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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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凌戈的名字前面又多备注两个字，房东。

    两人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时，她才看清对面是一个中老年男人，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头发乱糟糟的挡住脸，拖着个硕大的黑色塑料袋在地上，正是那奇怪声音的来源。

    春风般和煦的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她不敢冒然答应，觉得应该先问问凌律师。“我先考虑一下。”

    “咳咳 …”

    “嗯，有事吗？”许岛蜻放淡语气，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之前把她拉黑的小刘。

    她神经紧绷，打开手机摁到拨号界面。

    许岛蜻闻到一股高温下发酵的酸臭味，男人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是死气沉沉的混浊和阴鸷。

    走出公园，大马路尽头转个弯就是万景城小区。到家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到十一点，凌戈的

    一米

    “我们这边已经收到了法院的起诉书，非常抱歉这件事情给你造成不好的体验，您看我们这边私下调解可以吗？”

    许岛蜻对食物的需求和欲望都非常小，以前梁春玉常常为这事头疼。你说她挑食吧，她没有什么特别不能吃的东西，随便开水煮块肉撒几粒盐，涮几片青菜叶子，她能吃得下去。

    放在平时，她可能会主动把瓶子里的水喝完递过去，但此时此刻却感到十分害怕。人在面临危险时是有直觉的，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觉得那人似乎在盯着自己。

    没有备注，许岛蜻点开对方的头像，是一张大海的图片，她又返回看昵称。www.qianchang.me

    【明晚回来，给我现金。】

    你说她不挑食吧，不吃的能写本书。鸡蛋能吃，番茄能吃，番茄炒蛋不吃。凉拌黄瓜、胡萝卜不吃，但炒黄瓜炒胡萝卜可以吃。讨厌汤和饭拌到一起，菜和饭拌到一起，被各种酱汁裹得看不出食材本身的不吃。甜粽子不吃，咸肉粽子也不吃，只吃原汁原味的白糯米粽子。以此类推，那些引起南北方争议的甜咸之分，到她这儿都和解了。

    许岛蜻屏气凝神，月光下一个缓慢笨重的人影，慢慢从对面走来，那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近，她心惊胆战地攥紧包带。

    风声鹤唳，步步惊心。

    脖子好像挺好看的，这是她唯一的记忆点。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许岛蜻收到中介退回的七千块，银行卡里终于不再是可怜兮兮的几百块。

    许岛蜻看着取快递几个字，叹了口气。她只想和异性室友维持点头之交的关系，但总感觉今后不会太清净。

    好在他上了主步道后就放慢了速度，在她前面一米的距离停下来。

    她先去阳台把他的衣服收下来，顺手叠好放在沙发上。自从发现他没在家，她每天早上都会给花浇水，深圳好多地方都种了三角梅，它们的生命力似乎非常旺盛，常常一开一大片。

    许岛蜻紧跟着他，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

    很有礼貌，事儿也很多。

    她之前在北京租房，和房东的对话基本只有两句：

    “上次真的不好意思，当时确实事情太多，我态度不是很好。剩下的房租和押金还有中介费，我现在就可以退给你。天天现场电视台那边就麻烦你千万不要接受采访。 ”

    OGE

    次日又是发工资的时间，看着五位数的银行余额，她不禁感叹道，钱真的是最能直接给人安全感的东西。

    从林间的小道上跑出一个人影，穿着一套运动衣，戴着耳机，慢慢跑至湖边主步道上，对此时紧张的氛围浑然不觉。

    她猛地转头。

    果然是他。

    许岛蜻仿佛遇到救星，赶紧加快脚步跟在那人身后，生怕他一溜烟就跑走了 。

    拾荒的男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佝偻着腰，脏污的面容看起来像是个流浪汉。

    夏日深夜，僻静的公园，年轻女孩，拾荒男人，一万“巨款”。

    太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顿早饭，她惬意地享受着清晨短暂的悠闲宁静，正喝着酸奶思考今天的工作计划，一个电话打进来。

    第二天早上许岛蜻难得进了厨房，洗了几朵西兰花焯水煮熟，撒点盐和胡椒粉装盘，一个水煮蛋，一个番茄切片撒上几粒白糖，洗了几颗葡萄，简单丰富的早餐就做好了。

    小半年的对话加起来，还没有凌戈一次发的字多。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平时最讨厌这样被人打量，即使是在他背后也不妥。这样和那些对女生外表评头论足的猥琐男有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的话，冰箱里的东西请帮我解决掉，免得浪费，等我回来只能丢掉。谢谢！】

    “你好，许岛蜻女士，我是好居家中介公司的小刘，你还记得我吧？”

    凌洲让她把房租直接交给凌戈，许岛蜻发微信找他要银行卡号。

    难不成他后脑勺长眼睛了？许岛蜻也放慢了速度，安静的步道上此时就他们两个人，气氛怪尴尬的。

    至于天天现场，许岛蜻特意去百度看了看。它是深圳本地一个专门反应百姓生活问题的新闻电视台，在当地收视率很高，算是比较有影响力。她算走运，估计是其他人上电视台投诉了中介公司，被他们误会成她干的，毕竟最近全市都在清理不规范租房这件事，这个风口上中介公司肯定不想当出头鸟。

    【顺便请帮茉莉花和三角梅浇浇水，不要浇太多，谢谢！】

    这大概就是关涵口里的氛围帅哥，不露脸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主要靠身高、头肩比、骨架的优越。许岛蜻无意识地去比照，他的头发不长不短，清爽利落，后脑勺长得非常周正。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肩线平整，比例协调…

    她之前没怎么注意冰箱里的菜，这会儿打开袋子才看清里面的食材。一颗西兰花，几个番茄，两个玉米，一串葡萄。放了好几天，都在发蔫了，还好东西不多，最关键是她都能吃。

    打住。

    这时才发现周遭静的可怕，乌墨的湖面像无声的旋涡，她听到一阵奇怪的窸窣声自远处传来，像是什么东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

    两米

    简直完全提取了社会案件的关键词。

    不喜欢太甜的水果，尤其是西瓜一口都不吃，嫌太甜太腻，类推到芒果榴莲橘子，带点酸味的青苹果青橙葡萄蓝莓之类的水果能接受。除了小时候爱吃泡方便面加火腿肠，其他不健康的零食都不喜欢吃，偶尔开一包薯片能吃半个月，火锅烧烤炸串，一年就被动吃那么几次。小的时候她常常不懂，为什么每次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们都会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呼哧呼哧跑去小卖部买零食，不累吗？她甚至夏天都不愿意去买只雪糕吃。www.yaoyin.me

    凌戈？

    她回复了一个OK，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又发过来一条：【对了，有一个快递麻烦你取一下。谢啦！】

    已收到，谢谢！

    读大学的时候，食堂里的菜五花八门创意十足，很多都重油重盐。有时候实在找不到想吃的，又要填肚子，她就买个馒头，打一碗食堂里加了葱和盐的免费汤。

    他现在是她名副其实的房东了。

    从公司到住的地方走路要三十分钟，她每天早晚都会选择步行，作为一天的锻炼。边听歌边走路，算是她一天当中最为难得惬意的时间。

    她给凌洲发微信说了刚才的事情，一会儿他的消息就回复过来，建议她接受私下调解，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把钱拿回来，起诉无非也是这个结果，还多花时间。

    园内有一个颇大的人工湖，白日里水光潋滟，湖面上阵阵微风，有不少人喜欢在湖边的草坪坐着。不知为何，今晚这一段路灯全都没开，只有湖中心的几颗灯发出微弱的光亮，昏暗无比。公园里遛弯的人早已散去，偶有一两个年轻人夜跑经过许岛蜻身边，她突然念起包里刚取的一万现金，摘下耳机，步伐匆匆。

    终于和他们擦肩而过 。

    回家的途中要路过一个体育公园，为了早点到家，许岛蜻常常直接从公园里面穿过去。

    好在他停在了原地，低头捣鼓起手机，她顺理成章地超过他，走到前面。

    她左边是湖，右边是一片小树林，前后都没人，草间蝉虫的一声叫唤都让她心里一抖。

    许岛蜻莫名其妙，什么电视台？

    她颤抖地吐出一口长气，这才发现捏着手机的掌心早已出汗。

    前面的人突然把脖子上的耳机戴到头上，走得极慢，还微微转头向后看了眼。

    在经过他旁边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小幅度侧头瞄了一眼，就那么一秒钟，也没看得太清楚。

    【你好，凌律师让我把租金给你，麻烦你提供一下银行卡号。】

    她脑海里冒出最近才在网上看到的新闻，夏季是抢夺抢劫的犯罪高发期，尤其是在夜晚。

    三米

    许岛蜻半信半疑地通过好友，对方立马发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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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这几天回家住，麻烦你帮我收一下阳台的衣服，放沙发上就行。谢谢！】

    已转，请查收。

    以至于学校的人一度以为她是贫困生，甚至有讨厌她的人在贴吧里发帖嘲笑，不过这些许岛蜻都没在意。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大三的时候她的校园卡突然不见了，但还没等到她去补办，卡就被人送回来，里面还多充了三百块钱。

    这时她才有心思关注别的，慢慢地靠近有路灯的地方，看得更清楚。

    前面还有一段没灯的路，许岛蜻老老实实地跟在那人后面，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认定夜跑的男生肯定不会是坏人。

    跟在他后面慢慢走，显得自己像个跟踪狂，突然加速也很奇怪。

    再也不会抄近路了，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走大路吧，她在心里默默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