了。

    她上个月二十六号发的工资,打到银行卡里的金额是2189.7元。

    她们这个小城市物价很高,她要吃喝,要交房租,还有跟同事之间的人情往来。一个月下来几乎存不下什么钱。

    柯箫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尔康在大喊:“紫薇!紫薇!”

    柯箫她们办公室也被点名了,说她们每天的账目核查结束后就不放在心上了、用完的账本胡乱塞在柜子里,万一要用的时候找不到就要出大事。

    她哆哆嗦嗦地说:“楼下有人、还有车。”

    手写账本已经塞了三柜子了,放在那里落了厚厚一层灰,从来没有人看过。

    但主任这么说了嘛……

    午休时间,电梯里除了她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打开翻到最后一看日期,

    柯箫也不例外。

    她们单位的普通同事随礼都是两百块、领导可能还要再加点。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工作工资很低。

    没想到主任今天说的不全是屁用没有的话。

    虽然有绩效,但每个月最高不超过三千,最低一千五,平均月薪两千出头。

    这个体彩店拢共只有不到十平米大,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守在电脑前,正在看还珠格格。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五十钱的,一个号码。”

    柯箫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手机就又开始震动。

    这么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柯箫心平气和道:“贾姐,最近一次开柜子放账本的不是我。”

    柯箫回了个表情包,根本没有心情看小说,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忍不住打开求职APP搜起兼职。www.xingsha.me

    柯箫听张卉纯说起自己的工作时,也是这么想的。

    张卉纯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柯箫你今晚吃的什么?我在煮螺蛳粉吃。明天要不要一起看电影?最近新上了好几部电影,有一个喜剧片网上口碑不错,我想看。】

    柯箫疲惫又麻木地想着。

    就连奶奶都说:“这么好的工作,可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啊!你得想好!”

    柯箫盯着那个走在斑马线上的路人:“跳下去,可能会砸到他们。三十三楼,砸到人就砸死了。”

    柯箫低头解锁手机打开短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最上面的还款提醒,又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107.07元。

    【烦死了!我还没睡醒,被她电话叫醒通知我去开会!】

    他照着笔记本念了两个小时,最后本子一收,大家都以为要散会,没想到他说起他这段时间各部门问题来。

    隔着围巾和口罩,都能感觉到张卉纯的生无可恋:“你说孙主任怎么就这么多屁用没有的话!上个星期五才开的会,今天又要开!”

    再加上几乎每个月都有同事摆酒,不是领导过大寿就是同事结婚、孩子满月酒。

    那边秒回:【今天上了一天班累死我了,上午我要睡懒觉!下午吧?两点四十五这一场行不行?看完我们逛一会儿正好吃晚饭。】

    组长脸色一变:“怎么?说你几句还不高兴了?这本账本在最上面,最后一页签的你的名字,不是你是谁?”

    柯箫示意她看身后的柜子:“前天,夏凡他们班用光了一个账本,我昨天晚上拿了一本新的出来用。”

    她顿了顿,伸手去拿最上面的账本翻看:“最近一次放账本的是谁?哦,柯箫啊。”

    她每个月固定支出房租四百,还花呗四百多。

    两个人走下顶楼,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柯箫脑子有点糊,想了一下,才回复道:【明天什么时候?】

    这次比上一次沉默得更久。

    但她想辞职,家里所有人都反对。

    她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贾姐,她们办公室的组长。

    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她又打了一个哆嗦。

    她一看屏幕,全是张卉纯发来的微信消息。

    【电影票都买好了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

    果然,散会后就听见组长语气温和地说:“咱们办公室的人先不忙走,来一下办公室。”

    这才看起了手机。

    老板娘有点吃惊地抬起头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很快把彩票打印出来:“好了。”

    见柯箫回来,跟她打了一声招呼:“下班啦?”

    柯箫一只手盖在口罩上,看着下面马路上分不清男女的小小人影,正准备再说话。

    每天的一日三餐、卫生纸这些日用品、偶尔跟朋友在外面吃一顿、买点护肤品、衣服……

    但真的开始干了就发现,这工作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柯箫干了几个月,就有点受不了了。

    这工作上一天休一天,在长辈们看来好得不能再好了。

    很快张卉纯下了公交车,两人一起往单位走。

    老板娘抬起头看向门口,见是柯箫,她笑着打招呼说:“是你啊!还是机选号码?两块钱的?”

    旁边穿着黑色羽绒服扎着低马尾的女人忽然开口,声音很低:“有人有车,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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