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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即使知道刘盈这半颗油渣的代价有点沉重,刘肥还是很开心。

    刘邦打着哈欠道:“他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我怎么不知道?”

    刘盈道:“我不管,反正你掐疼我,我就去揍你孩子。”

    “嗯!阿父要守约!”刘盈抬起下巴,“不然我就写你的荒唐野史,让你遗臭万年。”

    是的,刘盈就算愿意分享食物,也要先尝上一口。

    刘盈虽然读书习字坐不住,但刘邦和众人聊的话题很有意思,他听故事就能坐得住了,何况他还不需要端坐,可以时不时活动小胳膊小腿。

    刘肥道:“阿弟要去学习,我怎能不应?”

    “能不能学,阿父你说了不算,夏侯叔父说了才算。你又不会驾车。”刘盈抱住刘邦的手臂,试图把刘邦拽起来,“阿兄,你吃了我的油渣,就要回去劝服阿母,今日我要和阿父去夏侯叔父家住。”

    他终于可以顾得上儿子了。

    罢了,肥儿傻一点也好,家里更和睦。

    妇人笑得更厉害,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父都付出这么多了,和在酒肆中打工赚酒钱有什么区别?

    刘盈也大笑:“我也会!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阿父肯定会!”

    刘盈想了想《史记》中的相关记载,迷惑道:“不知道呀。也有人说你是骑马逃走,只是派人来寻我。”

    刘盈嫌弃刘邦步子迈得太大,自己的小短腿跟不上,像小猴子似的从刘邦的背上爬了上去。刘邦没同意,他也坐在刘邦的脖子上,催刘邦快点走。

    武媪十分喜欢刘盈,每次刘盈来吃豆饭,都会给刘盈的肉羹豆饭里多加几颗油渣。

    刘盈只能说,啊,我的眼睛,我的钛合金镭射眼睛,要瞎掉了!

    刘肥已经习惯弟弟的顽皮了。

    刘肥垂着脑袋道:“我就知道这油渣不容易吃……好,我想想怎么说。”

    这待遇别说刘肥,就是刘邦也没有。

    刘盈用父亲的竹皮冠磨了磨牙,小声道:“说来夏侯叔父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别咬我的头冠。”刘邦护着自己头上的竹皮冠,神态微醺,走路都有点走不直。

    说是肉羹,碗里只有两片薄得能透光的腌肉片。不过豆子熬得酥烂,又在起锅时加了新鲜的豆叶,哪怕是廉价的豆饭,味道也相当不错。

    他常听其他长辈赞叹父亲有长者之风,却不知道什么叫长者之风。跟随幼弟亲眼观察后,他才明白父亲有多厉害。

    刘肥使劲点头:“我会努力。”

    若是找刘邦问事的人中有妇人,无论老少,都会和刘邦调笑一番。年纪大些的妇人,甚至还要反过来对刘邦动手动脚。有刘盈这个孩童在一旁,这些人也不会避着孩童。

    周围人都笑了。这孩子威胁人的话还真有趣,竟半点不会让人觉得他不孝,只觉得他可爱。

    刘盈道:“能去咸阳,一点小小的苦算什么?”

    他的答案就是,阿父有时当个说书先生,有时当个调解员,偶尔还要充当算命解梦的神棍。

    刘盈板着脸神色不变,随她掐:“别掐疼了。你掐疼我,我就去揍你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长者之风                                                ,我要变成像父亲这样的敦厚长者。

    刘肥已经知道刘盈和父亲的打赌,心中已经酸过一次。

    这次刘盈答应会完成习字功课,就是承诺。

    刘邦从怀里掏出一把秦半两,给刘盈和刘肥一人买了一碗武媪酒肆的招牌食物,肉羹豆饭。

    今日刘盈却给刘肥分享了半颗油渣——还有半颗当然是被他吃掉了。刘肥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刘盈就只和母亲吕娥姁分享过食物,而吕娥姁嫌弃刘盈分享的食物上的口水,从未吃过。

    刘肥虽不及刘盈聪慧,但也不是个愚蠢的孩子。弟弟这样做,定是有难事要让自己帮忙。

    “她名字都叫萧壮壮了,谁和她比啊。不过等我学会驾车,我立刻就会赢

    “就你这小短腿,壮什么壮?还不如萧兄家的小女儿壮实。”

    刘邦好奇刘盈为何突发奇想要去学驾车,正好自己也有些想念夏侯婴,喝完剩下半坛酒,他就提前离开了酒肆。

    《留后世家》中,刘邦同张良在内的数十下属骑马逃走,停留在下邑时,张良提出了著名的“下邑之谋”。

    “旬后我就出发,看你能不能坚持一旬。”刘邦道,“路上艰苦,你坚持要去?”

    刘盈对父亲不屑一顾。他还真以为父亲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可以吃白食呢。

    妇人笑得直不起腰:“我孩子都及冠了。”

    “到时候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今日有正事要做,刘盈可不惯着父亲在那里玩摸摸,挤到刘邦和妇人中间,不断督促父亲。

    他现在又听见弟弟提起此事,心里倒是不觉得酸了,只觉得自己没用。若是自己也能写很多字,就能陪弟弟一同去咸阳,照顾弟弟起居了。

    他的酒意散去了不少,便又要了一坛酒,继续边聊边喝。

    吕娥姁纳闷自家儿子这护食的性子究竟学了谁,良人乐善好施,自己也不吝啬,家里更从未饿着刘盈过,怎么刘盈会养成这种奇怪的习惯。

    刘盈一直好奇,为何阿父一去喝酒,王媪和武媪酒肆的生意就会变好。等他年岁稍长,吕娥姁同意刘盈在刘肥的陪同下外出时,他就自己去酒肆中寻找答案。

    刘邦曾开玩笑抢刘盈的油渣,被刘盈狠狠咬了手。连阿父都吃不到弟弟碗里的油渣,刘肥还能怎么办?

    当然,不认真承诺,那就是专门说谎骗人,刘盈一定不会做到。

    “你已老,我已壮,你还是认输吧!”

    刘盈混乱地解释了一番,刘邦听不太明白,不知道刘盈又从哪里看到了故事套在自己身上,但也装作一本正经地分析:“看来写书之人也不清楚哪种说法是真事,便都记录了进去。”

    刘邦又喝了半坛酒,周围寻他说话的人少了许多。

    刘盈初次看到这一幕,除了感慨阿父果然好色之外,也震撼先秦男女风气的开放。

    刘邦再次哈哈大笑:“会,我的命最重要。你呢?”

    “字这么快就写完了?”刘邦见刘盈过来,就知道刘盈肯定完成功课。

    刘邦在与他人闲聊时瞥了一眼刘肥,心中一叹。

    算了,傻点也好。

    刘肥看向刘邦的眼神中却充满敬仰崇拜。

    刘肥眼馋刘盈碗中的油渣许久,即使他在家里能吃到油渣,还是想尝尝。刘盈不仅不和兄长分享,还会故意把油渣顶在舌尖,亮出来给兄长看。

    妇人摸不到刘邦,便在刘盈脸上掐了两把。

    《项羽本纪》和夏侯婴相关传记中,刘邦彭城战败后与一双儿女一同坐夏侯婴的车逃走,途中几次把儿女踢下车;

    “阿父,我饿了。”刘盈听了一会儿,拍着肚肚道。

    《高祖本纪》和王陵相关记载中,刘邦是与众将士先行逃走,同时派人去寻找自己的家眷儿女;

    刘邦虽和儿子们说话,也没忘和身旁妇人调笑。

    刘盈吃饱喝足后,脑子更灵活了一点,想起《史记》中曾有过这段记载。

    刘邦知道刘肥也想去,对刘肥道:“你若也能写一千个大字,我也带你一同去。”

    刘肥在心中许下小小的愿望。

    刘盈还是个幼童,刘邦很轻松地就能分辨刘盈的话什么时候是承诺,什么时候是撒谎。

    “这事放一边!阿父,你还没喝完吗?我要你带我去找夏侯叔父,我要向他学驾车!”刘盈起身叉腰,“快点喝,天都要黑了!你耽误了我的学业,我就让大父骂你!”

    刘盈觉得,他上他也行!

    刘盈问道:“那如果我和阿父真的一同逃命,阿父会为了活命丢下我吗?”

    勾勾手心,摸摸手臂,刘邦手不干净,妇人也全然不在意。甚至妇人的丈夫都在一旁,也不会介意。

    刘邦扶额:“你现在这年龄学什么驾车?”

    不知道是娥姁教得好,还是自己言传身教当好了榜样,刘盈很重诺,只要认真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然刘盈会嚷嚷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这个委屈。

    他总会将一整年的酒钱记在账上,等到了年末,王媪和武媪常常折断债契,不去追讨刘邦欠下的酒钱。即使追讨,刘邦付的酒钱也不到欠钱的十一。

    他来酒肆寻刘邦,就是为了蹭酒肆的饭。虽然阿母和阿姨做的饭也很好吃,或者说刘盈很好养活,对口味不挑,能入口的东西都觉得好吃,但酒肆的饭菜更新奇,吃着好玩。

    刘邦无语。刘盈不去学习而是去捣乱,你不也都应下?

    刘盈把刘邦头上的竹皮冠晃来晃去:“你兵败后坐夏侯叔父的车逃命,嫌弃我太沉拖累车的速度,多次把我踢下车。夏侯叔父无视你的命令,多次停车把我捡回来。”

岂不是太容易不过?

    刘盈在某些方面毫无自尊心,但又在一些方面自尊心极强。

    刘邦不仅不辩解说自己不会做这等糊涂事,还哈哈大笑:“我都逃命了,为何不骑马?难道伤到腿了?”

    刘邦给刘盈、刘肥买饭时掏了钱,自己喝酒却从来不给钱。

    “谁说我不会驾车?我驾车本事不比夏侯婴差。等我喝完这半坛酒再说。”刘邦把刘盈推开,“肥儿,你不要太纵着盈儿,他说什么你就应什么?”

    如果汉高祖本纪中关于所有神神叨叨的记载都是后来牵强附会,那么王媪和武媪每年年末折券弃债,便只是因为“高祖每酤酒留饮,售数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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