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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向您报告一下,我已经给迈柯唯厂家那边打过电话了,他们说那台主机已经修好了,明天可以出发去拉回来,只是还需要做整体调试。”

    王有庆:那还打扫啥。

    方维笑道:“我听说那个叫金英的手术室护士业务挺不错的,不如叫她去吧。”

    方维想了想,在手机里找了一份文件,翻到最后的流程图,截图上传:“老师,根据咱们的设备采购管理办法,就算紧急采购,也要科室先出一个采购申请和情况说明,3个副主任以上员工签字,报科室主任审核,再到院长审批,我才能组织招标。如果不走正规招标,还要走单一货源采购申请。”

    “开机要八万,之后一天大概一万多,按照目前病人的情况,可能至少三五十万起步。还有,我要跟你说明一个情况……”

    视频通话结束了。方维笑眯眯地给王有庆发了个短信:明天早上把你的车洗一洗,打扫干净,喷点香水。

    冯时抱着手,看着桌上摆的一张照片,那是十年前,他去纽约进修时和同事留下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神采飞扬,笑容满面。

    高俭道:“这话没错。”

    王有庆:???!!!真的假的!

    方维也很小心地问道:“耗材包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了。“我收到你的信息,就赶忙来了。你这么深夜找我,是不是我先生的病情……”

    她回过神来,开始拨打郑佳雪的电话。

    王有庆:(爱你表情包)头儿,你真是我的明灯(又一个爱你表情包)

    方维:贵宾没有,去大兴把那台ECMO的主机拉回来。

    “没问题。”

    他点点头:“不太乐观。”

    方维也道:“现在院里上上下下都在讲合规风控,事可以不干,但绝不可以违规。老师,咱们可以想着救人,但也得保护自己。”

    方维犹豫了一下:“也是个擦边的办法。这ECMO的专利都被几家欧美厂商垄断了,他们将销售渠道把控得很严,不买他们的原厂主机,就不能买耗材包。所以买美敦力的配件,本来就不大合规。但是,如果病人家属不知情,买了一批不配伍的配件,求着我们试一试呢?”

    她听完了,有点犹豫:“我……我不知道,我问一问家里,妹妹和婆婆她们是什么主意。我公公还在美国,马上就回国了……”

    她们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陈妙茵仿佛有了底气,翻出冯时的微信,写道:“都听你的安排,拜托了。”

    高俭一愣,“你是说,让家属自己去买?”

    她听清楚了,内心却是混沌一片。她茫然地站起身来向外走。下了电梯,她在昏黄的路灯下来回转着圈。

    高俭道:“老师,小方说得是实情。如今院里的医疗器材采购本就是风口浪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那个肇事司机烂命一条,怎么值得您去冒这么大的风险。www.cuiqin.me”

    冯时显然还在办公室,他笑了笑:“很好。”又问高俭:“要是明天弄过来的话,能不能开机。”

    “我跟蒋济仁商量了一下,他建议叫一个见过美敦力ECMO的人跟你一块去买。”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小声道:“先别告诉妈,我怕她受刺激。”

    晚上十一点钟,方维打开了微信视频通话,里头只有他、冯时和高俭三个人。www.qinghuan.me

    冯时道:“他不行。明天我还有那个女警察的二次手术,他是我的一助。”

    “那很好。”

    冯时将大拇指按在太阳穴上,“高俭,你看郑佳瑞还有转院的可能吗?”

    “那……要多少钱?”

    方维却突然心中一动,“除非……”

    方维:我给你争取来的。(加油表情包)

    她点了发送,很快听见旁边叮地一声。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去。三五步之外,冯时穿着大衣,手里拿了把伞,安静地站着。

    高俭见他神色严肃,也在沙发上坐直了,“我安排九华。”

    方维:金英,就是你的金姐要跟你一块去,回来还要一块做系统调试。

    冯时点了点头,“要不就算了吧,人各有命。”

    “家属也已经告诉了蒋济仁,他没有异议。要不……劳烦你明天就去天津一趟。”

    冯时道:“我认真地想了一下,国内目前常见的ECMO除了德国的迈柯唯还有爱尔兰的美敦力,备件原理是一样的。我刚打了一圈电话,找了我在美国进修时候的上级,他跟美敦力的高管很熟,又帮我联系了大中华区的负责人。据负责人说,美敦力刚从欧洲运了一批耗材包到天津,几天前完成了通关手续。”

    冯时道:“走紧急采购程序呢?”

    方维道:“那老太太是有点胡搅蛮缠,不过我看病人的老婆和妹妹,都算是讲道理,他妹夫又是院里的医生。他家有钱,耗材包五万一包,让他们买几个,也不算什么。”

    冯时嗯了一声,“高俭,去年咱们专门搞过ECMO的培训,你挑个合适的人,陪同设备科先去把主机拉回来,赶快做系统调试。剩下的事,我来办。”

    “是的。我不能说这是什么神药,只能再争取十几天或者几十天的时间。也有可能,而且有很大可能,花了钱也没有什么用。”

    高俭歪在他家的真皮沙发上,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显然有点为难,“老师,ECMO是个大工程,大大小小共计几十道程序、几十种器材都得提前准备好,麻醉、胸外、重症、护理的人要先行安排,临时硬上,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说是他的一个女博士生,具体情况他会跟你对接的。”

    王有庆很快回过来:头儿,要去机场接贵宾?我那小小的帕萨特还有这待遇呢?

    方维道:“对,家属求我们,我们出于私人感情和人道主义,指点了一条购买渠道。至于买到的配件质量如何,我们可不能负责。”

    冯时站起身来,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握着水杯,嘴唇哆嗦着。冯时温和地说道:“妙茵,我跟你商量,是因为你是病人的妻子,是他的合法监护人,甚至可以签字放弃。在欧美,配偶比子女的继承权都要靠前。你可以去问别人的意见,但我希望你自己能做出决定。”

    陈妙茵敲了敲门,他赶忙让进来:“里边坐。不用关门了,敞着。”

    高俭苦笑道:“老师,您比我明白的多,他也就是这两天了。”

    高俭想了想,点头道:“倒是个合适的人。”

    方维愕然道:“老师,你不会是想……咱们医院的采购要走正规流程的,这样可不行。”

    他们两个默然地对视。冯时微笑了一下,“我……怕外头下雨。”

    “病人家属那边已经写了委托书。”

    她的脸一下子白了。“我下午看见小蒋了,他什么也没说,不过看表情我大概猜得出来。”

    他一大段话说完,冯时和高俭的脸色都沉下去了。冯时叹了口气道:“紧急采购……也应付不了紧急情况啊。”

    “可以啊。”

    他将ECMO的原理认真地讲了一遍,陈妙茵听得似懂非懂,“就是他的肺现在有毛病,得用人工肺支撑几天,看能不能治好对吧。”

    冯时道:“你有办法?”

    “我找你来,是我还想做最后的尝试。”

    冯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高俭冷笑道:“郑家的人,哪里有那么好说话。”

    半夜十二点,方维被冯时的电话惊醒。他迷迷糊糊地问道:“老师?”

    陈妙茵仿佛从来没有做过这样重大的决定。过去的四十年,她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只要顺着那条路走下去,就能有一个别人歆羡不来的人生。她望着十二楼那盏灯,冯时……他曾经是唯一可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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