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璟阳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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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言琅仍是面带微笑地说，“燕郊和北羌已然与当年王氏幸存者牵扯上关系，即使我不自请也会落到我头上。即使此次不需我前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行远懒得再管，先下马去迎永乐王下车撵。肖言琅搭侍从手背从车辇上下来。

    这片刻沉默让楚河觉得透不过气，他收敛脸色，抱拳告辞，“末将先行整备队伍，在城门等候殿下。”

    与毒物共生，与凶禽猛兽同巢，能在瘴林中活下来是天大的奇迹。这样的奇迹会发生几次，会有几人遇到。

    回院中，青冥仍于枝头倚着。

    青冥虽负护卫之责，却不是时时跟随队伍行进。休憩时，青冥要么坐于树枝上吹玩树叶，要么不知所踪，总归是不与人群待在一块。队伍行进时也是如此。

    楚河脸色阴冷地看着肖言琅，肖言琅却不以为意地转头看身旁大树。www.yaoying.me树上，青冥摘够了树叶，小竹篮装的满满当当从枝头跃下，然后站在那儿，在小竹篮里挑挑拣拣，捡出一片叶，放在唇边吹吹，无声，又换一片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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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府外走，行走间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府门高槛处，肖言琅忽而说，“若璟澈还活着，应该很想杀我报仇吧。”

    树上，青冥闻声垂眼看来。叶音婉转，小枭卫像是听得入迷，也看得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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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武十七年，边关小国滋事，动乱频发，王氏义康大将军率青猊军戍边镇压。

    肖言琅笑道，“配合默契。”

    楚河冷声道，“殿下如何打算与我无关，但请殿下好自为之。”

    肖言琅抬手摘下一片树叶，放置嘴边，吹出曲调。

    青冥落地，手中握着羽箭，羽箭尖端扎着方才那只飞鸟。

    大抵就是这样令人难以相信却又真实存在于眼前的奇迹，才让肖言琅不止一次想象，当年只是稚子的王璟澈仍活着。在他，在许多知情者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肖言琅却只说，“随他。”

    离晋曾有四大名门，其中常山薛氏于先帝在位时便已落没。www.yeying.me余下三大名门，璟阳王氏、慕河赵氏、湛北苏氏三族，豪门之盛曾经皆是远胜于一方诸侯，动辄或可撼动朝局。民间戏称犹如一方伪国，朝廷既倚仗又忌惮。

    金漆牌匾碧瓦朱甍，虽不至奢华却也是极其醒目之所。行远心中腹诽但也知多说无益，下意识去看方才骑行在后侧的小枭卫。

    “枭卫独行。”

    行远看十次，至少九次不见青冥。起初他还会问侍卫青冥的行踪，无一例外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行远只得好生盯着。可盯着有何用，来不及阻拦，小枭卫就晃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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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人自说自话。楚河置若罔闻，揖手告辞，“末将奉命护送，定当尽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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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河的声音也轻了下来，他突然觉得疲惫，“肖言琅，你不必试探我。”

    这话刚说，行远就听到声响霍然抬头。不见的小哑巴正在金碧辉煌的凭江楼楼顶飞檐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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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河率部开道，余下兵马护卫仪仗队前后，行远随行驾马于肖言琅马车旁。青冥自吹响了树叶便出了车辇，驾马随行，肖言琅也不拦他。

    “小哑巴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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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武十八年，他十六岁。那一年，他收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从边境赶回京都。青冥便是他在边境瘴林附近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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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言琅不笑了，因为忽觉喉中干涩，笑得有些牵强，“只有他的尸骨没找到，廷台院至今仍记他失踪。我一直觉得传言中逃往燕郊与北羌的王氏，就是寻着他去的。”

    陛下震怒，连发三道圣旨出兵镇压。在此次镇压中，王尉风率青猊军右麾对抗朝廷。

    这一行，当真如肖言琅所说游乐山水，徐徐前行，至晌午才入了离开京都后第一座城，权江城。

    可昔年定国公府惨遭灭门，血海火海，一稚幼如何脱身，如何逃离，又如何存活。

    行远屡向肖言琅禀报，越发觉得这小枭卫行迹可疑。

    肖言琅掀了帘随手指了一酒家，行远得令示下，众侍卫各司其职安置车马，用膳小憩。

    楚河迈向高槛的脚骤然一顿，除些踩在门槛上，他一脚踩在王府内，一脚踩在王府外，“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肖言琅垂眼，又抬头看看天色，是该起程了，“那就有劳楚将军。”

    肖言琅弯眼笑道，“不想学这吹叶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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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如玉，不是这笑让人厌恶，是这笑容传达给楚河的，肖言琅身上看不透的心思、诡谲的心机、温润笑容背后藏着的不知何时就会杀出来的锋利尖刀，让他不安，让他厌恶，甚至让他怨恨。

    凭江楼。

    青冥一言不发，将手中飞鸟连鸟带箭一同挥臂掷出，高高钉入一大树顶枝之上。

    所谓失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璟澈早已湮灭于火海，尸骨无存。他的一厢情愿又愿如何，愿璟澈来寻仇，还是愿斩草除根。

    “肖言琅！”即使楚河压低声音只剩下气声，这气声也是撞出来的力道。

    马背空空，人又没影了。

    宣武二十一年，监察司密报，四大名门之首璟阳王氏通敌，陛下降旨令苍龙魁协助监察司暗中彻查。同年，屡报青猊军与皇城军不和，明争暗斗兹事不断，更有命案发生。陛下明旨为强国力，整肃国军。历时三月，监察司彻查结果是璟阳王氏确有不臣之心，璟阳百姓奉王义康为王，以王氏为朝，真当伪国。

    宣武二十二年，国军整肃结果，唯青猊军解体。青猊军右麾或死或俘。余下青猊军无论是否参与叛乱，凡有官职者，百夫长及以下流放千里，其上皆处极刑。

    行远也笑，“加菜了。”

    太尉王义康斩首，其长姐王氏贵妃打入冷宫，但不久后，贵妃于冷宫中病逝。其子贤王被褫夺封号削爵降为郡王迁离京都，也在远迁途中罹病不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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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终了，肖言琅与青冥说，“想学吹叶之音？”

    肖言琅看着楚河，又是很突然地问，“你知道，是不是？”

    至此，璟阳王氏彻底覆灭。

    青冥不答话，看向手中树叶，捻着叶子转了转。

    王尉风于此次叛乱中被杀身亡，头颅被带回京都于城门悬挂曝尸三日。

    肖言琅若无其事地说，“我送将军。”

    肖言琅自顾自地说，“会策划一场怎样的复仇，还是忘却前尘地活着？”

    宣武二十年，陛下念王大将军有功，召回京都，随后封其太尉，封其子王尉风为镇北将军统率青猊军右麾。青猊军由皇城军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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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为璟阳之乱。

    行远一把取下侍卫身上弓箭，仰空奋弓。羽箭以穿云之势而去，街道上乍起惊呼声，在场者纷纷仰望。只见高空上青冥倏然踩檐而起，凌空甩踢，将空中一飞鸟踢向羽箭。

    “如何？”肖言琅还是那一副让人厌恶的笑。

    宣武十五年，王氏定国公在巡视江东时感染疫症，不治而亡。同年，定国公府遇袭几乎灭门，府邸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唯小郡王王璟澈失踪。经刑部、廷台院追查，监察司暗查，无果。

    “稍后，你随我一同坐马车。”

    八年了吧。肖言琅想。

    肖言琅微微一笑，这样的笑让楚河感到厌恶，“你诸事推托、称懒，唯独这桩差事志在必得。你若——”

    次数多了，行远也懒得作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