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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书临撑着栏杆,抬眼望着天边的满月,轻啜了一口红酒,道:“你也快乐。”

    听到她提起沈父,沈书临温言安慰了几句,最后道:“妈,我知道的,谢谢您。”

    沈书临道:“三月在F国遇见了,他捧了一盏茶给我。”

    沈书琴看着他的笑容。小时候在学校考了第一名,拿着红奖状回家时,弟弟的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带着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从她嘴里听到缘分二字,沈书临有点惊讶,笑道:“姐,你怎么也信缘分了。”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姜一源的声音:“哥,中秋快乐!”

    饭后沈母和沈书临单独谈话,她还记得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沈书临也同她谈起那个男孩。但那时, 他是犹疑又无奈的,话语间夹杂着淡淡的叹息。似乎两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沈书临知道他每晚会打来,总是倒上半杯红酒,喝完之前,电话总会到。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喜欢飙车?”

    矛盾是会有的。可有了那根戒尺,有了分别两年的苦楚,他们都和过去不同了。

    今年四月之前,灯笼是丢失的爱情,是痛苦的记忆。四月之后,灯笼变成了照亮夜路的萤火虫,变成了山路上的拥吻和情话。

    沈书临已经捡起小金片, 向外走去,姜猛龙却还站在原地, 兀自惊愕着,那个猜测太出乎意料,他怀疑自己是脑子坏了。www.gudengge.com

    沈书临道:“寒兰开花的样子,画下来,该是很好看的。”

    沈书临说:“他比我飙得更野。”

    “一边是有目的地追去,一边是不期而遇,感情这事,果然还是要看缘分。”沈书琴显然也知道了许斌追去F国的事情,便打趣了一句。

    无数个山间日月,他在这条山路上自苦自虐,此时圆月当空,他提着灯笼,从未觉得脚步如此轻快。

    “茶收到了吗?”姜一源语气愉快地说,“今年夏秋雨水多,茶质没有往年好,我去其他各个山头跑了一趟,选的是茶质较好的品种,应该还不错。你尝过了没有,好不好喝?”

    今天晚上,风吹过门廊下面的风铃,在悠扬清脆的声音中,沈书临拆开快递。

    姜一源满口应着,却突然一愣,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把手机放回耳边,听着对面的清浅呼吸声。

    沈书临慢慢饮着红酒,在夜风中,听他讲着山上的趣事。

    他眼神很好,山路又无比熟悉,本来不需要灯笼。可就算是多余,他也要拿着灯笼。

    “好了。”沈书临道,“夜里山路不好走,早些回去休息。”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书临往加冰的玻璃杯里倒了些红酒,刚端着酒杯来到阳台,手机便响了起来。

    沈书临静静地听他讲,不时问一两句。

    她意识到,自己之前想错了。她以为年过三十后,沈书临喜欢的会是成熟稳重的同龄人,生活按部就班,力求安定,所以她介绍了许斌。但原来,他喜欢在狭窄的国道上飙车。

    他说到今年秋天茶客格外的多,老吴头院子里的鸡都炖来吃光了,他就去山下买了许多小鸡仔,从小养起。Martin又来了一趟,买下了他的一些画,还有一些茶客从其他山头慕名而来,也为了买他的画。

    他便道:“院子里的兰花快开了。”

    “泡啊,当然泡。”姜一源想起了一茬,兴奋地道,“我现在技术可纯熟了,老吴头之前说什么一开始见山是山,最后见山仍是山,我还当他是在瞎扯呢。但现在,我就是见山仍是山,泡茶技术炉火纯青。”

    走在前面的沈书临转过身, 略为疑惑地道:“老哥?”

    沈书临看着杯壁上的深红酒液,慢吞吞地道:“你不泡给我喝么?”

    姜猛龙摇了摇头,把那个猜测晃了出去。仅凭一个相同款式的小金片,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太过武断。

    不只有桂花,随着信一同寄来的,有时是芙蓉花,有时是纯白的茉莉,还有不知名的野花,甚至有时候,是一片形状漂亮的树叶。

    姜一源听话地说:“好,哥,你也早点休息,记得睡前给我发晚安。”

    她平日很少笑,更鲜少笑得这么开怀。沈书临看着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姐弟一起无忧无虑地打闹。

    这话说得平淡却真心,他的神情也从容安定,沈母便知,两年前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

    他把那一捧鲜桂花倒在手心,凑到鼻尖闻了闻,香味浓郁又甜蜜,沁人心脾。主卧的阳台花架上摆了许多盆花,沈书临便把桂花洒在花盆中,黑色的泥土点缀上了星点的金黄。

    沈书临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两年前,他们谁都不肯吐露真心,不肯示弱,不肯放下尊严,不肯将问题摆在台面上,一起寻求解决办法。

    她道:“妈还是那句话,你们有年龄差距,你经历过的他还没有经历,他经历的你可能已经忘记,人和人相处,矛盾是无法避免的。我和你爸过了一辈子,还不是天天吵架。”

    于是,沈母微笑着问道:“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么?”

    他也笑了。

    沈书琴又道:“但他应该不会管你,他会和你一起飙车,对吗?”

    沈书临应下,又道:“那晚上一起吃饭吧,就在松涛园,我让司机去机场接你,然后直接送你过去。”

    沈书临回答她:“问题一直都会在,但我和他都在尽力解决。”

    在山里住的最后一晚,姜一源披着月色和鸟鸣,跑下山,坐在林间的木头桩上,给沈书临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傍晚到家。

    他听懂了这句话。

    他神情从容,一派光风霁月。

    和沈母谈完后,大姐自然也来问他,问是什么时候复合的。

    一字不谈情,却比世间的所有情话都更动听。姜一源顿时觉得,他从网上抄下来的那些句子都逊爆了,沈书临看到那些纸条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会怎么笑他。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电话挂断后,姜一源在漆黑的山路上站了一会儿,明白了什么叫归心似箭。他往山上走去,走出一里地才发现忘了拿灯笼,又转身往回走,提溜起地上的竹灯笼。

    沈母说:“等有空,把他带来吃个饭吧。”

    无声的皓月下,有金秋桂子,有野花成丛,更有风林凉爽,万物可亲可爱。

    沈书琴了解他,知道他分手后最是利落,从不会吃回头草,这时便有些好奇地问:“你们经历过什么,竟然能让你愿意去试第二次。”

    接下来的几天,姜一源几乎不睡觉,日日夜夜都在做茶。他虽然盼着早点回去A市,但做茶时一点也不急,像过去一样耐心扎实。茶是真心,是匠心,是落叶的根,他永远不会玷污茶叶。

    姜一源了然:“是我走之前,王嫂种的那几株寒兰吗?天儿越发凉了,是快开了。”

    “平时是不飙车的,自驾的时候也很少飙车。”沈书临怕她训斥,面不改色地说。

    是人就有个性,两人相处,矛盾是无法避免的。他性格强势,喜欢掌控一切,姜一源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哥,你能不能稍微依赖我一点?”而在他看来,姜一源有时太过幼稚和急躁,总是吃不合时宜的飞醋,或者缠着他讨要轻飘飘的情话。

    当然,晚上一回家,他立刻拨了姜一源的电话, 却始终没有接通。想到儿子在深山老林里联系不上, 他的猜测无从验证, 简直是有气无处撒,憋得大骂三声。

    王嫂把快递放在门廊下面的小柜子上面,沈书临每天傍晚开车回家,一眼就能看到。

    他压抑住满心喜悦和激动,道:“哥,这边就快结束了,最多一个星期,最快三四天,我和老吴头把茶全部做完,我立刻就回来。我给你带最好喝的茶,每天泡茶给你喝。”

    见他扯谎,沈书琴笑得更开怀了,露出脸颊上的梨涡:“你怕我做什么?你既已决定安定下来,自有别人来管你。”

    沈书临轻笑着摇了摇头,之前的纸条上都写着暧昧肉麻的情话,今天却来了这么一句凄凉的诗,也不知道对方在网上搜了多久才搜到。

    她顿了顿,微笑着又道:“但只要心是在一起的,再怎么吵,也吵不散。”

    他想起前年那一个百分点的让利,想起沈书临莫名地对他说喜欢男人。对了,他儿子三番五次地从他这里打听沈书临的消息,当时他觉得奇怪, 可若是眼下这个猜测成立,那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在318上飚过车。”沈书临笑笑,“在山路上骑过野摩托,还在凌晨吃过馄饨摊上的霸王餐。”

    九月的一个周末, 家庭聚餐时,沈母问起了沈书临的感情生活。当母亲的都有直觉, 听到沈书临说和之前那个男孩子复合了,她一点也不惊讶。

    沈书临应下,他的视线向下,落在庭院的角落,那里有几株移植来的寒兰。

    九月中旬的时候,沈书临开始每天都收到快递。

    从姜一源离开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两人每晚都会通话。有时他做茶忙得晚了,电话会晚来,但无论多晚,他总会挑着灯笼下山,到有信号的地方,打来电话。

    每天的茶都是不同山头的,都是叶底干净漂亮的谷花茶。每天的纸条上都写着不同的话,今天的是——中秋谁与共孤光。

    姐弟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一同笑出声来。

    从前年的正月初一到今年的清明,茶山是他的避难所,他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暇关照四周。这大半个月里,他第一次认真感受了这片山林。

    “当然了,我最喜欢的画还留着,是要送给你的。”姜一源说。

    一份茶叶,一张纸条,一把香味浓郁的金黄桂花。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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